大雅之堂 東宮

作者 ︰ 墨妖

睜眼的第一個瞬間,岑染還以為自己又穿了。

因為……完全不同的床,完全不同的被褥,完全不同的枕頭,更完全不同的帳子還有……顏色。

正紫色?

頭一個映入岑染眼簾的便是正紫色的團鳳百雀織金帳。那顏色、那圖案驚得岑染立時就坐了起來。然後正紫浮金牡丹的刻絲錦被華麗麗的展現在面前。再然後一張頗逝怪的大床……形狀極是類似現代床,只是後靠是外弧型的包著厚厚的軟包,織金浮紫的祥雲紋……岑染當時就想咆哮,把吃女乃的勁都使出來才算是把嘴捂住。再然後一只不用看也知道絕對是塞了羽毛的長長軟枕……枕頭兩側還系了紫絡百花結,怎麼瞧怎麼有帖枕的味道。

蝦米那個東東,老天爺,您老人家又把我扔哪里來了?看這意思,難道是嫌宅斗不好,玩開宮斗了不成?又是鳳又是百鳥,正紫色還有百花牡丹……岑染覺得後背都沁濕了,一半是熱的,這屋子里很暖和;一半是嚇的,絕對嚇的。

老娘不會玩宮斗,好不好?

玩個宅斗都得拜托老哥幫忙,找一戶人口簡單還有人在父親手下,能拿捏住的人家。這會子玩宮斗?老天爺,您老人家耍我也得耍得差不多吧?玩死人也不待這麼玩的好不好?

「沈醒了?」

突如而來的一聲,嚇得岑染差點沒有跌回床里去。然後……床帷被兩個淡粉衣衫的女孩挑開,系掛在帷鉤之上。因帳子被挑開,陽光灑進,所以……岑染緊捏著手指,強自鎮定的看著床外的屋子。

說實話,一看就不是沈府,更一看就知道絕對和宮殿有關。廣闊的屋子頂高有丈,漆花成雕的瓖板排立房頂。屋中朱紅的漆柱只只都有尺半,紗簾帷幔不是正紅正紫就是淺金,甚至還有明黃之色?岑染覺得自己的臉都白了,冷汗直冒。

然後,和剛才那句聲響一個音調的聲音再次響起︰「東宮尚宮韋氏給沈請安。」

尚宮?

東宮?

沈?

很好很好,岑染很‘矜持’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好很好,還是沈世雅的這雙手。但是……「韋尚宮,我為什麼會在東宮?」

媽媽啊俺的那個娘!

那個死掉的不會是皇後,沈夫人那麼悲傷的理由不會是因為太子要‘征’沈世雅進東宮侍奉吧?沈世雅才十二歲!不過話說太子年紀好象也不大,今年才十六。去年十五一行冠禮,他老娘皇後陛下就給他娶了太子妃,半年後娶了側妃。理由大家都知道,太子自小體弱,甚至有傳言說太子活不過二十五。那麼早立妃,自然是想早點留個皇嗣。

可是……岑染再度低頭,沈世雅這副身體連月信都沒有,怎麼能承擔這麼‘重大’的歷史使命?

一腦子亂七八糟,靜等回復。

卻不想跪在床前的那個墨綠衣服飾的韋尚儀答的卻是︰「按規矩,沈需得先說,起。您說了起,奴婢才能起身。立則才能成言,回復主子的交待。」

啊!

岑染簡直要發瘋抓狂了,不過到底沒喊出來,因為這不是在沈府,是在東宮。

TNND的東宮!

MD,太子是不是叫葉錦誠?你別讓老娘看見你,否則一定掐你個生活不能自理。

但是……此刻……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起!」

我听話,行了吧?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卻不想,這位韋尚宮站起身來後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伊春、貳味、杉枝、絲暖,服侍沈起身更衣。」

一二三四?

岑染快吐血了,眼睜睜的看著四色淺碧色衣衫,大約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孩子並兩兩成行的出現在床前。齊刷刷的斂行禮︰「請沈安,請沈下榻更衣。」

之後的事……岑染覺得自己就象個芭比女圭女圭。很禮貌的自己走下床後,便一左一右被人架著進了淨室。里面有已經倒好的洗澡水,兩米見方的圓形香柏澡盤里,漂滿。兩個女孩子幫忙洗澡,兩個女孩子捧著衣服立在一邊。洗干淨後,被穿上了月白色的錦棉內衣。當然在那之前肚兜是肯定要著的,明黃色的底錦上一對真紫色的牡丹花……岑染頭暈!

著好內衣總算是可以離開淨室了。回到‘寢殿’後,那位韋尚宮已經先前挑帳的兩個粉衣宮女捧著衣服立在著衣鏡前。很強大的一片銅鏡!一人高兩人寬,滿嵌在紫楠的滾雲縭濤卷獸的架子上,照得岑染……活色生香。真不適意用這四個字的,實是這身衣服過于華麗。金黃色的長襦,正紫色的蓮意竹葉裙,不見半點繡花,卻束了一條滿錦牡丹的五寸寬的棗形腰帶。一條盤了七顆紅寶的金黃絲絡帶幾乎晃瞎人的眼珠子。更別提那雙,雖然不走路絕對不會有人看見的金蹙重台履。

岑染很頭暈,非常想一暈子之。可惜還沒整理好暈倒的情緒,就讓梳發的緊拽‘拉’得一點昏倒的情緒都沒有了。

沈世雅的頭發很好,很黑很密很亮很長。絕對是玩頭發的好底盤。可是因為岑染很麻煩,而沈世雅這具身體的年紀又還小,所以至今為止,這顆腦袋上最復雜的發式不過是雙環望仙髻。可是今天……好痛!發式……嗯,好象變成了飛仙髻。兩側高高的結環上被簪了四只曲無釵,用來固發型用的,很實用但很不精巧,很重!再然後一只純金打造的七重疊金瓖寶牡丹華簪被別在了頂發正中央。岑染的脖子立時縮了一寸,只可惜才縮,後面便有一只很不溫柔的手‘模’了一把。韋尚宮的手……很不溫柔。

大概是考慮到沈世雅的年紀到底還沒及笄吧?再然後就沒有過于夸張的發飾了,幾只小小的珠叉,一長飄紫的紗帶束發後披散在後之上。再然後就是首飾了……一只不知多少份量的金項圈……看著就很豪華,只可惜戴在里面搞那麼豪華干什麼?耳朵是省事的,可腕子上……噢,母親的溫玉鐲還在,很好很好。韋尚宮看樣子似乎早知道,並沒有準備鐲子。倒是戒指托了一錦盤,足有二三十個。那意思就是讓您自己選!

岑染嘴角抽了十八個彎後,最後挑了一只白玉雕牡丹花的護戒,戴在右手食指上……那個,即使呆會兒打人大概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韋尚宮的眼角不著痕跡的抽了抽後,擺手讓捧飾宮人退下。示意站在前側的那兩個淺碧衣衫的宮人扶著沈世雅起身,一路步行出寢宮,進正殿,然後出正殿。

一片高台朱環錦閣華宮立在岑染面前時,岑染差點摔倒。所幸是有人扶著了,不然真摔了。

東宮看模樣很大……那個,岑染仔細回想了一下北京城里那座故宮博物館的造型,好象和眼前這里很不一樣。那里是清制,可這里的建築風格更傾向唐風。也是,人家本來就是自唐後遺的。連衣服都是如此,更何況宮殿?不過外面的民居倒很‘眼熟’化,只是沒想到宮里居然這麼‘古儀’。

岑染覺得自己快瘋了。因為一路行來,無數人馬‘瞻仰’她。雖然瞻仰一眼就立馬跪倒,可是……感覺太惡了!

終于,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了。

勤慎殿!

看看前後,象是東宮正二殿的樣子。殿前兩名深衣宦官,原本好好地立在外頭的,一見韋尚宮扶著一位黃襦紫裙的少女過來,立馬跪在地上。左首那人高喊︰「沈到。」

一滴涼汗珠自右首滑下,韋尚宮手腳利落,一塊手帕飛上瞬時吸干!

岑染都快把後槽牙咬斷了,強力支撐著不要讓左右的人听到她磨牙霍霍的聲音,邁入正殿。

殿里的具體擺設,岑染一概忽略了。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立在殿中左手處的黃衫男子。正中央案頭後的那個就不必提了,那是皇帝,咱肯定惹不起。可是這位‘枕邊人’……岑染決定一定要好好‘招呼’一下他!

「民女沈世雅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夫人在進定南侯府前,徹頭徹尾的重新教訓了一番沈世雅盛華朝貴族行為規範。其中第一條就是參君禮,斂全、頸低三分,膝彎九分,要求做到全裙擺下成整圓散開,禮時不動。起時衣衫自起,化圈成裙,半絲不晃。

TNND,如果岑染不是舞蹈學院科班出身,肯定做不來如此高難度動作!

今天第一次實地演練……話說……很累人。又冒汗了,只可惜韋尚宮在身後五步處,沒人給擦了。

葉庭景自沈世雅進殿後,就一直盯著這小丫頭。

沈世雅臉上那快強撐不住的悲憤神情,極大程度的愉悅了聖心。尤其是那抹掃過太子身上的廝殺凌利,看得景帝差點沒有笑出來。不過這小丫頭的性子雖然‘有趣’了些,禮儀卻做得不錯。阿清很會教女兒!

「平身吧!」

「謝皇上。」

艱難起身,咬緊牙關,立于右側。男左女右,左尊右下。《盛華朝史》上面還記載了些啥來著?岑染想回憶卻發現腦子有些死機。MD,這地方氣場有些太強。

景帝趣然的看著眼前的二人。沈世雅低頭一昧裝乖巧,沈世……不對,錦天卻神色訝然的看著眼前的少女。這還是世雅嗎?怎麼換了身衣服,人就變成這樣了?好象一下子長大了。不對!沈世宗,不,葉錦天心中暗嘲。世雅今年根本不是十二歲,她只比自己小兩個月,今年已經十四周了。十月生日一過,便是十五及笄!

一想到及笄兩個字,葉錦天就覺得頭痛無比。父皇的意思很明確,他要自己娶世雅!

那怎麼可能?

世雅是自己的妹妹,就算不是親生,卻也是叫了十二年的妹妹。哪有哥哥娶妹妹的?世雅如果知道了還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是被‘抬’進東宮的,娘……沈夫人和沈大人離京的時候她一直在沉睡。大概還不知道,更大概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

這兩個孩子的臉色實在太有趣了!

景帝又吃了兩口茶,估模著時間差不多後,終是說話︰「世雅,今後東宮就是你的家了。好好在這里住著,有什麼缺的想要的直管吩咐韋尚儀。她尸里的老尚儀了,一定能服侍你妥當。」

啥叫草菅人命?

這就叫草菅人命!

岑染一邊謝恩一邊悲番咱沈世雅好歹也是三品大員的嫡女,就算入宮給你兒子當小老婆也不用連個儀式都沒有,直接弄昏了抬進來就算吧?還是你的家?側妃算哪門子家?

一想到自今天起,就要當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不對,是男孩的小老婆,岑染就想吐血三千升!神啊,你救救我吧。哪怕是晴天霹道雷把我霹回去,或者干脆霹死也算。不帶這麼玩人的。

景帝看得越發愉悅了,又靜默的吃了三口茶後,才看向左殿處︰「錦天,你倒也說句話啊。」

錦天?

岑染頓時蒙掉。

太子不是叫葉錦誠嗎?怎麼眼下這個叫錦天?

一個突然的機靈閃入腦海,岑染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然後……「哥?」

——————————

「沈世雅入宮了。用紅花梨木的四人軟轎抬進東宮的,走的東陽門。听說被直接抬進了呈儀殿。」

那,可是太子妃的宮所。

申府書宅里,申鏡離、申夫人、申世媛三角並立。申鏡離和夫人坐在堂中二椅,申世媛站在下側。父親說的是最新情報,但新也不過是新在昨天的事了。這三天里發生的事……簡直震驚全城。沈世宗居然是景帝與楊妃的庶子!在朝學武校場上,宣布沈世宗真正身份的時候,全場嘩然。上百號人全部看到沈世宗的臉都白了,驚得完全找不到北。宣旨太監站在他身前半天,都找不回感覺來。後來還是遲學師過去‘幫忙’扶了一下,沈世宗才算是還過神來。呆呆楞楞的接旨,謝恩。

謝完恩甚至還想再站回隊伍里去,虧的是那個宣旨太監有眼色,立馬‘扶’了太子殿下到側殿更衣。待沈世宗……不、葉錦天換好太子服冠出場來時,滿場呼山般的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再次震得沈世宗無語。隔了半晌才說出了平身二字。申世媛當天也在場,臉色不比沈世宗的強多少。因為在那時,她終于明白父親讓自己接近沈世雅的目的了。

盛華朝開朝至今傳位十五位君王,庶皇子轉太子的前例有五樁。養父母家中兄弟姐妹里,兄弟就不必說了,長兄襲國公爵,弟弟隨附享恩。姐妹里……一個嫁了郡王的,一個嫁了狀元的,一個和親去的,一個自梳道冠到宗廟里侍奉燭火了的。還有便是裕帝的養妹,做了裕帝的皇後,懷帝的養姐因有功社稷被封做了福成公主,尚錦繡侯次子為駙馬,延爵五代。

沈世雅會走哪條路?

很明顯的景帝是想她走前一條裕皇後的路。因為這三天里,沈夫人和景帝的‘舊情’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了。景帝娶不到沈夫人,便把庶子安插在沈夫人膝下。未了的最終目的……

「父親,您是要女兒入宮,給太子殿下做側妃嗎?」

申世媛的話聲有些抖,皇帝的意思太明顯了,而且看在沈夫人的份上,沈世雅根本不可能做側妃。那麼父親……難道要女兒給太子做小老婆不成嗎?

申鏡離沒有瞟夫人,因為看也不用看,肯定看到的是不滿。

而事實上也根本不需要看,因為︰「你就這麼點出息?」

「可是……父親,沈世宗,不,太子殿下疼寵沈世雅,是無人不知的事。女兒見過不只一次,也向您稟報過。太子殿下不是一般的寵妹妹。」寵得沒邊了,根本不可能撼動的地位。您讓女兒進宮去,不說地位如何?就指成事如您的願,也是根本沒指望的。

申鏡離看看女兒滾了滿睫的眼淚,終是忍不住好笑出來。

申夫人再自忍耐不住︰「老爺,這可是咱們女兒的終生大事。咱們申家可只有這一個女兒。」次輔嫡長女,哪怕是給太子做側妃……雖然也算得上門當戶對,可到底有些委屈。更何況宮里的規矩您又不是不知道,側妃連生子的權利都沒有,生下男孩一眼都看不上就會讓抱賺終生不得見。那樣的苦楚,太磨人了。而且照太子殿下疼妹妹的情形,怕是世媛即使進宮,也是常年冷宮的待遇了。

皇上偏心,太子偏心,根本沒得爭啊。

「你們兩個……真不知你們到底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申鏡離這三天一直陪在聖駕爆太子殿下……沈世宗的素質確實要強原太子許多,哪怕是在這般突如其來的驚天劇變面前,亦能做到進退不失儀。面色雖然蒼白,但仍然強自鎮定。頗有天子氣象!

在朝學宣旨的那天,遲浩的老臉都驚喜得快裂開花了。他是一直很欣賞沈世宗的。如今學生變朝主,遲老頭總算搭上一條他自認為不失身份的線了。

飛染茶漬,浮葉輕飄。

抬眼定向女兒︰「世媛,連你自己都說過,沈世宗極為疼愛妹妹。」

那可是妹妹,叫了十二年的妹妹。

就算一朝身價改變,感情那麼容易變過來?當初裕帝和裕後大婚,那是因為裕後從小養在外祖家的緣故。裕帝進宮十一歲,十八歲大婚,七年時間才有的改變。可沈世宗和沈世雅之間,卻是十二年的兄妹!

皇上想搓和,也得這兩個人‘配合’得來才行。

沈世雅的那個性子啊……

皇帝想如願,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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