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雙轉

作者 ︰ 墨妖

「沈!」

郁王妃的花誕日子很有趣,五月十五,又好听又好記,又恰巧今年逢三十五歲,所以比之往年辦得更熱鬧了些。也沒有驚動男人們,只是請了各家女眷和們,花團錦簇的擠了郁王府滿滿一院,奼紫嫣紅,極是漂亮。

岑染今天依舊是依著韋尚宮安排的時辰起的,洗漱用膳更衣後,又加了一條備輦。太子妃的專用的步輦兩架,一輛豪華是專用門來出行和祭掃的,萬人瞻仰很是壯觀。另外一輛就好多了,紅香木的四屏八鳳雙駕馬車。乍看上去與其它豪府的女眷用車並無太大的區別。唯一挑眼的只是車帷上的刺繡,轎頂上的四角金銅朱雀。可便即使是如此……一路出宮上,車轎之外也多是路人指指點點,議論聲紛紛,都在好奇這位太子養妹吧?而那些認識的……郁王府門前已經是香車鬢影,女人嘛,什麼時候都是愛攀比的,尤其是在這種場面上。才一下車,岑染就立刻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傾羨和嫉妒?

唇角彎彎,仿若未見。扶著伊春的手下得車來後,緩步往郁王府大門口行去。

郁王府的管家自是有眼色的,自然趕緊迎上來,請安討好。伊春和貳味在東宮見這種場面多了,自是不在乎,跟在自家的身後一路進內。郁王妃今日是壽星,正紅的喜裝上刻金絲的牡丹雍榮華貴,那樣的亮色本有些壓人,可偏偏郁王妃一身驕氣傲骨,硬在繁錦華織中出挑錦繡出來,真真的人比花艷。

才三十五歲嗯?

岑染想想二十一世紀那個年代三十五歲的女人在干什麼?有為生活四處忙碌的,也有黃頭麻臉的被婚姻歲月磋砣得不見顏色的,當然更有高齡剩女獨身一人的。似眼前的這位郁王妃……眼簾轉轉,瞟瞟一路行來的這些貴婦,大多的年紀都在三四十歲左右。一樣的年紀百樣的形容,有得志容色的,更有落落寡歡的,顏色模樣差了多少。由此可見,女人活得好不好,與時空時間年紀完全不成正比!當然,如果你眼楮看到的便是事實。

今天賓客雲集,郁王妃心情極好,不奈在正堂里好好坐著,而是大堂外院出來進去的,十分快活模樣。

沈世雅進門,自然要向壽星賀禮,一番客套後,郁王妃也沒怎麼仔細招呼這位,就打發沈世雅自己玩去了。反正今天來的未婚多得很,不必拘禮。說完話,就笑著邁走了。完全不在意的姿態,看得伊春貳味心頭發怒,就算是皇嬸,到底如今也是不一樣的,郁王妃居然如此慢怠!岑染倒不覺得如何,也沒有進正廳里和那些夫人們閑聊,而是尋了二堂廊下一處較清楚的位子坐下。正堂二堂間的空當處擺放了許多小桌花幾,上面瓜果茶點俱全,相熟的們三個一堆兩個一夥的在一起說些私密。

獨沈世雅一人一桌,無人敢來湊對。

不過這世上的事總是有例外的,而申世媛便是那個例外!

岑染有些訝異的看看這位,算下來一年不見了,申世媛身量比之去年相見時更加嬌滿,顯然已是大成。端莊風儀更加穩妥,可是眉目間神色落落。

「方便嗎?」

「請。」

擺手坐下後,伊春幫申世媛斟了一盞茶。茶是碧螺春,碧色的茶湯悠悠茶香……「最近還不如意嗎?」

「你說話倒直接!」一開話就戳人痛處。

岑染好笑,把玩著一只朱紅的隻果,聞著好香︰「除了這個,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二人之間實是陌生了些。

申世媛讓這種詭異的對談弄得有些發笑,停下手中茶蓋,扭臉看沈世雅。今日她倒是沒有穿正紅,一身月銀色的南疆婆娑錦,看著便清爽。偶爾幾處水紅色的配襯傲然依舊,發飾簡單卻是飛雲髻,一概頭飾也沒有太出挑的……

「申姐姐就這般想我?」看得眼都呆了?

申世媛沒有接沈世雅的打趣,只是低頭啜了一口茶後,想了想︰「前幾天我見到賀世靜了,她的氣色不太好。」以賀世靜的身份,那日端陽宴本是該她出席的,可卻偏巧‘病’了。「今日她會來,你與她不妨說開,免得平白壞了一樁情義。」

算是正經的好話了!岑染亦有些打算,點頭後不語,卻引得申世媛有些側目︰「你不問我……」如何知道的嗎?

岑染好笑︰「申姐姐素來便是聰慧的。」尤其在這種‘事’上,關于沈家兄妹的事,申世媛若不在意如何會那天直接沖到沈府去嗯?

申世媛臉色略緋,嗔瞪了一眼沈世雅後,扭臉不話了。

不過倒也沒有賺只是她自在她的,岑染自在岑染的。這個地方很是清涼,廊子下春枵蔭盛,又位在正堂二堂間,來往女眷若現身肯定都是瞧得見的。只是……賀世靜居然一路等到宴席快開了,才姍姍來遲。而且從頭到尾一直掛在賀世儀旁邊……岑染心里大翻白眼,申世媛倒象是解了什麼氣似的,多瞅了沈世雅好幾眼,惹得岑染回瞪她。

女子花宴嘛,不就是那麼回事,吃吃喝喝完,便是盡情的聊八卦。原本八卦的內容應該是以沈世雅為主的,可那日在後宮發生的事卻是讓諸多貴婦人一時不敢下嘴,而岑染也沒有給她們套詞的機會。宴閉,逮了個機會就把賀世靜給拽出來了。

上午就踩好的盤子,二堂角廊子里下,兩面是牆,兩面無人空曠。伊春貳味兩個站在遠處放風,絕對無人打擾。

「你這是要和我嘔氣?」

哪怕是讓這般拽過來,賀世靜的小臉依然陰著,半句話不說。

岑染松開她的手,退了兩步靠在了廊柱上,仔細打量了一下今天的賀世靜。一年不見,這人變了許多,曾經鮮活亮麗的少女變得沉默寡言,眼中的死灰寂寂,讓人看之心嘆。岑染心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後,直接說了︰「你若沒有什麼和我說的,那麼我便走了。只是話說在前頭,如今你我見面的機會並不多了,也不再象以前那般自在。我不後悔,你……最好也想清楚。」

「你自然是不會後悔的!」賀世靜挑起眼簾,森森看著眼前的昔日好友,心中的小姑。這一年發生的事……哪怕是在被賜婚給李恆做繼妻時,都不曾真正的傷心絕望。可……沈世宗變成了葉錦天,而沈世雅居然被皇上視作了太子妃的頭號侯選人。老天爺太諷刺了!

「怎麼?想諷刺我兩句?那麼好的哥哥終于不用分給別人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信不過,我也可以信任他,是不是?」賀世靜沒有回嘴,看來是這般想了。岑染嘴角卻自歪歪,背手站直,駐看園中風景︰「我只和你說一次,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當然也是唯一的一次。若你不是賀世靜,今天的話是連說都不必說的。可你是賀世靜,曾經與我交好,我看重你我之間曾經的情義,所以願意與你解釋。」

「解釋?」這兩個字真是太有涵義了!

賀世靜冷笑︰「你有什麼好解釋的?庶皇子的身世連皇後都不知曉,沈夫人就算知曉大概也不會與你講。難不成你還以為我在懷疑你存心欺瞞?」這樣的解釋,未免好笑。

賀世靜話說得沖,岑染的臉色也變了︰「若我覺得你連那個都會懷疑,今天便不會站在這里。賀世靜,你心里酸葡萄是你的事,在你面前,我可以把話說得很明白。以前你怎麼想就不必說了,那已經是不可改變的舊事。如今……我大膽問你一句,你還敢嫁給我哥嗎?」

不說想,只說敢。

賀世靜身子瞬時一抖,扭臉看沈世雅,目光。岑染卻沒有等她開腔,便又徑自自說︰「我不反對任何人貪戀肖想那個位子,卻不會同意一個不喜愛哥哥,又沒有能力的女人坐上那個位子。世靜,你是京里長大的,進得了朝學自然不笨。我今天把話說開,你喜歡我哥我是知道的,但是你能喜歡到什麼地步嗯?你能為了我哥計劃你身邊的勢力嗎?你能為了保護我哥取舍你家人的利益嗎?說得再直白些,你能控制得了你的家人嗎?坐到那個位子上,不是你控制他人,就是為人所控。我不想對你的能力置評,只想給你講清楚,那個位子不好坐。有膽子有能力的人坐上去也只能靠運氣。而你……別人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次要的,你敢做什麼能做什麼,才守鍵。」

與其在那里酸葡萄惡心別人惡心自己,倒不如想想這顆酸葡萄你是不是敢真的吃下去!

沈世雅說的確實是最大的癥結所在!

賀世靜的心思,賀母知道,後來賀大人也知道了。在李氏一族未被修理前,賀大人嚴防死守再不允許賀世靜到沈家去玩,僅僅成功的那一次,也是靠長姐家僕幫的忙。可是這樣的態度卻是沈世宗變成葉錦天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父親一有空就教唆自己去東宮,親近世雅是假,多在太子面前出現才是正經事。父親受李族打壓多年,早就想翻身長吁一口氣了,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

長姐不同意沒有用,母親不同意也沒有用,父親的主意這次打得極定。

只要能成功,或者哪怕是有那麼一點點希望,賀世靜都知道父親會幫太子的,因為父親想當國丈都快想瘋了。

可……世雅說得極對,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父親的!而太子妃的那個位子,真的太燙人。

這次的無語。黯然得讓岑染心酸,走過去拉起賀世靜的手︰「不是我不喜歡你,其實你自己也很清楚,在這件事上喜歡是最沒用的感情。若你有能力,我倒是願意幫十二分的忙。不管情況再如何,我總是希望哥哥能娶一個喜歡他的女子的。可是世靜……宮里太難呆,若你有你姐的性子,不用你來找我發脾氣,我死皮賴臉的也肯定要纏上去的。管你家里的其它人打什麼主意,一匹狼是放一群狼也是放。你有真心就好。可是……」

「不用再說了。」耍開世雅的手,賀世靜靠在一顆廊柱下,眼神飄渺︰「我不會再想那件事。」

連個後話都沒有留嗯!

岑染苦笑,來到盛華朝頭一樁親近過的‘友情’就這樣報銷了。不過這樣也好,總比他日兩看兩生厭,彼此間面目全非好。起碼不曾敵視,只是命運將路途轉開了。如此而已!

左右氣氛逐漸悄悄,賀世靜無話可說,岑染也不知道又該與她講些什麼。如今的情形再解釋什麼都是假的,無法維持下去的前路……「你、你為什麼不反罵我?」離開前,賀世靜終是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忐忑︰「我當初與你那樣好,是……存了別的心思的。」算下來亦是利用,可為什麼世雅不反罵自己?

一派惶惶,看到的卻是沈世雅負手昂立的冷笑︰「這世上哪有純粹的交情?你雖那樣想了做了,卻只是思慕並不曾害人。你有膽子那樣做,說實話我很喜歡,何必為了今天墳你我的局面,逞一時口舌之利,傷人傷已?」

賀世靜是為了嫁給沈世宗才對沈世雅格外好的,可難道沈世雅便沒有自己的私心?賀世靜無論是脾氣還是心機,皆易掌握。如果真是這樣的嫂子進門,沈世雅今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只是……蒼天玩笑!如此而已。

話都說成這般,賀世靜還有再說些什麼?

苦笑的看看世雅,她真的瘦了很多,看來在宮里的日子並不那樣容易的。太子寵愛她,又有皇上派申尚宮暗中撐腰,尚且如此辛苦。若……

「阿姐聯系了舅舅,過幾天我就要中江去了。」賀世儀很是了解父親,所以快刀斬亂麻,先釜底抽薪把世靜弄走再說。「今天的事……」瞟瞟這處似乎沒有第三人的‘安全’角落,賀世靜眼神空空︰「阿姐說的對,我總是早走的好。」免得戰事一開,為求自保做些不得挽回顏面的事。似今日……世雅不會不知道這處是否真的安全,可她依然選擇了在這里在話挑明。是在暗示她的立場嗎?還是要逼自己做選擇?不管哪一樣,她都贏了。

為一場情義,賀世靜很真心的說最後一句︰「但願他日你不會後悔,公主殿下。」

言盡于此,拔腳便走。可才出兩步,就听到身後世雅淡淡卻堅定的話語宛若誓言︰「不會有那一天的。」

瞬時扭頭,擰眉看著眼前的沈世雅。

此時的她,不再是今日再見時的太子養妹,而仿若去年在西山手挽手的好友少女。

岑染仰頭負手,高望樓闕廣角,再次重申︰「不會有那一天的。我做不了公主,也不會做公主。如果情勢實在由不得我和哥哥,可能會從某人的心意成親,做明面夫妻。但如果情勢允許,哥哥又順利上位,那麼廣靈散人才是我的歸宿。」

廣靈散人,余帝的養妹,余帝登基後,把大妹妹嫁給了淮陰侯,可小妹妹卻自請出家,進太廟終生侍奉香火。封號便抒靈散人!

「你?」

賀世靜讓沈世雅話中的深義驚到了,幾步回來,站在沈世雅面前,氣得咬牙︰「他不是最疼你的嗎?」怎麼能忍心讓你落到那樣的境地去?

岑染苦笑,看著賀世靜,伸手捏捏她已然被打了耳洞的嬌耳,不覺間語氣柔柔︰「世靜,你可真傻。福成公主之所以可以被封為公主,是因為她是養姐,長懷帝許多嗎?不是,是因為她在懷帝登基後,嫁給了錦繡侯。那只是一場交易,明面上的籌碼,如此而已。」盛華內史上記載得很清楚,當時的錦繡侯手握東南西南實際兵權,福成公主素有機斷,為求安穩才選擇了那樣的一條路。朝上朝下均知這一點,才不會有人反對。而……「就算哥哥疼愛我,到時候不會有人反話又如何?公主唯一的特權不過是尚駙馬,而駙馬不能納妾,終生侍奉公主一人而已。听著很好,可事實上真的很好嗎?一個我不喜歡,也不喜歡我的男子,平白的綁在一起一輩子,假笑歡顏還得面對朝上朝下的亂七八糟。那樣的日子,有什麼好?」

「所以你就準備當個廣靈散人?」賀世靜氣得眼眶都紅了,是想哭。可是到底是為啥哭嗯?為自己嗎?還是為了世雅?

「傻瓜,哭什麼?那才是這世上最干淨自在的地方。」不會有人拘束管教,衣食無憂,又地位尊崇。自自在在的呆在沒有余人的地方,想看書便看書,想發呆便發呆。最重要的是那個地方人太少了,不需要費力應付,更不需要日夜提防。

走上這條路,那便是最好的結局!

哇的一聲,賀世靜再也沒有忍住,抱著世雅就是哭了出來。本來可以好好的過日子的,為什麼皇帝要搗這樣的亂?若沒有這一出,那麼自己可以嫁給那麼好的沈世宗,沈夫人慈愛平和,世雅又與自己交好。哪怕將來世雅出嫁,賀世靜也會好好待她,婆家若不容,接回家來奉養一輩子也沒有關系。可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而那樣的前景……「他知道嗎?」賀世靜很想知道,沈世宗如果知道世雅是這樣想的,他會如何?

岑染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想起昨天晚上膳後的‘閑聊’……

「世雅!」

葉錦天臉色蒼白如雪,想緊緊地拉緊妹妹的手,可世雅臉上的沉靜淡然卻讓葉錦天覺得那身華麗的紅裳那般的燙人。張了又閉,閉了又張,起了又伏,伏了又起,眼中似心酸又似痛楚,有失望可更多的則是自嘲。世雅這是在不信自己嗎?不信自己可以有能力保護好她,給她最好的歸宿?可是自己又憑什麼讓她信任嗯?這種事,無關心意,只關能力。

「他到底說了什麼?」賀世靜想知道,就是想知道。

但好可惜,結果卻是︰「哥哥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了我一會兒後,垂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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