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盡,我們返回了微雨閣,那一季的美麗如夢如幻象是一場夢,繁花落盡,夢醒了。
我感嘆這美麗太短暫,胤禛說︰「明年花開的時候我們再來」。
身體越來越重,熹貴妃說︰「看你這麼瘦,肚子到大的很,不知要生一個多麼結實的孩子!」
「肚子雖大,孩子卻不大,懷凡心的時候肚子也大,但生出來就是一個小不點」我笑著說。
凡心模著我的肚子說︰「我以前就住在這里面嗎?」
「是的,你以前就住在這里面」我摟著她說
「我在里面吃什麼?」凡心驚奇地問。
我和熹貴妃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我想了想說︰「你在里面什麼也不吃,你在里面睡覺」
肚子越大,夜里越是睡不安穩,怕影響胤禛休息,讓他在勤政殿安歇,可他總是放心不下,還是常常歇在微雨閣。他批閱奏折到很晚,回到微雨閣我已睡下,有時在睡意朦朧中,能感覺到胤禛在床邊坐著看著我,睜開眼楮看見他凝視不安的眼神,伸手拉拉他向他輕輕笑笑算是安慰,靠在他懷里感到很安心,靜靜的閉上眼楮,手撫著他的臉說︰「睡吧,我很好,放心」
天氣熱了起來,清晨起來就感到悶熱,胸口象是壓了東西沉甸甸的氣都接不上,頭也昏沉沉的。
離生產還有一個多月,身體已覺得重的要命,躺在床上左右都不舒服,想著還是要活動活動才好,于是強打起精神下了床,稍稍洗漱了一下,帶了巧慧、香草和喜兒慢慢走到湖邊,想著昨天沒見熹妃帶凡心過來,就沿著湖向安心園的方向走去。
才走到半路感到腳步有些發虛的,陽光明恍恍的刺的眼楮發花,巧慧和香草見我臉色不對,勸我回微雨閣,我也感到自己堅持不住,打算轉身往回走,剛一轉身感到眼前一陣發黑,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溜,巧慧和香草驚慌失措趕緊扶住我,喊著我的「二小姐」、「主子」,我只感到有溫熱的血順著我的沽沽流出,開始我還能听到巧慧和香草的喊我和聲音,但漸漸的這聲音離我越來越遠,我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象要漂起來。
我的身體已不再屬于我了,任由他們搬弄著,強撐著的意識能感覺到巧慧和香草拼命扶著我站,而我覺得身體在向下墜,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向下墜,我累極了只想躺下卻由不得我自己,我被搬上轎又被搬下轎,被架著進了院子進了屋子,終于躺在床上了。
一群人圍著我給我說話,我的耳朵里嗡嗡直響,任由她們給我嘴里灌著藥,听著她們說︰「加油,孩子快出來了」
我用自己殘存的意識知道,我的孩子要出生了,我要加把勁讓他平安的出生,我拼著全身的力氣使著勁,孩子卻始終沒有出來,我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感覺到嘴里苦澀的味道,知道自己又醒了過來,只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從我的身體向外流。
我感到自己已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可卻听在周圍的人還在說︰「加油,再使點勁」
我想說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可卻張不開嘴,只覺得整個人不停地向下沉,向下沉,又沉到深不可測的黑暗里面去了。
朦朧中听到巧慧在喊︰「二小姐,二小姐醒醒」
我極力睜開眼楮,看見巧慧正拉著我的手,滿眼淚水地喊著「二小姐,你醒了,你可醒了,你要把我們嚇死了」
「皇上呢?」
「皇上在外面,皇上一直在外面。熹貴妃帶著凡心也在外面,二小姐,你不要放棄,皇上和凡心都在外面等著你,巧慧也在這里,你不要丟下我們,二小姐,再加把勁,孩子就快要出來了」
是的,胤禛和凡心在外面等著我,我的孩子還沒有出世,我不能還沒有經過努力就放棄,我不能就這樣把他們孤零零地扔在這世上。我深深地吸著氣,讓自己一點上點的積蓄起力量,一次又一次的竭盡全力,當感覺到有一個巨大的物體隨著滾滾的熱流離開我的身體後,我覺得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我的身體和我的靈魂都變的輕飄飄的象要從這個世界飛走了。
血還在不停的向外流,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輕的一直向黑暗深處不由自主的飄去,我不願意飄走,一直拼命的往回掙扎,可四周卻無所憑持,再怎麼努力卻一直往下沉。
听到有人在喊「若曦、若曦、若曦」,是胤禛的聲音,我四處張望著,想找到他的身影,可四周一片漆黑,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想喊他卻張不開嘴,我听到這個聲音就在耳邊,听的清聲音里的深情與悲傷,我想大聲說︰「胤禛,我在這里」,我的聲音卻消失在黑暗里。
我伸出手去探模尋找,我踫觸到他的手了,我的手被他緊緊抓著,他拉著我的手拼命往回拽著我,我的身體被漸漸的從黑暗中被拉了回來,有光亮映入我的眼瞼,我看見了我面前的這張臉︰「胤禛」
「若曦、若曦你可醒了」我听到了胤禛聲音里的哽咽,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有溫熱的淚水從我指尖流過,這個泠峻堅毅的男人從不人前落淚,此時卻淚如泉涌。
我用手指拂著他的臉︰「我听見你在喊我,我拉著你的手,我不想離開你和孩子「
這個早產的孩子,雖然體弱卻平平安安的活了下來,而且還是個阿哥。胤禛見我平安無事,又添了一個阿哥,自然是高興萬分,我懷孕時的憂心此時都化做了興奮,他給孩子起名叫弘,日日都要抱來看。
「若曦,謝謝你,生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謝謝你,平平安安的」
巧慧和香草也高興萬分,終于如他們所願生了一個阿哥,所有的人都高高興興的,我扶著孩子柔軟的臉,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愛和憐憫。
生下他,我已耗盡了我全部的心力,我的身體已全部被掏空,我就象掛在樹梢的一片秋葉隨時會被一陣風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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