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墨痕 第二章 一生最痛(文)

作者 ︰ 眼上花

夕陽落下之際,華然也歸家了。華然雖是一個小村子的教書先生,可總有那麼一份氣質從身上揮發出來,看似便像是都城里的貴公子。但這些東西,華夕樂即便是猜疑也不會說出來。

「樂兒,今日跟瑜兒去哪里玩了?」華然看著撲在床榻上的華夕樂和文瑜,笑了笑,卻也不得不裝作一個嚴父模樣。

華夕樂在床榻上打了兩個滾,狠狠地壓在了文瑜的身上,接著淡淡道︰「父親大人,你這招已經沒用了,我華夕樂走得正,行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顧悅從廚房里走出來,恰好听到華夕樂的話,怒道︰「你這孩子,像什麼模樣!」

「父親大人,娘親欺負我……」接著,華夕樂便低下了頭,裝作一副哭泣的模樣。

文瑜被華夕樂壓得死死的,差點連氣也透不了一口,現在一心一意就是想要把華夕樂拉下來,可是談何容易?文瑜只好認命了,任由華夕樂壓在自己的身上。

華然走到**身旁,悄悄說道︰「這……悅兒,孩子還是慢慢教吧,急不得。」

顧悅生氣看著華然,道︰「你看,這孩子便是你寵出來的!」

每每回想起那快樂的時光,總是令人留戀,只可惜好景不長呀。

「公主,在想些什麼呢?」一名婢女在為華夕樂梳頭,卻久久不得回應,便開口問道。

這五年的生活,她一直也是如此。

每日看著後宮的那群女人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每日不是梳頭,便是沐浴。

華夕樂知道,就是因為這皇帝的偏愛,使得自己落在眾人巴結的對象之中。但這種生活,並不是華夕樂想要的。華夕樂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掛念著先前的生活。

對這種公主生活,華夕樂看在眼里卻是牢籠一般。

華夕樂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又想起了年少時的往事。

那一日,陰風怒號。yin雨霏霏,連天不開。

華然打著傘回來,華夕樂一個勁地撲上去,撒嬌扯著華然的手,道︰「父親大人,抱抱樂兒。」

「好,抱抱。」華然把華夕樂抱了起來,華夕樂卻也不著急,在華然耳畔細聲說道︰「父親大人,親親樂兒。」

「好,親親。」接著,華然便在華夕樂的臉上蹭了兩下,親昵地喊著小寶貝。

這一幕,看在別人的眼簾煞是幸福。

這一天很奇怪,整個村子的氣氛都不同了。

華夕樂按以往一般,吃了飯就在床榻上打著滾,顧悅收拾東西,而華然便走到了床邊。

看著華然眼中的眸光,並不像是往前一般的裝作嚴父,而是——深情。這種深情華夕樂很多時候都想要擁有,但是齊大娘曾經說過︰「人一生中最深情的時候,不是生離,便是死別。」

華夕樂猛地從床榻上站起來,此時華夕樂站在床榻上,卻已經與華然一般高了。

「樂兒長得好快呀,都與爹爹一般高了。」華然從床榻上抱起了華夕樂,仔細瞧了瞧,道︰「樂兒生得真是好看,就像你娘親一般。」

華夕樂掙開華然的懷抱,華然拗不過,只好把華夕樂放在了地上。隨即,華夕樂立馬再重新爬回到了床榻上,挺直了腰板,眸中充滿了淚光,卻也不敢落下。卻還是逞強道︰「父親大人,現在樂兒比你高大了,樂兒有能力保護你了。」接著,華夕樂踮起了腳尖,把雙手放在了華然的頭上,道︰「樂兒可以為父親大人和娘親遮風擋雨!」

此刻,華然就先落下了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顧悅一臉平靜從廚房走了出來,一家三口沒有了方才那種壓抑的氣氛。而是一家子窩在床上,彼此相連,彼此依靠。

華然和顧悅挨在床榻上,而華夕樂便睡在了中間,雙眼卻久久不閉。

「樂兒是不是睡不著呀?」顧悅輕聲問道。

華夕樂沒有回答,她真的不知道,這些好日子還能持續多久,或許——下一秒便就失去了。

華然也知道華夕樂的那些小心思,便開口道︰「既然樂兒睡不著,那我們聊一聊好不好呀?」接著,華然便自顧自地說道︰「為什麼樂兒愛叫我‘父親大人’呀?」

顧悅搶答道︰「這傻孩子肯定是听齊大娘說多了‘大人’了。」

華夕樂輕輕點了點頭,隨即便搖了搖頭。

見著這種情況,華然裝作不悅,道︰「樂兒既點頭又搖頭,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華夕樂會意,嘴角扯出了一個最佳弧度。笑著道︰「齊大娘那里樂兒是時常听到‘大人’二字的,不過,我喚父親大人做‘父親大人’並不是因為如此。」

兩人異口同聲道︰「那是因為什麼呢?」

華夕樂裝作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道︰「古語有雲︰仁者無敵。既然仁者無敵,父親大人是‘大仁’,那便無敵中的無敵了。」

很離譜的歪理,很明顯的歪理。但華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回答道︰「樂兒真是會哄父親開心呀,那……樂兒想要父親和娘親喚你什麼好呢?」

華夕樂眯上了眼楮,甜甜道︰「喚我樂兒小寶貝吧。」

「小寶貝,小寶貝,小寶貝……」在一聲一聲中的呼喚中,華夕樂忍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此時,夜已深,正值子時。

華然與顧悅現在早已經坐到屋外,在河邊的草地上相擁而坐,華然輕輕撥開了顧悅眼前的頭發,溫柔道︰「悅兒,今晚的月色似乎特別美。」

月光籠罩著兩人,使得二人在月色輕紗下越發模糊,神秘。

顧悅靠著華然,握著華然的手緊了緊,卻是淡淡道︰「你猜我們還有多少這些日子?」

華然自然明白。既來之,則安之。現在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華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中混雜著雨後泥土的新鮮,不由得大悅。看著顧悅,眸子中只有顧悅一個人的面容,接著,華然深情道︰「我們已有八年七月這樣的日子了。」

其實,華然從來也沒有擔心過什麼時候結束,而是關心開始了多久。這樣的數據,令人更加歡喜。數下去和倒數上來,確實是有著很大的差別。

顧悅看似生氣地推了推華然,不悅道︰「看你說成這個樣子,怕是一點也不著急的,在你心中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擔憂的嗎?」

華然嘆了一口氣,摟顧悅的手緊了緊,輕輕道︰「我當然有事情會擔心。我會擔心樂兒的生活,我會擔心你的將來,我會擔心瑜兒那孩子,我會擔心……」

說了很多很多,顧悅也不耐煩地听完了,卻明白了些東西。

顧悅枕在了華然的腿上,道︰「你可以直說你最擔心的事情。」

此時,華夕樂已醒來。她睜大眼楮看著屋檐,腦袋空空一片。在她身邊沒有了華然的輕聲細語,沒有了顧悅的喋喋不休。華夕樂扯開了被子,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外。

一陣寒風吹來,華夕樂打了一個顫抖。

但遠遠的一雙身影輕而易見,華夕樂踮起腳尖快步躲在大樹後面,離兩人最近的一顆大樹。

華然思慮已久,嘆了一口氣,道︰「我最擔心,樂兒那丫頭知道實情後,她會恨我這個父親。」

華夕樂躲在後面輕輕搖了搖頭,咬了咬牙不肯讓眸子里的淚光落下。

很小的時候,盡管華然不讓自己接觸任何的政治,國事。但是,再落後的農村,再平凡的人都會知道這個雲灕國君主是姓君,而有三大家族相互牽制、相互依靠——代代出丞相的柳家、代代出將軍的李家,還有,富可敵國、壟斷了皇家所有業務的——華家。

雖然不想要接受這個事實,但是華夕樂也會知道其中的一些道理。

華夕樂清楚記得,這麼多年來,華然教給每個學生的第一句都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是這八個字,使得華然不能掩飾自己的身份。華夕樂知道︰她華夕樂的父親大人,是一個正直、偉大的人。

一陣風吹來,把華夕樂的思緒都吹回來了。她猛然走回家中。

華然抱起了顧悅,輕聲道︰「風大了些,咱們還是先回屋里吧。」顧悅點點頭,閉上了雙眼。

華夕樂在床底下的一堆果子中找出了兩個最好看的,連忙到拿到廚房的一瓢水中洗了洗,放到了桌面上。接著,又跑到了華然的書桌上,拿起自己最常用的一枝毛筆,染了染墨,在紙上寫道︰上天賞給你們的禮物。

看了看自己龍飛鳳舞的字,華夕樂頗為滿意,點點頭,把紙放到了果子旁邊,便連忙爬到床榻上,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此時,燈火通明,華然一進屋子便看見了那紙條。放下了顧悅之後,顧悅細細觀察了那兩個果子,詫異道︰「這果子便是文家的果子了,這丫頭居然藏起來也不還給文家,活該那丫頭被追著打。」

而華然不置可否,只是看著那張紙條︰上天賞給你們的禮物。

華然忍俊不禁,看向一旁的顧悅,道︰「這孩子難道還以為自己是上天,居然還寫上‘上天賞給你們的禮物’,那我們是不是要謝恩了?是不是要拿咱們去祭奠上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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