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來的那日,老天還算作美。久陰的天豁然開朗起來,太陽也霎時明亮起來。
太後就被一群宮女嬤嬤分柳拂花的簇擁著一路而來。
彼時沈扶風正在拿自制的花灑在給園子澆水,因天豁然熱了起來,她光潔的額上就起了細細一層汗珠,抬手拿帕子拭汗的時候,不想吃了一驚。
什麼時候荒園子里來了這麼多一群人。沈扶風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一雙眼楮並不敢四處亂瞅,垂下的眸光就看見中間一人穿著一身秋香色的宮裝,紛繁拖曳的裙尾繡著精致而繁復的吉祥纏枝花,花葉上又繡著形態各異的百鳥。
沈扶風眉心一跳,心里隱約有了猜測。
就听有人厲聲喝道︰「傻了嗎?沈宮人,見了太後,為何還不行禮?」
沈扶風心道,果然,忙斂容行了禮,又口稱︰「婢子不知太後娘娘尊駕到,請太後娘娘恕罪!」
太後的聲音雖不似出谷的黃鸝,卻恰如三月的春風拂面一般令人听了只覺得滿心都熨帖了︰「成嬤嬤,沈宮人還小,瞧你把她嚇得!」
轉而,又對沈扶風春風細雨道︰「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自有人為太後撐起傘,安好椅。太後自坐下不提。
沈扶風只得斂容抬頭。
太後又道︰「沈宮人走近點!」
沈扶風只得又走近幾步。
待太後微微點頭,沈扶風方停下腳步。
沈扶風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太後,不覺心下一跳。愛蓮以往回來只提及太後很顯年輕。只是卻不想,太後竟是如此的年輕。
小巧的瓜子臉白皙美膩若上好的羊脂玉。眼角唇角額頭處不見一絲皺紋,面目光潔,眉眼彎彎,櫻桃唇微微上翹,看著如同含笑一般。哪里像近四十的人。倒是二八少女也不過如此!
事實上太後也確實在含笑。她不動聲色的將沈扶風上下打量一番,聲音依舊令人舒服極了︰「倒是一塊好玉石!」
沈扶風不敢接話,只是垂手而立。
太後倒也沒問再什麼,揮揮手沖沈扶風︰「不用拘謹的站著了,隨我看看這園子!」
園子里,沈扶風拿竹子新扎了籬笆,籬笆下種著一溜野喇叭花,如今有的屈俯在地上。有的則順著籬笆而上,有那新開的喇叭花,迎著朝陽,粉粉白白的嬌女敕花朵倒為滿園綠意添了錦繡之色。
喇叭花一圈散亂種著各種野草、野花,及一些野中藥。太後一一看了去,又命沈扶風打開園子。
園子適才澆過水,土地濕潤,此時進去卻是怕沾了鞋。
就有嬤嬤勸道︰「太後娘娘雅興。不如婢子們在這園子里鋪上絲帛太後再進去一觀……」
太後擺擺手,並不開口,沖著沈扶風招招手︰「你陪同哀家一起看看吧!」
園子里。沈扶風其實鋪就了一條磚路。
她小心翼翼的虛扶著太後走在磚路上,磚縫里種著花草,鑽出來不少。滿園青翠養眼,太後眼楮含笑指著其中一處問沈扶風︰「那邊那個是你種的菜?我怎麼看著像黃瓜苗?」
沈扶風忙答話︰「回太後娘娘,正是黃瓜苗!」暗中打量了一眼太後的臉色,沈扶風又指了指其中幾處︰「那邊種著的是無憂草。花開了特別好看,又可以做菜還可以入藥,曬干了都稱黃花菜,再那邊種的是兩棵南瓜,再那邊種的是益母草,連竿帶葉都可以用……這邊一小塊種的是甜豌豆,豆子生吃都很甜……一圈是向日葵,葵盤隨著太陽轉……」
不想,太後卻插了話︰「那邊那個瞧著像的冬瓜,是不是?南瓜子倒是可以留下來,下了鍋用油鹽一爆炒,是小孩子們最喜愛的零食……還有大豆玉米都可以炒著……可惜沒有枸杞,不然那枸杞頭落了滾水一燙,再用芝麻香油一淋,最是養生美味……」
沈扶風接了一句︰「太後娘娘,我們老家都說枸杞一身都是寶,葉子叫做天精葉,根部叫做地骨皮,果子則是神仙果……最是好東西!」又指了指籬笆外,「太後娘娘看,那邊可不是一叢枸杞,只是如今還小,不過枸杞潑辣,明年此時怕就是長得一片熱鬧……它旁邊是十香菜,薄荷的一種,最是好養活,見水就長,葉子既可吃又可涂抹蚊子咬處,旁邊是薄荷,薄荷最是解暑之物……」
太後含笑望了望,眼神清亮,似是自言自語,又似的感嘆︰「一晃眼,卻是三十年已過……想當初,哀家未入宮前,不過鄉間一農女,日日打理菜園子,小姑娘愛美也種些野花野草,後來家里貧苦,受人指點采了枸杞啊、車前子啊、酸不溜,夜里還捉了爬蟬去賣給藥鋪,倒是解了不少的渴……」
太後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落下去。在將園子逛滿一圈後,太後沖沈扶風說一聲︰「這園子,你打理的不錯!」
雖太後並未說賞,卻到底沈扶風落下了實惠。
成嬤嬤在面對沈扶風時,臉上開始帶上了笑容,有時還會主動詢問沈扶風缺什麼。即便沈扶風什麼也不缺,成嬤嬤還會隔三差五的往園子里送些工具。
除此當針線班子來給她們這些宮女量衣服時,針線班子上的人特別認真,以往都是敷衍的。臨走,針線班子上的人還詢問沈扶風喜歡什麼樣的刺繡。
不過十天半月的功夫,針線上卻提前送來了沈扶風的夏衣,用料考究,做工稱贊。
蘇碧就笑道︰「想不到你竟成了太後的紅人,眼下連針線房上的人都有意給你示好!」
倒是愛蓮有些微抱怨︰「太後來時,你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我雖伺候在太後宮中,太後卻是連正眼都沒看我一眼。倒是你,不聲不響的就成了太後眼中的紅人!」
沈扶風微微一笑道︰「太後也是臨時起意來的!」
沈扶風將園子打理的越來越蔥蘢又不缺乏野味。
太後時不時來看一趟。有一趟太後自沈扶風的園子處回去,半夜里卻是做夢醒了過來。
太後驚魂未定在夢中叫了一聲︰「敬哥哥,快跑!他們要抓你做太監!」
ps︰
感謝最帥小書蟲打賞的和氏璧!最近會湊空為和氏璧加更~~~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