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姑打小就被分到當時還是貞妃的太後身邊,多年在聖慈宮住著對太後宮里的人事閉著眼楮都能說出具體來,就是對于太後,宋姑姑也是清楚地很。
听得太後做了噩夢,宋姑姑卻有些猶豫,多年在宮中生活的經驗讓她知道有些事要表現有些事要裝作不知。比如太後口中的敬哥哥。
蘇碧也醒了,見宋姑姑不動,想了想,索性閉上眼楮假寐。倒是過了一會兒,太後悠悠的喊了一聲︰「錦瑟,你進來!」
錦瑟是太後為宋姑姑取得名字。
宋姑姑就一邊低聲應了,一邊起身,走至蘇碧旁邊,卻是眼里露出一抹深思。
太後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有些煞白。
見了宋姑姑過來,張了張口,卻又只道了一句︰「你去給哀家倒杯水來!」
宋姑姑依言去了。
一會的功夫,宋姑姑端著杯醋水去而復返。太後年紀大了,太醫建議夜間喝加了醋的水。這也是太後多年來的習慣,非近身伺候的人不知。
太後低著頭喝了幾口熱熱的醋水,方覺得心氣重新回了過來,臉上也開始有了血色。太後看著宋姑姑,到底遲疑,宋姑姑雖然跟著她多年,有些事怕也是清楚,只是清楚歸清楚。太後深知掌握著這些人的生殺大權,平時又恩威並施,底下人輕易不敢出ど蛾子。
只是到底宋姑姑比起她入宮就熟識的成嬤嬤卻又遠了一層。
太後吩咐︰「去看看成嬤嬤可睡實了,若醒著把她喊來……」
宋姑姑斂容而去。
成嬤嬤就算睡得雷打不動,太後召見也是必須要醒的。
宋姑姑卻不大喜成嬤嬤。
成嬤嬤與太後據說是一批進宮的宮女。倆人一起在前朝皇後宮中當過差。也一起被罰過浣衣局。後來太後為當時還是皇子的今上縫補衣服為今上注意,去了今上宮中伺候,又遇到了先帝,得到寵幸。太後雖為先帝無所出,先帝晚年卻極為寵愛太後,因太後無子,在立今上為太子時,先帝的遺召里還特別下旨要今上尊當時還是貞妃的太後為太後。
皇子是當今皇上。只比太後小上五六歲,因太後在今上宮中伺候過,倒是感情處的還不錯。今上每月也總有幾天會來聖慈宮,今上熱衷信道,尚且能如此已屬難得。
只是……宋姑姑皺了眉頭……
「嬤嬤,你輕點……啊……別……」
宋姑姑趕到成嬤嬤所居的跨院處,入耳就听到這壓抑的申吟聲,臉上不覺露出厭惡,但聲音卻和婉而恭敬。
「成嬤嬤,在嗎?」
里頭的申吟聲戛然而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過,成嬤嬤的聲音甕聲甕氣的響起︰「是錦瑟啊?半夜三更來我這做什麼?」
宋姑姑忍住心中惡心。含笑溫柔作答︰「太後娘娘讓我看看嬤嬤可睡了,說是想找嬤嬤說話!」
成嬤嬤聲音就帶了幾分焦急︰「太後怎麼了?可是又被夢魘住了?」又抱怨教訓,「一群沒用的,不得力的,定是晚間沒將太後伺候舒坦,這才夜里被夢魘了?我這就來!」
四月的夜晚,白日里春光正好,夜里卻流淌著涼氣。草木花卉籠罩在夜色里,如同披著一層夜紗,朦朦朧朧。
宋姑姑的眼眶卻有些濕潤,忙趁著成嬤嬤還沒出來的空隙轉身拭干。
听得門嘎吱一聲響了。
宋姑姑臉上已經帶了笑容,快步走上前去,聲音殷勤小意︰「嬤嬤,小心!」
成嬤嬤卻似笑非笑的望了宋姑姑︰「我年紀大了,天又晚了,看不清路是有的。錦瑟,你來扶著我……」
宋姑姑笑容不變,聲音更顯可親︰「嬤嬤,當心,錦瑟這就來!」說著話,挑著燈籠迎上去。
成嬤嬤挑著眉端詳了宋姑姑半晌,忽然就笑了,就勢牽了宋姑姑的手,卻又在宋姑姑的手心里捏了捏。
宋姑姑面目含羞,嬌嗔一聲︰「嬤嬤……」
成嬤嬤放開了她的手,又在宋姑姑的腰臀處摩挲了一會兒,方放開來。
宋姑姑暗暗的舒了口氣,心里暗暗罵一句︰「老不正經的,閻王怎麼還不收了她!」面上卻是不顯。
成嬤嬤到底緊張太後,問了太後的情形。
宋姑姑不敢說太後又夢見她的敬哥哥,只得拿話模糊了過去。
成嬤嬤卻是悵然的出了一口氣。
至太後寢殿,宋姑姑被打發出去重新歇下不提。
成嬤嬤與太後彼此熟悉,又曾與太後有救命之恩。太後待成嬤嬤也寬厚,就對成嬤嬤道︰「月兌了鞋上來吧!」
成嬤嬤眉間閃過一抹喜色,卻並不敢外露,推辭兩句,到底盤腿坐在太後床上。
成嬤嬤就問︰「不知太後怎麼了?眼下看著氣色還好。適才倒真擔心死我了!」
太後就嘆一口氣︰「倒真是死了也干淨,這般活著還不如死了!」
成嬤嬤自是一番勸慰︰「太後說什麼胡話,全天下人就太後您最尊貴,不知天下多少女人羨慕不來您的福分。快別胡說!」
太後就瞪了成嬤嬤一眼︰「別人也就罷了,反倒你也給我說這些……」語至此,聲音又低婉下去,「阿圓又不是不知道我……」
又是兩聲嘆氣。
太後雖長相不及前朝先皇後國色天香,卻也是小家碧玉嫵媚有韻致,如今年歲長了,在宮中又保養得宜,容顏未損,反添幾分。老話說燈下賞美人,昏黃的燈光下,太後容顏更顯嬌艷。
成嬤嬤不覺有些心猿意馬,到底忍住,清醒過來。勸解幾句。總是不得法。成嬤嬤只好拿太後的心事說話︰「太後娘娘到底要打起精神來。不為別的。鎮南王妃卻還指著太後娘娘撐腰呢!」
提起鎮南王妃,太後眼中浮出柔色︰「已經快一個月沒有收到如琦那丫頭的信了,也不知道她眼下好不好,如今做了一地王妃,來京城的機會卻是越來越少了。當初讓她留在京城,她卻要死要活非要嫁給鎮南王,如今啊……」
鎮南王妃是先帝嬪妃的遺月復子,一生下來。其生母就去了。鎮南王妃名蕭如琦,是為景安大長公主,因打小由太後身邊長大,年歲又小今上太多,為太後與今上所喜愛。卻是嫁給了鎮南王。
按理,公主是不能嫁給藩王的。
可景安大長公主卻與別個不同,深受今上喜愛,又一副誓死要嫁鎮南王的架勢。今上到底心疼景安大長公主,為其婚事傷盡腦袋,最終卻如了景安大長公主的願。
說來。景安大長公主與鎮南王這樁婚事卻是為天下讀書人詬病。
今上為了景安大長公主,先是下旨讓鎮南王與原鎮南王妃華明素和離。再將景安長公主賜婚鎮南王。
天下嘩然,江南更是為原鎮南王妃抱不平。不想,原鎮南王妃華名素卻是個驕傲又有武術的,竟然不顧身懷有孕帶著女乃嬤與丫鬟馳騁而去。
直到八年前,鎮南王才找到原鎮南王妃明素所生的閨女,鎮南王妃卻是已經過世了。今上愧對鎮南王,對華明素所生的郡主甚為優待,賞賜多多,又賜封號寧安郡主。
太後望了一眼窗外,聲音有些悠遠︰「也不知如琦那丫頭可曾後悔過!上次她寫信來,說鎮南王成日的跟一群和尚纏一塊,只差沒剃頭出家做了和尚。竟是……」到底,太後心疼如琦,不想在成嬤嬤前說鎮南王已經多年不曾進如琦的房門……如琦原本生養一個兒子,卻不知怎的,竟是有些痴傻,如今已經將近九歲了,卻是連話都說不囫圇。
如琦信里就有求今上與太後的意思。
太後倒是有心想幫,今上也不能不理。可這種事,真不好下旨讓鎮南王這就和如琦……上床……今上就寫信暗示鎮南王,鎮南王卻是裝起了糊涂……
太後想到此,嘆了一口氣︰「強扭的瓜不甜,我的如琦苦命啊……」
成嬤嬤又勸解了一番。
待太後心緒平和了,太後忽然問道︰「他還好嗎?」
成嬤嬤眉心一跳,話月兌口而出︰「哪個他?」
太後望了成嬤嬤一眼。
成嬤嬤才道︰「太後是說敬公公?」
太後不說話。
這就是默認了。
成嬤嬤只覺得心口跟誰割了個口子,又撒了鹽一般生疼,話卻還是得柔聲回︰「他倒是挺好的,自己守著那麼大一個園子,身邊又有兩個小太監伺候著……日子過得很舒坦,太後娘娘盡可放寬心……」
太後心說︰「這如何能放寬心……當年若不是自己,敬公公也不會來皇宮,也不會如今這樣男不男女不女……」
成嬤嬤見太後有些沉默,以往有些事是瞞不住了,眼珠一轉,話就接了上來︰「說來,我也是才知道。前些日子,敬公公卻是身子有些不大舒坦,听說夜夜咳嗽,太醫去瞧了也不頂用。倒是現在好多了。只是听他身邊的海長說,敬公公最近胃口不是很好……」
太後猶豫了下,還是問道︰「你看,要不我給敬公公那里砌個小灶,他就是想吃什麼,也便利。再撥過去人照料……」
成嬤嬤心里更不舒坦了,斟酌著道︰「好倒是好,皇上那是沒得說。卻是怕其他人說嘴……」宮里能單獨開小灶的除了太後這就是皇後那,就是貴妃那里也只能在冬日用上小灶罷了。
敬公公說破天,都只是一個太監。小小的太監。
太後卻是下了決心要弄這件事︰「哀家就是不為敬公公起灶,那些不省事的妃嬪該說哀家的一樣不少,該私底下罵哀家的還會照罵。哀家又不是單單為她們的嘴而活,她們愛怎麼說就隨她們,只是有一樣,若是傳到我耳朵里,她們這些小騷蹄子可別怪我老婆子無情……」
這事就是定了下來。
成嬤嬤只好開始與太後商量什麼時候起灶,又挑選誰過去,是不是給些什麼賞賜。
太後卻是漸漸困了,先睡了。
成嬤嬤是得了恩準的,小心翼翼的躺了下去。
昏黃的燈光下,成嬤嬤身子一動不敢動的側握一旁,靜靜的瞧著太後的臉龐出神。待听到太後均勻的呼吸聲。
成嬤嬤方出了一口氣。
她偷偷起身,看著太後光潔的睡顏想吻下去,卻到底忍住。
重新躺下,成嬤嬤又想像當年倆人都是宮奴時晚上一起睡覺環住太後的腰,猶豫了幾番終是不敢。
末了,成嬤嬤心里嘆口氣,黑暗里以極輕極輕的聲音吐出兩個字。
「冤家!」
沈扶風是在睡夢里,被一陣敲門聲敲醒的。
這個荒園子周圍並無其他人,平素也就她和愛蓮居住。愛蓮今夜說是要當值,晚上就沒有回來。
到底是小姑娘,沈扶風一早就將門都拴好,早早的洗漱睡了。
不想,敲門聲卻是半夜里響起。
沈扶風心里生出駭意,並不敢答話,只是隔著門窗小心的听著動靜。
倒是愛蓮的聲音傳來。
「扶風,是我愛蓮,快開門!」
確實是愛蓮的聲音。
沈扶風有些吃驚,愛蓮不是還該當值嗎?
開了門,愛蓮身著單薄,全身瑟瑟的站在門口。
沈扶風就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愛蓮……」
愛蓮聲音有些哽咽的應了一聲身子一閃進了屋。
沈扶風不解,見愛蓮哭了,又有些焦急,追問︰「不是說夜里當值嗎?怎麼這會子回來了?這離太後寢宮得走遠路,你怎麼敢一個人也不挑燈就回來了……」
愛蓮卻是已經低著頭,散著發從櫃子里拿出一床被子,上了床,一頭將被子蒙在頭上。
被子里就傳來壓抑的哭聲。
沈扶風趕緊也跟著上床,各自被子追問愛蓮。
愛蓮卻是不理,只是哭。
沈扶風伸手就要掀被子,愛蓮卻死死捂住。末了又憤怒的沖沈扶風大吼一句︰「你煩不煩!你不要煩我!」
竟是嫌她煩!
沈扶風微怔,又平心靜氣的勸解︰「你有什麼事說出來心里好受些。就是不想給我說,你就放開哭吧,咱們這別人也听不到。我去給你倒水冷著,等下你想喝了就喝!臨窗處還有個炕,你別嫌煩,我去那睡……只是你明個還要當值,別哭腫了眼楮,若是哭夠了,不妨去拿熱毛巾好生敷敷眼再睡……暖瓶里就有晚上新燒的熱水……」
……
第二日,一早,愛蓮早早的起床洗漱好,又敷了脂粉,精神奕奕,絲毫看不出來昨晚苦過的痕跡。
沈扶風瞧著她這情形,放下心來。見愛蓮精神還不錯,就有心勸勸︰「你剛進太後宮中當值,算是新人。新人自然是要對前輩尊敬,不過卻也不必過于一味討好,方讓她們小看了你。人緣經營也和水滴石穿一個理,你天才日久的好,慢慢她們就記住了。若求快,可留心些,看看她們是否有什麼難處而你恰好能說得上話幫的上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愛蓮不等沈扶風說完,就打斷道。
聲音很是有些敷衍。(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p︰不好意思,才碼完。一樓的下水管壞了,反復來找樓上~~迂回~~
好晚了,都睡吧~再也不能熬夜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