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你來了?坐吧!」阿月輕輕點了下頭,看著菡萏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又看著仙童給菡萏送上一盞茶。自打他被地煞打傷以來,菡萏無論多忙,每天都會來月夕閣坐一坐,不是帶些藥來,就是熬些湯水送來。
「阿月,我今天去了趟西海,西海龍王給了我一個萬年老蚌,我炖了點湯,你趁熱嘗一嘗。」菡萏放下手里的食盒,端出來一碗乳白的湯汁。
「菡萏,你又費心了。其實我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你真的不用每日到處去尋這些東西來給我炖湯。」阿月心里何嘗不知,菡萏每日變著花樣地做這些湯水,都是費了很大的心思。只要誰一說什麼吃了可以修補受損的魂體,菡萏一定會去尋來,也不管是否真的有效。
「阿月,清櫻仙尊說這魂體受損需要調養好幾個月,你不能掉以輕心。反正這一段我也閑著,順手做做也不費事。」菡萏笑著將湯汁遞到阿月面前。
「菡萏,謝謝你。」阿月接過那湯汁,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與菡萏向來比跟別的仙子更親近一些,只是,這親近也不過就是接觸多點罷了,與心動無關。這一段菡萏不但到處尋藥,還每日前來照顧他,阿月再遲鈍也明白,菡萏心里是有自己的。
若說阿月一點不感動那是假的,相對于紫瑩來說,菡萏更溫柔可人,相對于其他仙子而言,菡萏與自己更熟悉貼心。可是,菡萏真的是自己最好的選擇麼?
若自己和菡萏成親,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一直這般不咸不淡、不冷不熱,菡萏會覺得幸福麼?自己會覺得幸福麼?是不是只要成為了眾人眼中最「典範」的神仙,自己內心就真的沒有遺憾了?可為何每每一想起靈兒,心會那麼疼?
阿月埋頭慢慢喝著那湯汁,菡萏也不說話,只坐在一旁,安靜地繡著一張絹帕。仙童也很知趣,遠遠地守在大殿之外,並不進來打擾這兩人的靜謐。
阿月喝著湯,沉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竟沒有發現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從他心里慢慢升起,身體也開始變得有些異樣,一抹潮紅漸漸出現在臉上。突然,他手里的湯匙從手里滑下來,抬頭直直地望著菡萏,低低地喚了聲「靈兒」。
「嗯?阿月,你說什麼?」低頭刺繡的菡萏並未听清阿月說什麼,抬起頭來望著阿月,手里的絹帕隨手放在了桌上。
「靈兒,不要生氣好麼?」阿月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酡紅,眼里閃著迷離的光彩,一把抓住菡萏的手,口里喃喃地喚著,「靈兒,不要走,我好想你!」
「阿月,你怎麼了?」此時阿月的聲音非常低,就像在自言自語,菡萏來不及听個仔細,手就被阿月緊緊握在手中。兩人平素雖然關系不錯,可還從未有過如此親昵的動作,菡萏心里一驚,又發現阿月的手有些發燙,直覺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你可知道,我根本不想成親,那什麼紫瑩我更不想娶!我只想天天陪著你,帶你到處去玩去看看。」
阿月此時像夢游一樣,眼光撲朔,根本不清楚自己抓著的是誰,只站起身來,走到菡萏面前,手溫柔地撫過菡萏的臉,深情地注視著「靈兒」。
菡萏並不知道阿月為何變成了這樣,卻被他這通話弄得目瞪口呆,隨即一張臉變得通紅。平生第一次和阿月距離如此之近,第一次看見阿月用如此溫柔的眼神注視自己,第一次听阿月說出這樣的話語,菡萏情不自禁地有些失神!
聞著阿月身上淡淡的梨花香,菡萏一時有些沉醉,一時間忘記了反應。直到阿月將她拉起身來,緊緊擁在自己懷里。這個渴望依舊的懷抱,讓菡萏的心狂跳不已。
菡萏此時被阿月的雙臂緊緊地圈著,阿月低頭望著她,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里全是濃濃的情愫。阿月的頭慢慢低下來,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體溫也越來越燙。
菡萏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情不自禁便淪陷在那深情的注視中。就在那張俊臉近在咫尺,快要與菡萏的臉挨在一起的時候,那迷人的嘴唇輕啟,再度輕喚了一聲「靈兒!」
菡萏心里一滯,腦子一驚,雖然不知道阿月為何喚了聲「靈兒」,卻也猛地一用力,掙月兌了阿月的懷抱,身子輕輕一飄,向後退了五六步,手一揮,結起一道仙障和結界,隨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著眼前像受了蠱惑一般的人,低喝了一聲,「阿月,你到底怎麼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麼?!」阿月眼神愈發渙散,臉色已經由潮紅變成了緋紅,他看看自己空空的懷抱,向突然飄到前方的菡萏伸出雙手,這一句聲音提高了不少,帶著一絲委屈和無奈。
「阿月,你醒醒!」菡萏這下已經看出阿月的確不對勁,不但渾身發燙,就連那瞳孔似乎都無法聚焦。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菡萏馬上隔空點穴,將阿月定在那里,又上前抓住阿月的手腕,將手搭在他的脈上,隨即撐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端起碗查看了一下剩余的湯汁。
雖然菡萏不是太懂藥理,可這阿月的表現不得不讓她懷疑,有人在自己給阿月的湯里下了藥。眼看著阿月一雙眼通紅,臉也脹得通紅,就要沖破自己點的穴位,菡萏心里一急,干脆一個掌刀對準阿月劈了下去,在阿月昏倒之前將他扶到椅子上坐好。
如果,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這藥應該是一種媚藥。
只是這媚藥的味道很淡,又被那蚌肉的味道掩蓋,若不是刻意關注,根本不易察覺。菡萏又羞又怒,一時間腦子里百轉千回,這到底是誰想陷害自己和阿月?
菡萏皺著眉,這湯是自己親手熬的,熬的過程中,自己也嘗過,若是一開始就被人加了媚藥,自己肯定也會有所反應。但自己並未有事,顯然,這藥是後來加上的。
可是,自己從頭到尾親力親為,根本不曾離開過半步,這藥是怎麼下下去的?是誰下的?其目的是什麼?要自己和阿月身敗名裂麼?
是誰,這麼恨自己和阿月?竟然如此積心處慮!一旦阿月被迷了心性,對自己做出什麼,那阿月和自己的清白就全毀了。
菡萏來不及思索,只端坐在椅子上,開始默念清心咒。她將阿月的一只手腕捏住,一邊念咒,一邊將一股靈力和精神力輸入到阿月體內,盡量將阿月體內已經混亂的氣息調理過來。
隨著這清心咒法力的散開,隨著菡萏的靈力和精神力的相助,阿月混亂的意識逐漸清醒了一點點,紊亂的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
阿月緩緩睜開眼,看著正握住自己手腕的菡萏,「菡萏,這是……」
「阿月,我送來的湯似乎被人下了藥,此事現在一時說不清楚。我沒法給你解毒,你看看是否需要我去請天帝或是清櫻仙尊?」菡萏臉一紅,低頭不看阿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湯里的藥應該是媚藥。」
「菡萏,你先回去,此事誰也別說。我自己來解!」清醒過來的阿月已經覺察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向來無欲無求的他,此時下月復一片火熱,某個地方難受得要死,他低咒了一聲,來不及細想,一轉身沖進內室,同時,一道仙障立在了阿月的內室外,阻隔了外界對室內的窺視。
菡萏松了口氣,將東西收進食盒,不露聲色地撤了自己設的結界和仙障,回了自己的寒煙閣。踱步來到廚房查看無果,便又安靜地坐了下來,前前後後地想了一遍。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菡萏拿出一個傳音符,傳音給阿月。「阿月,我是菡萏,你沒事吧?」
「菡萏,我沒事,讓你擔心了。」不一會兒,阿月的聲音傳來,話音里透著一絲疲憊。
「阿月,那藥對你的傷可有什麼影響?要不,我試試能不能聯系上清櫻仙尊,請她幫你看看!」菡萏有些愧疚,都怪自己失察,才會讓阿月被奸人所害。
「無妨,不用驚動仙尊。此事蹊蹺,不要打草驚蛇。」
「也好,不過你得留意你月夕閣那個仙童,我覺得他給我的那盞茶似乎也有貓膩。」菡萏想了想,畢竟阿月此前是魂體受損,這媚藥應該傷不了魂體。被人下媚藥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越少的人知道當然越好,還是安下心來耐心等待阿月的消息吧。
「知道了,謝謝。」阿月簡單說了這一句,關閉了傳音符。其實他現在非常虛弱,就連和菡萏說這一會話也耗盡了全身力氣,為了不讓菡萏擔心,他一直在強撐著。
在提心吊膽中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菡萏再次來到月夕閣。看到阿月,她被嚇了一跳。不過短短片刻,阿月就眼圈發青,眼窩深陷,整個人看上去也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