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做官,上班好茶咖啡,出門奧迪護送,酒店有專屬套房,家有保姆全天侍奉,連受賄都由司機代替笑納,什麼黃金茅台外幣古文物,房產股份小姐毛爺爺……唯獨不收腦白金。
心好累,再也不信廣告了。
這輪到我做官,抓個賊都得自個兒審,真是官比官,氣死個官。哎,你看那西門書她,讓她說話,她死不張嘴,是想讓本官親自去掰開她的嘴不成?
我起身下堂,來到她身邊,板著臉道︰「西門書,本官讓你說話,你卻閉口不言,莫非真如楊捕頭所說,你是不挨棍杖不落淚?」說罷,眼風朝楊捕頭一掃,做聲道︰「楊捕頭,替本官撬開她的嘴。」
楊捕頭啞然,環視一圈後,問道︰「大人,用何物來撬?」
我雙手背後,瞅著她手里棍杖,冷道︰「就拿你手里的棍杖。」
楊捕頭端著棍杖瞧瞧兩頭,走到西門書面前,俯身捏著她的下巴看看,直身疑慮道︰「大人,這死鴨子嘴小,棍杖太粗,別說撬,估計塞都塞不進去。」
「那就給我使勁兒塞,塞進去為止。」我說著,用余光掃了西門書一下,只見那廝脊梁一抖,急忙雙手捂住嘴巴,歪頭看著我,眼里滿是求饒。
「不許捂,楊捕頭,把她的手拉開。」我冷喝。
「是,大人。」楊捕頭應著,扔掉棍杖就去拉扯,那西門書死命護住嘴,掙扎著口齒不清,語氣強強弱弱︰「我說,我說,哎呀,松開,松開,你抓到我臉了,破相算誰的?」
其實我只想嚇唬嚇唬她,沒打算對她施以暴力,見她那般狼狽,竟還挺愛美,不由得胸口一頓,差點掛上笑意。
作為縣令,我不該在審案是咬唇賣萌,可只有這樣我才能憋笑,保持威嚴,將衫擺瀟灑一撥,官氣勁足上了公堂,拿起驚堂木一擊,冷道︰「說。」
「快說,再不說我就拿它打你嘴。」來壽撿起棍杖,對西門書狠道。
「哎呀,說就說,凶甚麼凶。」西門書說著,畏畏縮縮直起上身,恭敬抱拳,言詞吞吐道︰「大,大人,草,草民確實有錯。」
我冷眼道︰「說下去。」
「可也不全是草民一人的錯。」說著,伸手指著來壽,聲音硬了幾分︰「是她勾引草民在先。」
「我哪有勾引你?」來壽氣道。
「那你對我笑什麼?咱倆又不認識,不是勾引又算什麼。」西門書理直氣壯。
來壽氣的小臉抽抽,道︰「你一直看我,我出于禮貌,才對你笑,那怎麼算勾引。」
西門書撇撇嘴,兩手塞進左右袖筒,蜷著胳膊往後面拱了拱,不屑道︰「我是看那牆上告示,你正好站在前面擋住,誰要看你呀。」
她倆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把我當擺設,敢情我是傳說中可有可無的醬油君。也罷,且听听看,讓當事人給事情來龍去脈捋清楚,我再……插嘴。
來壽略顯尷尬,轉而把棍杖一摔,干脆頓下去,要和西門書說清楚︰「那你就不能讓我往邊趔趔?」
西門書嘖嘖道︰「喲喲喲喲喲,倒是借我十個膽兒,你是衙門的人,我也不敢吶。」
「那你還敢模我胸?」
西門書自知理虧,當下軟了氣場,含糊道︰「你穿那麼少,還不時把衣領撩一下,任誰不模才是個傻。」
來壽一听來氣,直接將西門書撲倒,騎在她身上,揮起拳頭一頓狂扁,疼的她直呼救命。
我沒有制止來壽,是那西門書確實欠扁,本該將她杖打三十,可看她體瘦骨弱的樣子,實在不堪重擊,就由著來壽那小拳頭去懲罰她。
「血,血,別打了,鼻梁子塌了……」打到西門書直呼鼻子流血,我才慢聲止道︰「來壽,你去後院歇會兒,本官還有話問她。」
「是,大人。」來壽言罷,氣喘吁吁直起身子,啐了西門書一口︰「敢再亂模,我打掉你門牙,哼!」甩著手到後院去了。
西門書哎哎呀呀重新跪著,用手背擦著鼻血,也算是老實不少,知道主動開口︰「大人,您問吧,草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見她低著頭,鼻血狂流不止,我不禁自責,只想著來壽年紀小,卻忽略了她下手狠,把她打成這樣,我也于心不忍。
「你先站起來。」我道。從楊捕頭不解的神色,我想大概以前審案時,犯人是沒有站立說話的先例。
她低低頭,顫微道︰「草民不敢。」
我嚴道︰「本官讓你站,你便站,再嗦,當抗命處治。」
「是是是」她點頭如小雞啄食,第一次沒站穩,第二次才站立起來,鼻血不止,又不敢用手去擦,渾身哆哆嗦嗦,加上流血,讓那本無血色的臉,更是慘白。
「楊捕頭,取塊兒帕子給她擦。」我道。
「是,大人」楊捕頭從懷里掏出泛黃的步塊給她遞過去,囔囔著︰「你個窮秀才,弱不禁風還手賤嘴賤,這下老實了吧,讓你以後再耍流氓。」
西門書雙手塞進袖筒,弓著胳膊把布塊兒推開,嫌棄道︰「不,不用。」
楊捕頭道︰「好心當做驢肝肺。」說完,把布塊兒塞進懷里,正要到一邊,忽然跟想起什麼似的,又折身回去,神色疑惑,語氣認真道︰「我就納悶兒,滿大街都是青蔥小男子,你這雙咸豬手為甚偏要伸向咱們女人捏?墨水喝多了,把腦子給淹昏了呀。」
西門書有恃無恐瞥了她一眼,似是敢怒不敢言,低聲道︰「又沒向你伸。」
「你倒是敢!」楊捕頭嘩嘩啦啦拔出官刀,嚇的西門書身子一趔,畏畏縮縮小聲念道︰「你倒是想。」
「大人,你看她……」楊捕頭氣紅了眼,又不敢擅自動刑,向我急道。
不知怎地,我不怒反而十分想笑,笑楊捕頭五十多歲還總一幅猴樣,一著急還要對我撒嬌。那西門書文文弱弱,膽小如鼠,骨子里卻有一股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倔勁兒,賤是賤了點兒,我倒不討厭她。
我深深呼一口氣,不露一絲笑意,嚴肅道︰「別吵吵,楊捕頭,你到門外守著,有事我會叫你。」
「是。」
楊捕頭憤憤走開,公堂內總算安靜下來,也好給我一個說話不被人打斷的機會。其實審案時,官方能少說盡量少說,盡量讓當事人多說,在她們爭論過程中,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能擺的清清楚楚,誰是誰非,自然一目了然。
從西門書和來壽爭辯言詞中,听得出她們的矛盾源頭,其實是因為那張告示,也就是我寫的那份招聘信息,西門書想看招聘信息,卻被來壽擋住視線,倆人你一眼我一眼,一來二去產生視覺訊號偏差,才導致誤解。
西門書對來壽行為不軌,也嘗到了應有的報應,這一頁就此翻過。不過,西門書既然從業算卦,卻又對那告示有著興趣,難道,她是來應聘某個差事的麼?
思及此,我正要問一問她,卻被她搖搖晃晃的模樣嚇了一跳,我稍稍一頓,忙走下公堂,在她倒下之前將她扶起。
這時,一股幽香撲鼻,我一抬頭,便看到葉蓉朵不知何時也來到堂內,正用凝重的神色看著西門書,在我沒開口之前,伸手把她扶了過去。
「她體質瘦弱,加上失血過多,現在只是暫時休克,若不馬上止血,可能性命難保,我先扶她到里屋躺著。」葉蓉朵一手扶著她,一邊側臉對我接道︰「竹雨,你先叫人端一碗鹽水過去,先給她補充能量。」
「好」我應道,想起我的房被格格佔著,馬上道︰「先扶她到楊捕頭房里吧。」
葉蓉朵沒說話,只點點頭,示意我給她帶路開門。
我把楊捕頭房門剛一推開,里面的腳臭氣是鋪天蓋地,撲鼻而來,我都為之尷尬,回頭看了葉蓉朵,見她漂亮鼻翼微微顫動,一只腳僵在門檻處,喉管處白皙皮膚上下滑了幾下,側臉對我斂眉道︰「竹雨,你去把窗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