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雲此話一出,我還沒表態,葉蓉朵竟松開了手,雙手抱拳對林煙雲略微一恭,一副正人君子模樣,道︰「既然閣下願意讓出半邊座駕給大人,那便是再好不過了,葉某替大人謝過。」
葉蓉朵說著,臉上露出讓我不敢正視的笑意,她伸出右臂輕攬我腰,左手作請︰「大人,在下扶你上馬,請。」
我原本只是想向林煙雲借馬一用,沒想到她也正要去馬家村,而且還好心讓我和她騎一匹馬,這下倒好,我要怎麼辦,既不能辜負林煙雲的好心,也無法忽視葉蓉朵惺惺作態的神態,當真為難。
其實騎誰的馬,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堂堂一個縣令,大白天和別人共騎一馬招搖過市,總覺得欠妥。在我猶豫再三時,腰間那只柔軟的手略略用了下力道。
「大人,您玲瓏小巧,要爬上馬背略有難度,還是讓在下抱您上馬,可好?」葉蓉朵唇角含笑,笑容假的讓我起雞皮疙瘩。
我心說該殷勤時不殷勤,非要在這個時候瞎殷勤,她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卻一個勁兒攛掇我上林煙雲的馬,這不是明擺著給我難題麼?
我狠狠瞪她一眼,掙開她的手,暗自咬咬牙,還要保持不喜不怒的表情,道︰「不用了,我能上去。」她故意搗亂,我就亂給她看。
不再理會葉蓉朵那副讓人不舒服的神態,我便徑自走到林煙雲面前,禮貌一笑,道︰「不好意思,委屈林姑娘你了。」
林煙雲收了收韁繩,微笑道︰「邵大人是朝廷欽命縣令,煙雲為縣令做事,也是為國效一些微薄之力,」說著,朝我腳上看了一下,接道︰「大人的腳,好一些了麼?還疼的緊麼?」
我還沒開口,葉蓉朵便走過來,朝我腳上看了一下,再看著林煙雲,神態自責道︰「多謝閣下關心,大人腳,疼的緊,疼的大人一宿都沒睡。」說著,轉眼看著我,深邃里滿懷關切,道︰「都怪屬下保護不力,讓大人忍受如此疼痛,屬下慚愧。」
葉蓉朵說著,低眼嘆了一聲,抬眼接道︰「大人,往後您若想去哪兒,一定要通知在下緊隨,莫要擅自行動了。」
我很是茫然不理解,她卻暗中對我眨下眼眸,伸手在我肩上略略一按,煙眉微斂,像是等我回復。
我茫然點頭,輕道︰「好的。」她明明不知道我崴腳的事,現在裝腔作勢又是唱哪出?
見我允許,葉蓉朵才煙眉微展,抱拳對林煙雲略微一恭,道︰「多謝林姑娘好意,不過,葉某作為縣令大人的貼身侍衛,應當全權保護大人安全,所以……」說到這里,好像有意頓下沒說下去。
「也好,坐誰的馬兒都一樣,關鍵是保障大人安全第一」林煙雲談吐大方道。
葉蓉朵展顏笑道︰「閣下果真是善解人意,心靈貌俊。」
林煙雲抱拳謙和道︰「過獎。」道後,柳眉微斂,接道︰「對了,恕煙雲冒昧問一句,二位去此時馬家村,所謂何事?」
我正想著,該不該把真實情況告訴她,葉蓉朵又替我說話了︰「馬家村傳瘟疫一事,林姑娘大概也知曉吧,我們正是為此事前往,林姑娘此時去馬家村,想必和我們目的一樣罷。」
「正是。既然大家目的一致,那事不宜遲,葉姑娘你保護大人,煙雲先行帶路。」林煙雲道。
「有勞。」
她二人你一句,她一句,配合默契,交流和諧,完全沒我插話的空檔,我也落得當回清閑听客。
見林煙雲輕巧一躍,騎上馬背,側臉回視我一眼後,雙手牽起韁繩,兩腳在馬肚上一夾,駕了一聲,留下一襲清瘦背影。
「大人,再不上馬,就看不到那煙雲姑娘了。」葉蓉朵在我耳邊低道。
溫熱的氣息吹進衣領,令我不自主地輕輕縮了縮肩,回頭對她淡道︰「走吧。」說完,走到馬兒跟前,伸手拉過韁繩,正想著模仿林煙雲那樣瀟灑翻上馬背,腰間伸來一只柔軟的手。
「大人,初學上馬,得扶著馬鞍,而不是牽韁繩。林姑娘那一套,不是你這般讀書人看一眼,便能做到的。」
我回頭一瞪,正遇離我不足三厘米美眸相踫,僅是兩秒相視,足以令我心神慌亂,越發覺得這個人可怕的緊,她怎麼無時無刻都能看到我心里所想。
「你,你莫要亂講,我哪有學誰……」我緊張的語言不利索。
她煙眉微揚,深邃劃過些許得意之色,唇角勾起淺淺弧度,攬在我腰間的玉手稍稍一用力,把我穩穩送上馬背,接著她單手挽住韁繩,帥氣一躍,不帶半點兒拖泥帶水,干淨利索輕落我背後。
她從我兩側伸過一對修長玉臂,雙手牽起韁繩,身子微微前傾,下巴抵著我左邊肩窩,柔聲道︰「坐好了麼?」
本來一句平常話,听在我耳里,卻是飽含挑逗和曖昧。只因脊梁上兩處溫熱柔軟,正若有似無輕觸我背,鼻息間那馥郁芬芳令人心亂意迷,我頓時脊梁僵直,耳根發熱,一顆心髒,更是跳如鼓敲。
「坐……好了。」
「那我們出發。」她正起身子時,鼻尖有意無意擦過我的耳垂,輕滑細女敕的觸感,令我渾身驀地一陣酥麻。
□□馬兒在奔馳,我被揉進一片溫香柔軟胸懷,時而顛覆,時而沉陷,唯獨兩邊倒過的建築和來往行人,才使我保留了一分清醒。
「竹雨。」葉蓉朵冷不防喊了一聲。
「恩?」我如夢清醒,側臉去看她。
「看不出,你交友甚廣呢。」她把‘甚’字咬的略重。
「甚麼意思?」
「你與林煙雲很熟麼?」尖俏的半側輪廓,宛如刻畫般精致。
「我和她只是一面之交。」我輕道。
「我這個貼身護衛都不知道你腳上有傷,一面之交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她故意湊近我耳邊,把‘貼身’兩個字咬的很重。
溫熱的氣息吹得我心癢癢,因著活動不便,我只得略略側臉,才咬字清把那天在山頂茶館偶遇林煙雲一事給她說了。
她听後,半天沒說話,臉上是她慣用的冰冷,目視前方,不再和我說話。
「怎麼了?」我道。
「你不覺得她有些奇怪麼?」
「哪里奇怪?」我問。
她低低壓了我一眼,抬眼道︰「看你時的眼神。」
「甚麼時候?」林煙雲給我的感覺溫爾儒雅,談吐舉止得體大方。
「下馬時,說話間,尤其上馬回眸那一瞥。」她冷道。
我听得心里想笑,不知道她在想甚麼,好像就她一個好人似的,我道︰「煙雲姑娘人挺好的,若不是她及時幫我正骨,我可能現在都走不了路。」
她目視前方默了片刻,意味深長道︰「往後的路,很長,每走一步,竹雨,你都要三思謹慎才是。」
突然莫名其妙說這些話,使我的心微微一顫。來到陌生國度,做了縣官,一切的一切,都潛在著多種未知可能,甚至有料不到的風險,這些,我比誰都明白。可是,她這番話,又在暗示我甚麼呢?
「葉姑娘,你的話……」我遲疑著沒有說完。
她側臉看著我,精致的鼻尖,滲出些些細汗,薄唇淺淺牽了幾下,像是欲言又止,卻又道︰「竹雨,你還是喊我的名字罷。」
「葉,蓉,朵」我一字一字拉長了音。
「竹雨,你說蓉朵好听,還是煙雲好听。」她莫名其妙跳出這麼句。
我抿嘴笑道︰「都好听。」在她開口之前,我轉開話鋒,道︰「听劉三姐說有位醫術高超的名醫,也姓林,你覺得,會不會就是煙雲姑娘。」
她沒理我,只是冷酷地駕馭馬匹。
我歪著頭,調笑道︰「蓉朵……姑娘……本官問你話呢。」
她冷了我一眼,道︰「屬下無知,恕不能相告。」
我撇撇嘴,心說你要是無知,天下人都是蠢材,不想說就算了,一會兒我自會問林煙雲。
「一會兒,煙雲姑娘會給你答案的。」她冷不防一句,正中我心坎,我不禁縮了縮肩,當下不敢再和她過多談論林煙雲。
兩邊沖天白楊,一排排倒向後方,此處人煙不似方才那般密集,稀落的低矮瓦房,東一坐,西一坐,坐落在道路兩旁,林煙雲見我們跟上來,便漸漸慢下行蹤,與我們並排行駛著。
「再往前二里路,便是馬家村,為了以防萬一,咱們還是做些防備為好。」林煙雲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白布,靠近著遞過來︰「事先沒料到會遇到兩位,煙雲只備了一塊兒布紗,二位先拿去用著。」
我正要道謝,兩只胳膊卻被葉蓉朵輕輕一夾,接著幫我回道︰「謝謝林姑娘好意,知道要來馬家村,我也有些準備。」說著,低頭湊近我道︰「大人,我帶了兩塊面紗,黑的,白的,各一塊,你喜好哪個色?」
我略略把頭往外偏了偏,尷尬的朝林煙雲微微一笑,道︰「謝謝煙雲,葉護衛帶了面紗,你的留著自己用。」
林煙雲溫爾一笑,點頭道︰「那好吧」說著把白布放進懷里,回我一笑道︰「一會兒到了馬家村,大人莫要靠近患者,一切交給煙雲去做便是。」
我點頭回笑,還想問問她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林神醫,卻被葉蓉朵兩臂使勁兒一夾,硬生生讓我把話憋了回去。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也不甘示弱,冷冷壓了我一眼,兩腳在馬肚上一夾,駕一聲,和林煙雲錯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