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縣令(gl) 第32章 驗尸

作者 ︰ 夕涵莫野

「你們是誰?找誰?」開門的是位大娘,一身粗衣打扮,語氣冷冰冰的。

我略略甩了一下頭,撇開嗆鼻的腐臭,撫拳端嚴道「大娘,本人姓邵,是百花縣新任縣令,後面這幾位,也是衙門的人,我們來找一名死者,望大娘給個方便。」

大娘低眼往我身上淡淡一掃,似是對我的身份並不關注,抬眼淡道︰「請便。」言罷,打開另一扇門,退到一旁。

我撩起衫擺跨進門檻,里面的景象,令我不禁頓足環顧。

未抹油漆的棺材,參差不起擺成兩行,兩尺來寬的過道正端,是一張窄長的黑色案桌,上面擺滿了靈牌,東倒西歪毫無整齊可言,靈牌正中放著一只香爐,半支檀香徐徐星燃,屋內污濁的空氣,完全掩蓋了屬于香火的濃息。

許是林子空氣太清新,義莊腐臭氣太衝,兩者攪合的沖擊,讓人一時難以適應頭昏腦漲。現在嗅覺刺激過頭而產生麻痹,方才在門口聞到那種腐臭氣,此刻像是沒那麼嗆鼻難耐,但臭氣,仍然很重。

窗外山風迭起,掀得林子沙沙作響,不時有風從窗口擠進來,合著屋內污濁糜重的陰氣,涼颼颼地吹在臉上,陰冷森怖,令人不寒而栗。

說實話,剛進門第一眼,我心里的確發毛了一下。當我把屋內景象盡數攬進眼底以後,想著這麼多可憐的亡者無人認領,心里瞬時泛起一陣酸楚,先前那種陰森之感,也頓然消失無存。

我踩著腳下亂落的紙錢,慢慢來到棺木前,伸手模著冰冷的棺蓋,心里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時,楊捕頭走過來道︰「大人,亡者已亡,多想無益,咱們還是辦正事罷。」

我點頭恩了,正要問義莊大娘要我們要找的尸體,卻見格格和西門書被嗆的不行,便道︰「大娘,你這里可有蒼木、皂角、生姜麻油?」

「有,草民這就去拿。」大娘冷冷道,轉身走向後門,掀開粗布門簾進去了。

楊捕頭道︰「大人,你要那些東西作甚麼?」

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說罷,走過去對格格道︰「一會兒要打開棺木,我怕你們會受不住,你二人還是到外面去罷。」

格格 道︰「不要,我答應你一起查案,就一定會陪你到底。」

「可是你這一腳門里,一腳在門外,也撐的難受,不如到外面歇著。」我道。

格格略一尷尬,辯道︰「我,我這不是在適應期麼……」說著,眼風朝她身邊的西門書一掃,撇嘴鄙視道︰「我本來準備進去,被她那副死相弄得進出不得。你看這個死呆子,幫不上忙不說,還一驚一乍小題大做,有她在身邊,我就算不被嗆死,也得被她嚇死。」

再看西門書,臉色慘白,雙手顫抖不已,門框都被她扒的直響,都嚇成這樣,還不忘還嘴︰「切~某人就知道推卸責任,咋不說好自己膽小咧……」

我當真頭疼,實在沒功夫再給她倆評理,直接不客氣道︰「隨便你們罷,要吵出去吵,不吵就進來搭把手。」說罷,甩袖轉身,正好看到大娘從側門出來。

「大人您要的東西。」大娘一手端著火盆,一手拿著幾片生姜和一半麻油,神色和語氣依然是冷冰冰。

我馬上走過去,伸手道︰「大娘,這個給我吧。」

她點頭恩了,把麻油和生姜片遞給我,徑自走到棺木中間,彎腰把火盆擱在地上,拿出火折子蹲去,將盆里的皂角和蒼木點燃。

「大人,這……」楊捕頭一臉疑惑對我道。

我把生姜片遞給她讓她幫我拿著,然後騰出一只手來,往手心倒了些麻油,一邊涂在她鼻孔口,一邊道︰「蒼木和皂角一起點燃,再往鼻子底下抹點兒麻油,嘴里含片生姜,這樣就可以祛除尸臭了。」

言罷,我從她手里取過一片生姜,正要往她嘴邊放她,她卻一臉受寵若驚地看著我,咽道︰「卑職活了五十多年,大人您是唯一一個喂我吃東西的人,我……我……」說著,捂嘴噙淚鼻翼微顫。

我微微一怔,伸手在她肩上輕輕一按,略表安撫,道︰「自家人,別客氣,只是往你嘴里放片姜,又不是喂你吃多主貴的東西」言著,微微一笑,繼續道︰「來,手拿開,把姜片含著。」

楊捕頭點點頭恩了,感激涕零剛把嘴張開,格格立刻沖過來,一把拉過我的手,嘴一張,把我手上的姜片叼在嘴里,伸著脖子對我喜眉笑眼,示意我給她抹麻油。

我一愣,見著楊捕頭噙著兩眼失落感,再轉眼看看西門書一臉期待的神情,當下硬了心,揚起手把手心剩下的麻油抹在自己鼻下,再從楊捕頭手里拿了一片生姜放在自己嘴里,對她們冷眼一掃,鼻腔發了一聲輕哼,轉身忙起正事,身後是一片爭搶的動靜。

「大娘,我想看看今早送來死者的尸體,勞駕。」我禮貌道。

「跟我來。」大娘冷道,接著把我帶到靠窗跟的棺木前,面無表情道︰「大人要找的尸體在里面,請便。」言罷,事不關己站到一邊。

我試著在棺蓋上推了幾下,厚重的木頭紋絲不動,連忙叫來楊捕頭一起幫忙,我們費了很大力氣,才把棺蓋移開一些,加上格格也過來幫忙,到底是有武功底子,有她幫忙,一下子就沒那麼吃力了,這時,大娘突然好心提醒,讓我們不由得停了一下。

「尸體腐*較嚴重,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此話一出,把正要過來幫忙的西門書嚇了一跳,身子一斜,仰在一口棺材上,又被棺材嚇了一跳,連偎帶爬到我們面前,豆大的汗珠子不時劃過蒼白的臉頰,雙齒直響,看樣子,三魂嚇掉了兩魂。

即使嚇成這樣,手里還緊緊攥著紙筆,如此敬業之精神,實在令人折服,感動。

在格格動怒之前,我忙道︰「西門書,我們這就開棺了,你還是到旁邊站一站罷。」

楊捕頭也接著勸道︰「秀才,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找一個我們能看得見你,你卻看不見我們的地方窩會兒。」

格格訝道︰「咦,有這樣的地方?呆子,還不快去!」

被大家這麼一「奚落」,西門書當下直起腰板兒,將手中紙嘩啦一抖,氣宇宣揚,傲視一切,哈哈道︰「笑話,我堂堂一衙門狀師,怎會被尸體嚇的縮腦夾尾,想看扁我,下輩子吧。」說罷,大氣凌然沖我一看,瀟灑的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大人,請開棺,卑職紙筆候著。」

格格和楊捕頭四目對視,同時道出一口氣冷氣,轉眼齊齊看著我,同聲道︰「大人,她吃錯藥了麼?」

「沒有。」我回道。

「那她竟敢自稱狀師,是不是腦袋被車攆了。」楊捕頭道。

我冷道︰「我封的,誰也不許再廢話,準備開棺!」言罷,帶頭去推棺蓋,楊捕頭和格格也一左一右幫忙推。

沒費多少功夫,棺蓋便被我們推到另一邊,當里面的尸體完全呈現眼前時,雖然提前做了除臭措施,卻也是臭的人兩眼發黑,凝閉鼻息,我使勁甩甩頭,迫使自己呼吸平衡,而我左右兩只胳膊,卻是被格格和楊捕頭一人一只,擰的生疼。

我倒抽一口冷氣,甩開她們的手,走到棺材另一邊,卻見西門書也跟著走過來,雙手扒著棺沿,出奇冷靜往棺木里看著。

死者一件布衣遮體,深藍的衣衫血跡斑斑,臉部因被水浸泡而變得白脹,幾處傷口往外翻著白肉,猙獰可怖,下巴左邊有顆黃豆大小的黑痣,在白脹的臉部顯得異常顯眼,因著有衣衫遮蓋,暫時看不到她其他地方的傷勢情況。

要想找出死者的死因,光憑目測是遠遠不夠的,不過,單從死者扁扁的月復部來看,我敢斷定,她絕不是溺水身亡,而是死後才被人丟進水里。

常言道,活人會撒謊,死人不會,無論有復雜的案情,最終結果只有一個真相,找真相,只能先從死者身上下手。

思及此,我便抬頭對大娘道︰「大娘,可否請您幫個忙?」

「大人,需要甚麼,盡管開口。」大娘在一旁冷道。

「麻煩你幫我找雙手套來罷。」我道。

大娘點頭恩了,朝案桌那邊走去,回來時,手里拿了雙手套,我接過來拿在手上,一股特殊的味道讓我想起了它的制材。

「大娘,這手套質地細滑,薄而柔韌,可是用那水牛膀胱制作而成?」我道。

大娘點頭道︰「不錯,大人年紀淺淺,竟識得這般粗藝,令人佩服。」

我微微一笑,道了句︰「過獎。」便戴上手套,開始我人生中第一次驗尸,一邊為自己祈禱,希望曾經學過的法醫知識,能夠派上用場。

我從小怕鬼,卻又喜歡大白天拉上窗簾看恐怖片,喜歡大海,卻有恐水癥,怕冷,又愛在雪地里吃冰棍,膽小,偏偏酷愛法醫知識,我周圍的人,都說我是矛盾結合體。

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如此沉著冷靜地來回撥弄著一具腐爛的尸體,而氣不發喘臉不變色,真是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當然,這些與特不特警無關,也許是一種天生的潛在吧。

我一邊仔細檢查死者周身,一邊把每一處傷口清清楚楚說給秀才讓她記下,雖然大小傷口無數,可都不至于要她的命,難道,有哪些地方被我漏掉了?

我慢慢直起身子,心思繁而不亂,揚手用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驀地,想起我把死者頭部漏查了。

「大人,您查到甚麼線索沒?」楊捕頭問。

「就快了。」我胸有成竹道,接著彎腰埋頭繼續,果然,我的手剛模到死者頭部,就被手心一處凸起的堅硬硌了一下。

「大娘,麻煩把油燈拿來照亮一下。」我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興奮那個凸起的地方,也許就是死者的致命,有忐忑,萬一不是呢。

大娘端來油燈,連一直躲在一邊的格格都過來扒著棺材沿,大家圍著棺材,屏住呼吸,就像在等我挖出寶貝一樣,既緊張又興奮,這感覺,簡直亞歷山大。

我雙手小心翼翼地,撥開死者頭頂那塊堅硬周圍的發絲,就著油燈的亮光,看到一個類似鐵釘頭的東西,不偏不正,正好在死者百會穴處。我用食指在那東西上反復模了幾下,堅硬硌手鐵制感,除了鐵釘還能是甚麼。

「那是甚麼東西?」格格訝異道。

我直起身來,長長吐了一口氣,道︰「死者百會穴被人刺進一根鐵釘,也正是致命所在,她是被人謀殺的。

「有沒有查到目標凶手?或者可疑人物甚麼的?」楊捕頭道。

我一邊月兌下手套,低眼朝死者看了一眼,胸有成竹道︰「有證物在手,查到凶手,指日可待。」

「甚麼證物?」格格問。

秀才接道︰「鐵釘唄。」

「人類交流,廢物你滾,又沒問你,少插嘴。」格格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把秀才頂到一邊。

我對秀才豎著大拇指,點頭稱贊︰「不愧是秀才,聰明。」

格格先是憤憤不服,後來像是突然像想起甚麼似的,擠到我身邊,話鋒一轉,道︰「竹雨妻主,開始你為什麼那麼斷定死者不是溺水而亡,還有,方才見你檢查完死者全身,好像心里沒底的樣子,為什麼突然想到去檢查頭部?」

我微微一笑,一一道來︰「試想一下,溺水者,必定掙命,掙扎中氣脈往來搐水入腸,口、鼻內有泥水沫,肚內有水,月復肚微脹,手腳甲縫和鞋內各有沙泥,

所以,正常溺亡者,應該是兩手自然拳曲,面色微赤。」

說到這里,伸手指著棺內死者,一一指給她們听︰「而這位死者,肉色不皺而脹白,口、眼、耳、鼻無水瀝流出,月復部平平,指爪罅縫並無沙泥,兩手不拳縮,與正常溺亡者癥狀截然相反,所以,我斷定她不是溺水身亡。」

我講完這些,頓了一下,繼續道︰「開始我雖然斷定她不是溺水身亡,可並未從她周身傷口處查出致命一擊,直到我伸手往額頭擦汗的時候,猛然想起,漏查了死者的頭部,所以,呵呵……」以謙虛笑意收尾。

格格一臉崇拜,夸張道︰「竹雨妻主,以前你是我的戀愛對象,從今天開始,我準備把你當成我人生的膜拜偶像供著。」

話音剛落,便引來秀才嘖嘖奚落︰「嘖嘖,換湯不換藥,有區別麼?不過真搞不明白,偶像要怎麼拿去供,需要初一十五燒香麼?」

「你懂毛啊,死呆子,姐現在心情好,不與你一般見識,你趕緊有多遠滾多遠,最好滾到人類永遠看不到你的星球去。」格格說著不解氣,還要揚手打,被楊捕頭及時拉住。

這倆人,若不是被人時刻阻止,要讓她倆單獨相處,估計一秒鐘都能打八百架。

既然已經查明死者真正死因,接下來該順著線索查凶手了,可是我不擅長在人身上動刀,只能找人幫忙取出鐵釘了。

這時,門外走進一個人,一身墨黑,身姿峻拔,除了葉蓉朵那廝,還能是誰。

看到葉蓉朵突然「大駕」義莊,全場除了大娘以外,個個面帶訝異,不可置信。

我跟做夢似的,怔了一下,接著快步走到離她兩三米的地方頓足,想問她身體怎麼樣,可她明明跟個沒事人似的,問了怪多余,又想問林煙雲怎麼沒來,又覺得問了不妥,所以憂疑重疊︰「你……她……」僵了。

她就那麼不喜不怒,不呼不喘,跟沒事人一樣,俏生生地站在我眼前,不顧旁人的眼光,墨色深邃波瀾不驚,直直luoluo睨著我,令我雙頰發燙。

每次被她這麼睨著,不用多久,我就會莫名其妙臉紅,好煩。

我用手背輕搓著發燙的臉頰,別扭道︰「你會從死者體內取東西麼?」我都不知道我在說甚麼……

她卻答得利索,不拖泥帶水跟話在嘴邊一般︰「恩,會的。」接著,說了句讓人噴血的話︰「剖月復取女?還是切瘤?」

我嘴巴張了張,說不出其他話來,疲憊的睨了她一眼,低道︰「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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