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回來了。」林煙雲和我打著招呼,一邊把臉盆放在門口的盆架上走過來。
「恩,回來了。」我笑道。
「喲喲喲,真會裝,早晚得露出狐狸尾巴。」格格對林煙雲不屑一瞥,從鼻孔哼出一股熱氣。
林煙雲對格格的無禮,似乎並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笑容甘冽清澈,眉眼之間,盡顯大氣之風範。
「煙雲姑娘,蓉琪刀子嘴,豆腐心,她的話,你別太往心里去。」我道。
「怎會。況且,蓉琪說的沒錯,呂祖三戲白牡丹的事,世間夫孺皆知。」林煙雲微笑道。
「哼,真會狡辯,妻主你莫要被她哄了。」格格得理不饒人,而秀才,見林煙雲進來後,就端著一幅看戲的姿態,默不吭聲站在一旁。
我低低瞪她一眼,接著林煙雲的話道︰「蓉琪,你莫要咄咄逼人。呂洞賓雖然是風流神仙,可他畢竟道教仙人,生平偉績疊疊,又是藥材師祖,煙雲姑娘作為一名大夫,敬祖拜師有何不妥?」
我說罷,轉眼對秀才道︰「還有秀才你,如此膚淺,妄你還讀聖賢書,怎麼也跟著胡鬧。」
秀才羞愧難當,低頭道︰「我錯了大人。」
「別對我認錯。」我冷道。像秀才和格格,是給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的人,要是一次制不住她們,以後鐵定就制不住了。
秀才眼皮子活得很,馬上轉向林煙雲,彎腰深深鞠一躬,愧道︰「煙雲姑娘,對不起,我錯了。」
林煙雲胸襟廣闊,怎麼會和她們一般見識,得了順氣,笑容也比方才燦爛,謙道︰「大家同在一個屋檐下,難免磕磕踫踫,遇到矛盾,相互多擔待一些,不妨事的。煙雲不是狹隘之人,怎會為了芝麻小事,記怪于你,秀才你無須愧責。」
林煙雲這番話,我看到秀才耳根都紅了,先是對林煙雲點頭試好。罷了,沖格格狠狠剜了一眼,怨道︰「都是你,文化盲流,自己丟人現眼,還不忘拉著旁人跟著栽跟斗。」
格格自知理虧,敢怒不敢言,唇齒顫了片刻,捏著拳頭從牙縫蹦出︰「書呆子,遲早你會死在本總管手里,我會讓你……」
我忙打斷格格的話,道︰「你倆夠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今日之事,就此翻過。」說罷,轉言道︰「秀才,你準備紙筆,隨我到李府走一趟。」
「是,大人。」秀才領命向屋外走去,到門口還不忘對格格揮一倒勾拳,真是欠揍的緊。
格格無心理會,對我追道︰「妻主,帶不帶我?」
我冷眼一瞥,嚴道︰「你是總管,本大人離衙,你有義務留下照看門戶,不能去。」
高帽子一戴,還真管用,格格馬上精神抖擻,很像那麼回事︰「對的,朝不可一日無尊,衙門不可無臣,妻主你且放心去辦事,衙門一切公務,暫由本總管打理。」
她難得這麼認真,叫我怎麼能不高興,可高興歸高興,總歸是喜憂參半。
「你只要打理後勤便可,一切公務,待我回來再說。」我接道。
她不耐煩甩甩手,變得無所事事︰「哎呀,知道知道,嗦,怕我謀權篡位,就把我帶走啊,真是的,煩都煩死了。」
林煙雲唇角上揚,拂袖掩唇別過一邊,估計和我一樣,覺得格格的可愛,讓人又愛又恨。
「那好,你好好照看著,不許惹事欺人,我辦完事就回來。」我說完,走出房門,林煙雲也跟了出來。
「大人,要不要煙雲一同前往?」她道。
我猶豫了一下,一會兒如果要驗尸,我雖然對法醫略懂一二,卻只是皮毛,而且只會給死人「看病」。而她深懂岐黃之道,活人死人只要身體有狀況,自然都難不倒她。
「也好。」我道。
見她就要跟我走,我覺得似乎少了什麼東西,便道︰「煙雲姑娘,咱們是不是……得拿個藥箱……甚麼的?」
她溫婉一笑,胸有成竹道︰「大人放心,藥箱內該有的,煙雲向來不離身。」
我雖是半信半疑,但覺得她不像是說大話,便也沒再深討。而且,葉蓉朵臨時「變卦」,讓我心里一直不舒服,不見到她,總不安寧。
出了衙門大門,我道︰「煙雲姑娘,你可知道李府在哪里?需不需備馬?」
「知道,很近。」她說著,抬手指給我看︰「從前面那條胡同抄近路過去,穿過富滿街,有一座降福觀,正對面有兩個石獅子的大紅門,就是李府。大人,請隨我來。」
看來,她對百花縣還是蠻熟悉,我們邊走邊聊,一來二去把話題扯到葉蓉朵身上。
「大人,今個沒看見葉護衛,她去哪了?」林煙雲問起。
「她呀,先是跟我到監牢去了一趟,回來時,在衙門門口溜了,說去辦事,說不定出去玩了,她說在李府踫面,不知這會兒她到了沒有。」我說著,唇角無法抑制輕輕上揚。
「葉護衛不像是貪玩的人,她說去辦事,肯定不假。」林煙雲笑道。
我彎唇笑著,邊走邊撥弄著指頭,道︰「誰知道呢,她一向神出鬼沒,跟獨俠客似的,沒正性。」氣還沒消透,提到她,心里又是滿溢的甜蜜。
愛情這東西,真是奇怪。
林煙雲輕哧笑道︰「不過她那人,挺有意思。」
「她怎麼了?」我忙道。
「昨天傍晚,她突然跑到廚房,要跟我學廚藝。也不說想學什麼,就說想學做飯。我跟她再三‘交流’,才知道,她見大人您審閱案卷,沒有吃完飯,想做飯給您吃。」林煙雲說到這里,慢下步子,扭頭沖我笑了一笑,繼續走著說著。
「其實她進去的時候,我也正在想著給您做粥呢,被她纏的緊,只好答應她,讓她幫我一起做。先開始,讓她從燒火學起,火沒燃著,屋子黑煙滾滾,大伙兒還以為失火了。不讓她做,她又不依,只好給她找個輕巧活兒,讓她扒皮蛋。她舉著皮蛋左右盯視,跟看到怪物似的,無從下手。我只提醒一句‘把表面的泥拍碎就好’,她真照著做了,把皮蛋放在灶台上,一掌下,差點沒把灶台拍塌……」林煙雲說到這里,彎著笑的不行,我也笑的快要岔氣。
「然後呢?」我有些迫不及待,葉蓉朵這麼可愛的一面,為什麼被我錯過了。
林煙雲咬著唇,好不容易憋住笑,繼續道︰「然後她臉都紅了,從沒見過她像昨天那樣失措慌張,又是道歉,又是憨笑,再讓她幫忙,估計能把屋頂掀了,我只好喊蓉琪把她拉出去,才順利把粥做熟。」
「呵呵,改天我們好好消遣消遣她,讓她有事沒事總板著臉,給我們耍酷,呵呵~」我笑道,心里的幸福,就要溢出來。
林煙雲也點頭稱贊︰「這點子不錯,不過除了您,誰有膽子去消遣她呀。」
她這麼一說,我竟笑不出來了,感覺她好像知道什麼似的。
「煙雲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和她……」我話剛出口,馬上頓下。這林煙雲對我雖沒有惡意,可我看得出,她應該屬于笑面虎,不好應付。
林煙雲斂起笑容,眼神純澈無辜︰「煙雲是不是說錯話了?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大人您海涵。」
我微怔,繼而展顏平道︰「哪里話,煙雲你莫要多慮。公堂上,你我是上下屬關系,退了堂,你我便是好友,是姐妹。額對了,我還不知煙雲你今年芳齡。」
她頓足下來,對我微微一恭,彬彬有禮道︰「回大人,煙雲年方二十四。」罷了,又加了一句︰「尚未婚配。」
我暗中一算,她比我現在大三歲,如果按我現代年齡,我比她大兩歲,如此,我只好委屈裝女敕,心虛道︰「我二十一,小你兩歲。」
她笑道︰「這我知道,如此說來,大人您……」遲疑著,故意把話茬留給我。
「煙雲你是想讓我叫你姐姐?」我道。
「煙雲不敢,只是方才听大人您提出與煙雲做姐妹,所以……」她頓下,笑而不語。
因著我在現代有個姐姐,雖然那個姐姐很糟糕,一點兒不像姐姐的樣子,可我也是很愛很愛她。現在突然多個姐姐,又是林煙雲這麼溫和賢良的人,我自然是欣然接受。
興許,這就是我對林煙雲一直有著某種層面喜歡的因由,她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感動窩心,這種感覺,從第一次和她見面就有了,一直持續到現在。
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一直關懷照顧著,是有點詭異反常,不求回報的關懷,有時候會讓我覺得莫名其妙,可我真的說不出林煙雲有甚麼不好,更無法拒絕她的體貼。
行醫救人,德藝雙馨,就算她是壞人,又能壞到哪里去?
許是我半天未表態,林煙雲看起來有些失落,邁步進了近路胡同。
「煙雲,你听我說。」我邊叫她,邊跟了上去。
「何事呀大人?」她端著笑容,卻是極不自然。
「我願與煙雲你義結金蘭。」我道。
她先是一怔,接著,把一只玉手伸到我面前,欣喜道︰「情同手足,白首同歸,
深情厚誼,至死不渝。」
這個橋段,雖然沒經歷過,但古裝戲我見過不少,馬上把兩只手壓到她手背上,道︰「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她把另只手蓋我手上,緊緊一握,道︰「女子一言。」
我接道︰「駟馬難追。」
接著,我們互相笑著,齊聲道︰「與伊共勉」散手。
這個伊,是純粹友愛,與愛情無關。
許是我一直接受著林煙雲莫名關愛,終于找到了理由,和她結完把子後,心里有種無法言喻的輕暢。
懷著輕暢的心情,腳步也輕暢許多,穿了大街小巷,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李府」大門前。
作者有話要說︰不求長評,只要回復就好,就像x君一次‘好’一個字,就滿足了。因為能感受到你們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