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心中的疑雲憂霧,就在葉蓉朵手落我肩後,漸慢為一縷寡淡輕煙,清風一吹,雲消霧散。
而她那雙墨色深邃,幽靜中泛著些許憐憂,似乎仍在為我方才的不安,而憫心。
我對她然釋一笑,輕輕點了點頭,讓她看到我的輕松自如,及不掩飾對她的依賴和信任。就像她說,天塌下來,還有她在。
以前听人說,完全依賴一個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一旦對方抽身而去,留下的人,就像折了脊骨惶惶倒下。
但我覺得,依賴,是一種幸福的包容和被包容的幸福。
夏日當空,炎炎鋪照,柔柔清風,如絮似綿,街道兩邊五彩繽色的「懸幟」,隨風輕擺,搖曳多姿。一米多寬的人工河渠邊,倒柳垂蔭,長椅成排,三三兩兩的男女老幼,依木椅而聚,或乘涼,或歇腳,遛鳥閑聊悠然自得。
走在人流熙攘的青石街道上,商販多樣化的叫賣聲,酒館小二忙碌傳菜聲,「煙樓」小廝們嬌女敕召喚聲……聲聲灌耳,延綿不絕。
放眼望去,一片繁華昌盛,處處和諧景象,這也是我來到百花縣之後,第一次真正看到的景象。
然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若不是親歷巷內驚心一幕,我真不敢相信,遍地明朗的街道一角,竟有那般黑暗的事情發生。
可見,給人感覺像花兒海洋的「百花縣」,並沒有名字听上去那般芳香猶人。
我和葉蓉朵快快到衙門門口時,楊捕頭急匆匆向這邊跑過來,見她形色匆忙,以為她來有事向我稟報。
「楊捕頭,何事如此匆忙?」我道,葉蓉朵也在一邊看著她。
楊捕頭神色凝重,四處環顧一遭,手把嘴邊低道︰「衙門來了一位大人物,大人,您回去之後,萬事要謹慎。」
「那……可有人問過此人來路?」我道。提早問了,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楊捕頭回頭朝衙門門口瞄一眼,回目低道︰「嚇都嚇死了,誰敢問。看那陣容,八成打皇宮來的。不過呀,從蓉琪對那人的態度來看,二人關系好像不一般,像仇人,又沒開打,說是親人,可蓉琪痞子一個,人家一看就是權高位重的大人物,怎麼可能和一個二流子結親。」
光听楊捕頭說,我就一個頭幾個大,與其听不懂,不如回去瞧個究竟。
思及此,我對葉蓉朵看了一眼,道︰「咱們進去吧」,剛說完,又覺得門口站那麼多門神,她這麼背著秀才不是很方便。
「楊捕頭,你來把秀才背著,然後從後門把她送房里躺著。」我道。
楊捕頭驚訝的嘴,能塞一只四量重的活螃蟹︰「呀∼不是您說,我都沒發現葉女俠扛個人兒。一會兒沒見,她怎麼變成這個死樣子啦?被人扁了吧?我就說嘛,官差要低調,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遲早得挨打,就為這話,出門之前還和我吵一架呢!」
老天我的爺,這人該是有多粗的線條,面對面這麼大時候,才看見葉蓉朵肩上背個人,要是我不說,難道真就被她無視掉嘛,_#……
「行了,別說了,秀才傷得很重,你背著她小心一點兒,別擦著踫著」我道,然後示意葉蓉朵把秀才給她背。
「不行呀大人,不是屬下要抗命,而是,而是……」楊捕頭磕巴道。
一直沒有發言得葉蓉朵,冷眼低道︰「是說什麼,說!」
楊捕頭縮了縮頭,咳咳兩聲,對我想看不敢看,支吾道︰「而是,而是我剛復了衙門那位大人物之命,要給她買二斤上等竹葉青茶,她嫌衙門茶粗,喇她喉嚨。」
她話音剛落,只見葉蓉朵上身略微一傾,伸出左手踮著秀才的腰帶,把她從自己右肩上拎了下來,就像拎塑料袋一樣,往楊捕頭右肩上一掛,秀才頭朝後,錠朝前被攔腰擔在楊捕頭肩上。
「我去。」葉蓉朵說著,轉眼對我平道︰「竹雨,無須擔濾,你隨意應對。我去去就來。」
我對她點點頭,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刻意給她笑笑,柔道︰「嗯,我知道,你快去快回。」
楊捕頭背著秀才走開,我站在原地,等葉蓉朵在人群中走遠,我才斂目轉身,她得背影瘦削而不弱,拔直而不寡味,即使混入熙攘人群,也是那麼冷艷醒目,讓人一看,就很難轉移視線。
邵竹雨,你夠了_#。不!不夠(^o^)!
衙門外這兩排人,說她們是「門神」,倒不如用「僵尸」來的貼切。
佩戴統一官刀,清一色寶石藍長衫穿扮,連體態表情都是一樣。
見我一靠近,其中一位與我年齡相仿得女子從隊伍中跨出一步,對我拔刀喝道︰「站住,什麼人?退後!」
這架勢,在我意料之中。她們不認識我,里面是她們保護的大人物,看到陌生人,自然不會放人進去。
我的官職,可能比里面那個大人物低幾級。但是,她們只是小跟班兒而已,我官職再小,總比她們高。這里是衙門,我是縣令,怎麼可能被她喝住。不過,先禮後兵是我的原則。
我伸手從懷里拿出腰牌,對她客氣禮道︰「你好,我叫邵竹雨,是聖上欽點的百花縣縣令……」
這些「僵尸」在听到我的名字時,隊列明顯輕微騷動,面面相視片刻,便齊齊屈膝向我跪拜。
「見過邵大人,願大人幸福。」
……_#……什麼情況,我無法淡定。被冰封三秒,自動解凍。
我故作鎮定,伸手朝她們略略一揚,平道︰「都起來吧……」感覺就像現代人看見縣長,跪倒一片,祝福「縣長吉祥」……
「謝大人……」。
見她們平身後,我才暗松一口氣,撩了衫擺準備上台階,還沒跨出一步,領頭那位又發話了。
「來人……」
我心一咯 ,暗道是想抓我麼,下一秒,便有一個年齡比我大的女人從隊伍中出列。
「送大人回衙。」听到領頭這麼一喊,我才放下心來,真是的,就不能一口氣說完麼。
我恨的牙癢癢,暗中朝那喊話侍衛狠狠一瞪,隨應話那位侍衛上了台階。
進門時,那侍衛在我前面正走,突然頓在門檻外,側身對我伸手敬道︰「大人小心門檻」
我低眼朝眼前的手略略一掃,過于熱情的殷勤,讓我渾身不自在,便伸手將眼前那只手推到一邊︰「謝謝。」接著,撩了衫擺,抬腳進門。
左腳踏入門檻,剛抬起的右腳隨即被什麼東西扳了一下,毫無心理準備的我,身體失突然去平衡,一個前傾,幸有旁邊侍衛即時扶住我胳膊,才免于跌倒在地。
「大人,當心吶。」
我怔了一下,覺得哪里不對勁,有種說不出得不自在,原來是她扶著我胳膊的手沒有松開。
「謝謝……」我說著,極不自然把胳膊從她手里抽離,她卻直直凝著我雙眼,避也不避,一雙冰冷的手,就像兩個環箍在我胳膊上從上往下滑。
我心里極不舒服,卻因著光線不太明亮,看不清她意圖為何,朝她低喝︰「你干什麼?」同時,我的胳膊已從她手中抽離到手腕處。
少了衣塊兒隔擋的她的手,挨著我的手腕更是冰冷,不知她意圖為何,但我能感到她不懷好意,無論是哪種意圖,我都不會再對她客氣。
我猛的把手一頓,想要掙月兌她,卻被她反手一抓,輕松便把我手掌握她手心。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