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看到錦陌以前的畫。小小的畫面,卻似一片極為廣騖的天地,即使是朝陽下草尖上的一滴露珠,一朵絢爛盛開的小花,安靜角落里的布偶小熊,仿佛都被賦予了生命,能讓人感到一種生機無限的意境,那些畫讓他感到震撼。他想不到那樣的筆觸竟是出自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的手筆,畫中所顯露的胸襟,那樣的強大的內心竟會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能有的。
借著曠課處分的名義,讓她在藝術節上交一幅作品為交換條件,她接受了他出的條件。卻不曾想過,她給他的畫依然讓他感到震撼,卻是以另一種方式。
章昱歌站起身,把桌上的畫卷起來匆匆出了辦公室。往教學樓去。
晚自習前的休息時間,教室里的人寥寥無幾。錦陌面對著窗戶,把頭埋在臂彎里,縴長濃密的睫毛將眼瞼輕輕覆蓋,在素淨白皙的臉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暗影,不時輕皺的眉頭,略顯幾分倔強。
章昱歌在走廊里,從窗戶往教室望去,看著錦陌睡著的樣子,挑了下眉頭,向錦陌後排的座位看去。
與錦陌座位相隔一排的座位,亦辰坐在課桌上,悠閑的晃動著一雙長腿,面對著坐在他身邊的兩名女生笑容燦爛的低聲淺語,說說笑笑。章昱歌挑眉︰這是什麼狀況?以往這個時候不都是在操場打球麼?今天這麼好的天氣怎麼就閑下來乖乖呆教室里?
章昱歌看著亦辰帶笑的眉眼,想到畫中的那個背影,心中帶著一絲困惑。
章昱歌走到錦陌桌前,用卷好的畫卷在錦陌頭上輕輕敲了下。
「我懶得理你!」錦陌沒好氣的低聲嘟噥了句。
「唔?不用看就知道我是誰了?不過,我好像沒有惹你,怎麼就懶得理我了?」章昱歌在錦陌對面坐下,雙眼含笑看向亦辰,亦辰的笑容僵在臉上,那雙垂在空中的長腿也停止了晃動。
錦陌依然趴在桌子上,稍稍轉過頭,眼神迷茫的看了章昱歌一眼,垂眸,瞟見他虛握在指間的畫卷,懶洋洋的坐直了身體。
章昱歌收回視線,悠然自得的看向錦陌,修長的手指緩緩轉動著手中的畫卷︰「我說過,我要一幅讓我滿意的作品。但是我不滿意這幅畫。」
錦陌一勾唇角︰「如果你覺得這樣的畫見不了光,那就請還我。」伸手探向畫卷,手沒有觸模到畫紙磨砂的質感,反而是一種熟悉于心的堅硬略顯粗糙的骨質感,溫熱的感覺自掌心,以電光火石的速度一路快速延伸到全身每一處感官。
錦陌瞟了眼掌下那一處被壓得微微變形的畫卷,和那個一臉固執的人,悻悻的收回手。
亦辰從章昱歌指間扯過畫卷,笑意晏晏在錦陌面前晃了晃。
「你把畫交了都不跟我說,以為我就看不到了是吧?」
「我沒必要什麼事都要經過你吧?」完全賭氣的語氣,看向他的眼神依然決絕氣惱。
亦辰郁悶的用手指彈了下錦陌的頭,將畫卷打開來看,隨之臉上的神色也變了變。
那是一張油畫,夕陽下昏黃的背景中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草叢生的墓地,淡淡的暗灰色和紫色恰到好處的把畫面渲染的極為荒涼。畫上,一個男孩面對一座墓碑長身而立,他挺拔卻略顯單薄的背影在這一片蕭條的景致中顯得格外的淒涼,白色襯衫的衣擺被風撩起,烏黑的頭發也被風吹得略顯凌亂,讓人一眼看去只覺憂傷。他的身影被清冷的夕陽長長的拖在地上,使畫面看上去透出一種更加悲涼死寂的氣息。
亦辰咬著嘴唇,神色復雜的看了錦陌一眼,把畫一把拍在錦陌桌上,眉頭皺了皺恨恨的問道︰「這是哪個該死的不長眼的家伙?!」
章昱歌神色古怪的看了亦辰一眼,再看向錦陌,見錦陌低垂著眼眸,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于是惡意的添了把火說︰「我也覺得這畫上的人不像是你,你的背影沒有這麼帥。」
章昱歌的的話讓亦辰噎了噎。
錦陌抬眼看了章昱歌一眼,見他正一臉惡作劇的表情看著她,于是垂眸看向桌上的畫。
章昱歌說︰「這幅畫太蕭條,太滄桑,太淒涼,太悲哀了,你想想,這幅畫讓大家看到了會勾起大家什麼樣的心情?你就算是把背景畫成一片荒原也比這一大片墓地強啊。」
錦陌低頭將畫卷起來,沉默了半天後頭也不抬的說︰「知道了,但我需要一天時間。」說完站起來拿起畫繞過亦辰出了教室。
章昱歌望著錦陌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口,半天才緩過神來,回過頭看向亦辰︰「她這算是怎麼回事?」
亦辰瞟了他一眼,一臉郁悶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她這就算是給你請假走了。」說話間,將錦陌的書包扯過來,將桌上的書一股腦的塞進去。
「什麼?」章昱歌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書包都不要了嗎?」
亦辰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慢吞吞道︰「你沒看見我還在這里嗎?」
章昱歌不懷好意的笑笑,八卦的問道︰「吵架了你們?」
「這不歸你管!」低頭從作業本上翻開一頁空白,刷刷的寫下一行字,將那頁紙撕下來推到章昱歌面前︰「我們的假條!」
章昱歌垂眸,假條上白紙黑字,龍飛鳳舞的字體蒼勁有力︰蘇錦陌展亦辰請假。
請假的時間原因一概全無。
「你沒學過寫假條吧?!」
章昱歌將假條退回,卻無人應聲。抬頭看去,只能撲捉到亦辰拎著書包消失在教室門口的一抹背影。
章昱歌無奈的挑眉,將假條握在手里,踱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里向樓下望去,看著亦辰跑出教學樓,向學校大門跑去。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