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二人尋得一高大黃石環繞之處，各自搭了簡便帳篷，為了不被發現，都未點燃篝火。黃石灘的夜晚極靜，靜得讓人發冷，只是不知獨自在篷內的二人是否會感到孤寂。
一個本就一座冰山，另一個的感情已飄向了遠方，想來也不會禁不住夜的孤寂。
只是今夜似乎有些特殊。
沈如霜走出帳篷，恰好看到靠坐在黃石邊的王天，他正抬頭望天，也許只是在看星看月光，追魂弓在他腰間映著星光，閃出淡淡光華。
「本來可以在床上舒服睡覺。如今卻要在這風餐露宿，是不是有些後悔。」沈如霜也沒有看王天，同樣看向天上，只是或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麼。
「我很後悔。」王天收回在天上的目光，看著沈如霜促狹笑道︰「後悔但是你躺在我懷中那時，沒有撕開你的面紗，不然今晚就可能是一個美人陪我過夜。」
面對王天這樣的語言，沈如霜竟然也沒有生氣，也沒有跟著王天笑起來，只是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片刻後落在他的眼瞳上。
兩人目光在星光間相踫，只是不知有否泛起點點漣漪，只知道冷夜已經不再冰寒。寂寞的月亮有了星兒相伴又何懼空虛？兩人再次望向天空，似是那里真的長出了花兒。
王天雙手枕著後腦，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天空的星星，說道︰「一般這樣的夜色，我都會大吼幾聲。」
沈如霜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那就吼。」
王天嘆了口氣說道，說道︰「但我確實不能射死一堆龍族。」
沈如霜再次偷偷看了王天一眼，說道︰「那明天便吼個夠，補回來便是。」
王天好笑︰「你蠻不講理。」
沈如霜挑眉還擊︰「你故作深沉。」
沈如霜突覺不妥，趕緊收口，側開臉移開了目光，但眼中似有什麼在閃爍。
王天卻更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不知不覺撫模著腰間的追魂弓，眼中似是生起了些掛念之情。最終他搖了搖頭，心想或許是真的極是想念，才會在剛認識的人身上有那種熟悉感。
沈如霜見他似有所思，識趣地不再作聲，只是尋了一處地方坐下，掃過王天的側面，看到是他沉郁的眼楮。
是什麼讓原本他的目光變得如此深邃？
兩人沒有再進帳篷，就如此靠石而坐，時而細聲交談幾句，時而各有所思，一切是那麼自然。漫漫長夜竟也不再沉悶，只是不知他們有沒有在意那淡淡中滋生的舒適感。
不想睡，卻不知不覺睡去，明天清早卻又再走各有各遠路。
清早的黃石灘沒有風沙，陽光射在光禿禿的黃石上，開始了一天的炎熱。靠石而坐的男女昨夜不想睡去，今晨卻不願醒來。
沈如霜醒了過來，驟然睜開的眼楮重回了冰涼。她背對著王天，靜靜翻上火龍馬，沉默了很久。
「駕！」
最後，沈如霜依然沒有回頭，沒有回頭看一眼，沒有回頭說哪怕一聲再見，走得如此絕然。
蹄聲漸遠，王天緩緩睜開眼楮，其實他早已醒來，比沈如霜還早醒來。望著已經沒有了人影的方向，王天有些茫然，沈如霜所走的方向也是他要走的方向，二人卻不會再走在一起。
回想昨夜沈如霜軟化了的聲音，那張愈發熟悉的感覺，絲絲失落蔓延胸間。他重新閉上眼楮，卻不知不覺再次撫模起腰間的銀弓。
在如今人族的處境，看見同族的沈如霜受異族欺凌，拔刀相助如此平常的舉動，自己不會小氣到要人認真答謝，更不會認為自己是對方大恩人。那為什麼總感受被什麼堵住胸口？
……
黃石灘終于有了走完的跡象，時而可以看到了綠色的植物，空氣中的濕氣也越來越明顯。沈如霜抬頭看向眼前城市，眼神中多了些不再冰冷的東西。
紫荊城，唐家勢力邊界一個重要的城市，重要的原因很簡單，它毗鄰永夜森林，緊靠鳳山關。當看到在城門口列隊迎接自己的十數人，筆挺的身形，森然的隊列，簡單地站著便讓人感受到無形的壓力，如此精英理應可以讓沈如霜松一口氣。
但她卻莫名地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因為她看到了這些精英不再堅定的眼神，眉宇間那些閃動。
唰！果不出沈如霜所料，迎接她的十數人齊齊跪下。
沈如霜皺眉，極力壓抑著自己的語氣，問道︰「你們做什麼？」
其中一個似是這十數人的帶頭的黑衣人說道︰「屬下辦事不力，未能為唐家分擔，要勞煩親自來采摘解藥，請小姐降罪！」
沈如霜看著跪在眼前的人群，厲聲說道︰「起來！唐家的男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堪？你們的斗志，你們的驕傲都哪里去了？被狗吃了？還是被你們家的婆娘吸干了？」
軍中的生活讓沈如霜的話語帶著些粗俗，卻一針見血的罵醒了他們，眾人馬上從地上彈了起身，眼神再次回復了在戰場上的堅定傲氣。
「多謝小姐提醒！」
沈如霜點了點頭，語氣也放緩了下來，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別那麼輕易跪人了。怒血狂蟒不是那麼容易對付，不是你們的問題。」
沈如霜向著那個黑衣人說道︰「唐森，依你估計，算上路程，采摘解藥需要多少時間？」
「此處去永夜森林快馬加鞭大概只需要三天時間，但那些畜生極是狡猾，需要多少時間就不好說。」唐森如實答道。
沈如霜沉默起來，想到三天路程，應該還趕得及，前提是過程順利。
她繼續問道︰「家族這邊可以抽出多少人？」
唐森恭敬答道︰「近段時間邊境混戰不斷，恐怕不多。」他看了看眼神還是遠方的沈如霜的臉色，繼續說道︰「但屬下保證抽出實力最強的戰士給小姐。」
沈如霜收回目光，淡淡說道︰「安排人手的事就交給你了，務必在不影響戰場調動的情況下，多安排些實力比較強的戰士。」她目無表情的下達了命令，只是眼神還是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