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約而至。
夜晚的黑曜石廣場絕對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刻,那寬闊至極的黑曜石廣場烏黑晶瑩,如一片碩大無比的鏡子或者一潭平靜如鏡的湖水,將夜空的美麗完完整整的倒影出來。
尤其是今天。
在黑曜石廣場上擺放了許多張黃梨木的圓桌和高背椅,每張高背椅上都坐著一名身著法師裝束的人,黃梨木圓桌之上則放滿了精心烹飪的美食,桌上那點滿了蠟燭的燭台在夜里發出柔和溫暖的光,不僅僅起到了照明作用,暖色系的光芒更將桌上的食物映照地更加地色澤飽滿,讓人食指大動。
更令人驚奇的是,在空中還有擦得程亮的點滿蠟燭的黃銅燭台高高低低地漂浮在空中,如同被看不見的絲線懸掛住,讓人無法回避地想起一個事實︰
這一定是一場法師的晚會,只有他們才擁有如此神異的力量讓一場小小的晚會看上去也能如此精彩和神奇。
身處于這樣用魔法創造的神奇環境之中,仿佛就身處于夜空與夜空的中央,心靈變得無限地大,向著四面八方的無邊無際的夜空擴散開去,那些懸浮在空中的燭台恍惚間如同隔得自己極近的星辰,讓人錯覺以為自己伸手便能夠將這些星辰都盡數摘下,那種神異、美妙的感覺實在是難以形容。
那一百名被日晷之塔錄取的幸運兒就是今天這場晚會的主角,他們的座位被安排在晚會會場的最中央的位置,除了那幾位掌管著日晷之塔的高段法師,他們才是這場晚會的主角和中心。
這一百名實力與運氣的並存的新生,其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參加如此大型的晚會,他們許多人都用興致勃勃的好奇目光四下張望,並不時地跟著自己的鄰座低聲地交談幾句,或者遏制不了激動的情緒高聲而興奮地發表著自己的觀點,雖然他們許多人認識相處也才僅僅幾天,但是少年的熱情加上剛剛被日晷之塔錄取的激動,讓即使平素性格內向安靜的人在這個時刻往往也迸發出了非凡的熱情。
「你是哪里人?听你的口音好像來來自與維恩省吧?」
「是的,你也去過維恩省?我感覺你應該就是席多省的人吧。」
「是的,我可算是土生土長的席多省人,不過我有親戚在維恩省,有時候會去拜訪他們。」
新生們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這更方便了他們之間互相交流,畢竟以後都是要朝夕相處的同學,而且同樣都是從三場嚴苛至極、千里挑一的考試之中月兌穎而出的幸運兒,彼此之間很容易便會產生親切感。
全身上下都身披著一件白色斗篷的費利亞在這些新生中間顯得格外地顯眼。
今天在日晷之塔上那個前所未有的三特首席稱號不僅讓當時黑曜石廣場上所有的考生和觀眾都知道了費利亞,就連許多身在日晷之塔的正式法師學徒甚至正式法師都知道了這個身披白色斗篷創造了前所未有奇跡的人。
那些已經進入了日晷之塔的正式法師或者正式法師學徒,當然遠遠比這些新生們要清楚這個首席身份將要帶來的種種好處和重點培養。
就拿他們那一屆的首席來說,但是因為新入學的那一段時間的重點培養和資源的傾斜,讓他們風光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有的首席或許已經被其他人追趕上了,但是還有許多首席就這樣一直霸佔在最高處,讓人僅僅是看到他們的現在就不由得可以預見他們以後將會擁有一個多麼輝煌燦爛的未來。
「那個白斗篷在這種場合都不戴著斗篷遮住臉,真是太無禮了。」
「沒辦法,別人是個丑八怪嘛,要體諒他嘛。」
「人丑就了不起嗎?」
坐得離新生比較近的那些日晷之塔的一名正式法師听到了兩名新生的議論之後,看了那兩名取笑的新生一眼,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在他那一屆也有一位滿臉麻子的少年因為容貌過于惡劣而遭到了不少人的嘲笑,但是十幾年過去了,那個麻臉少年卻成為那一屆最先幾個成為正式法師的人,現在還成為了魔藥科的科長,成為了那一屆學徒之中的驕傲,而自己就是當年嘲諷他那張麻臉的人的其中的一個。
看到那些天真幼稚的少年,法師仿佛看到了過去同樣天真幼稚的自己。
「人丑是不是了不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個少年以後一定會比你們了不起。」
那兩名低笑著議論的新生被這突然傳來的聲音給說得呆了呆,他們循聲望去,看見一個身穿紅色法師長袍,胸口別著象征著正式法師身份的太陽火焰圖案的徽章的中年人朝著自己微笑,他們心中一緊,知道自己剛剛所說的話都被對方听了過去,連忙解釋道︰「學長,對不起,我們是在開玩笑的。」
中年法師擺擺手,微笑著淡淡地說道︰「其實你們開不開玩笑都跟我無關,我也不認識那個白斗篷的少年,我只是覺得你們像過去的我,如果我真的能夠跟我過去的說對話的話,那麼剛才那些話就是我想說的。」
兩名新生一愣,繼而露出深思的神色。
中年法師沒有再看他們,他轉過臉,臉上帶著饒有趣味的表情注視著那個白斗篷少年。
在這場盛大的晚會中,在那些興奮的少年少女的新生中間,白斗篷少年一個人坐在桌子邊的角落,如同一座雪白而孤獨的冰山,遺世獨立。
或許那個白斗篷少年自稱自己是一個丑八怪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這種情況,但是中年法師知道那也絕對不可能是主要原因,就算他長得再丑,他身上所帶有的三特首席的光環也足以吸引許多好奇或者仰慕的人,只要他稍微有點親和力,想必早已經跟周圍的同學打成一片了。
雖然隔得有這麼遠,中年法師都隱約能夠感受到了白斗篷少年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凜冽清高的氣息,如果一座真正的冰山一般讓周圍的人不自覺地便望而卻步。
如果是一名政客、或者主教、或者商人、或者貴族身上帶著這樣的氣質,那麼基本可以判定他一定是一個失敗者,即使現在還不是失敗者以後也總會因此而變成一位失敗者。
但如果一個法師身上帶有這樣的氣質,那麼則可以說——
還不壞。
魔法這條道路只有一心一意地專注、努力、練習、思考,才能夠走得更深更遠,別人再有權勢和力量也幫不了自己,許多法師的成就都是在他們付出了常人難以忍受的重復枯燥的訓練、竭力竭心的思考、以及無邊無際的孤寂才得到的,也正因為如此,在許多游吟詩人所吟唱的故事和歌曲中,那種強大的老法師形象往往都是一些沒有沒有子嗣、沒有朋友的老光棍。
那個白斗篷的少年,我很看好你哦。
不知道正被某個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日晷之塔的正式法師在寄予厚望,費利亞正望著面前豐盛的食物發呆。
莉莉不肯一起來真是太可惜了。
費利亞在心中暗暗地嘆息道。
明明這麼多美味的食物就放在眼前,費利亞可以想象如果莉莉看到了這麼多的美食的話雖然會表現得毫不在乎,但是尾巴一定會歡喜得一甩一甩的,她雖然是座星,而且身體看上去也和真正的貓差不多,但是對于美食的品味和熱情絲毫不亞于那些人類的美食家。
只不過她絕對不會明顯地表露出來就是了。
在費利亞發呆這段時間里,不斷有身穿黑白相間制服的女僕將新的菜式端上餐桌,此時足足可以坐上數十人的長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色的美食,光是看的就讓人垂涎三尺,不過仍然沒有一個人朝著這些食物伸去刀叉,他們似乎都還在等待著什麼。
從小就在原木村長大,最遠也只是到達過鄰鎮的費利亞可以說是一個真正的不折不扣的鄉巴佬,不過他畢竟接受過烏麗葉的教育,天使的禮儀就算和人類的禮儀有所不同,但是在優雅和禮貌的程度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費利亞雖然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但是他至少知道不該做什麼,眼看著大家都沒有動餐
忽然,周圍的說話聲音一下子變小了。
費利亞敢肯定這絕對不是出于魔法的力量,先別說這個聲音的變小是有一個過程的,並不是馬上就變成鴉雀無聲,就算是真正魔法造成的影響,費利亞也絕對能夠感覺地出來,處于魔法費利亞可是有一種非常奇異的感應,如果周圍有魔法作用的痕跡他一定能夠覺察出來。
就仿佛一道無形的漣漪往周圍擴散開去,被漣漪的範圍波及的人都停下了議論,他們紛紛不約而同地抬頭往一個方向看去。
費利亞也隨著身邊人的動作一起引頸朝著那個方向張望。
原來是有一個中年男人站了起來。
他身穿著繡著火焰與太陽的日晷之塔的法師袍,看上去與其他人的法師袍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在他胸口位置的那位徽章卻並不是什麼太陽與火焰,而是一道金色權杖,對,就和他左手握住的那支金色權杖一模一樣,在夜色下,那柄金色權杖散發著顯眼的光,在金色權杖的上方,還有一道火焰。
一道正在懸空的、不停變幻形狀的火焰。
在這道火焰散發的光亮的映照下,那個男人原本膚色黝黑,五官也長得平庸無奇的圓臉卻似乎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深沉和威勢,甚至連他那原本應該是過于臃腫的體型也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力量。
「他是誰?」一個和費利亞一樣搞不清楚狀況的新生壓低了聲音問他旁邊的同學。
「連他你都不認識?」那個同學的聲音顯得非常驚訝︰「他就是日晷之塔的現任塔主,『光焰駐守』——大法師勞爾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