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冢之巫棲谷 沒有秘密的思考 五

作者 ︰ 巫靈絕唱

父親一生行醫,救死扶傷,我從小耳濡目染,深受燻陶,考大學時,毫不猶豫選了一所中醫學院。中醫,以前叫巫醫,顧名思義,就是用巫術為人治病,是巫術的一個小分支,雖說時下不少人叫喊著巫術即迷信,然而,中醫學院還是遍地開花,存在即是道理!何況,很多病西醫還真束手無策,非得中醫才能藥到病除。巫術,是我們祖先認識了解這個世界的工具,是他們時代的科學,只是今天的我們,發現古人的認識,有很多是錯的,所以冠以藐視之名,稱之為迷信,但我認為,幾千年承傳而來的巫術,不可能全都是錯的,巫術,應該不止是迷信,科學的發展,終究有一天會讓我們認識清楚巫術背後的規則。

五年後,我畢業了,發現醫人治病這個行業還真不好找工作。工作找不著,但飯還是要吃的,最後在父母及舅舅的幫助下,在市內開了家藥店。這個時候,母親才告訴我︰「八年前,也就是你十六歲的時候,父親遠足歸來,郁郁寡歡,終日把自己關在屋里頭,閉門謝客。若不是念著你尚未長大成人,需掙錢供養,怕是找上門來的病人都不願接見。我三番五次,一再追問,終于揪出了他的心結。原來,他想什麼,周圍總有部分人知道。」我感覺大腦一時短路,反應不過來,急忙叫停︰「什麼他想什麼,周圍總有部分人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空洞得讓我感覺你好像什麼都沒說一樣。」母親白了我一眼說︰「這都听不懂,還大學生哩,那些書不都白念了嗎?我說呀,你爸心里想著事兒,不用說出嘴,周圍的人就知道,明白了麼?」我機械地點了點頭,這次算是听懂了,正因為懂了,所以懵了︰心里想什麼,周圍人知道?換而言之就是,語言是多余的,從此不再有秘密,沒有隱私,還有,夏天上街不用再穿衣服,銀行卡也無需設密碼……「

回過神來,我三步並作兩步沖進父親的房里,父親一如既往在打游戲,我一直來納悶哩,老大不小了,若是我結婚早,都抱孫子了,咋就突然好上少兒節目來,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我還是不死心,至少無可理解,揣摩著父親該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癥吧?但他思路清晰,才思敏捷,就是我這個所謂的大學生,也望塵莫及。為了不至于太唐突,一把扯開他心靈深處隱藏著的傷口,我坐在父親身旁,盡揀些無關緊要的事東一句西一搭閑扯,什麼年輕時候花姑娘的干活,餓肚子的時候偷雞模狗,最後慢慢進入話題。

「唔!你都知道了,相信嗎?「我不知該不該相信,但我實在難以接受,一時呆在那里不知該如何回答,父親轉過身伏在電腦前,打開白發三千尺的聊天界面,敲了一行字說︰「來句亮倘的話。」對方轉眼就敲來一行字︰「你兒子來了,你打算將事件告訴他。」父親的眼皮跳了跳,轉過身面對著我平靜地說︰「看到了吧,我的確準備將事情告訴你了,這個念頭是你剛才問我這些事後才生出來的,白發三千尺立馬就知道了。本來我是想讓它爛在肚子里,帶到墳墓里去的,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不如干脆就全都告訴你,省得你瞎折騰。「一個不平靜的故事,在父親平靜的聲音里娓娓道來。

十年前,父親跋山涉水,沿著四川水洛河,來到雲南麗江,到了麗江,父親才發現,所謂中國五十六個民族,那純屬瞎掰,僅麗江就不止五十六個民族,後來,參與過一九五二年民族統計的老村長告訴父親︰「我說胖金哥(父親並不胖,這是納西族人對年輕男子的稱呼)呀!當初雲南統計出來的民族就一百八十一個,當然,還有些沒有整到,工作人員一看,嚇了一大跳,心里估模著全部統計出來,那是沒可能做到的了,實在沒辦法,只好把人數超過五千的民族報了上去。其實哪,我們的國家,遠不止那五十六個民族。」

麗江四季如春,最著名的要屬玉龍雪山了,當地人更多稱之為神山,站在玉龍雪山下,左邊是青藏高原,右邊是雲貴高原,兩座高原在這里交錯卻又界線分明。看著雪山在六月的陽光里白雪皚皚,雲霧繚繞,腳下的鏡湖在陽光照射里變幻著紅藍紫三種顏色相互交替,父親深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真不愧國際旅游名城。然而,就在美麗的麗江,厄運降臨了。

從玉龍雪山歸來,父親在麗江古城找了家旅舍住了下來。晚上,做了個夢,夢見白天參觀的玉龍雪山倒塌了,亂石橫飛,那個架式,就如天崩地裂,鍋蓋般大小的碎石如下冰雹一樣,滿天飛舞,聲勢甚是哧人。忽然一個激靈醒來,兩耳卻仍是轟隆隆響個不停,父親驚疑不定自個扇了兩巴掌,確定不是在做夢,急急跑到陽台上,發現月明星稀,古城靜靜地沉睡在群山環抱中,遠處的玉龍雪山,猶如一位氣勢非凡的將軍,巍然屹立,峰頂的冰雪,反射著清冷的月光,如壯士 亮的頭盔。玉龍雪山並沒有倒塌,可兩耳仍舊轟鳴不已,像是山峰倒塌石頭撞擊的聲音,同時還夾著尖銳的呼嘯聲。

麗江四季如春,雖然正值仲夏,夜晚卻清涼如水,夜色愈是美麗寂靜,父親愈是覺得這聲音來得不尋常,忽然意識到,這個聲音也許只有他一人能听到,孤獨、恐慌隨即在心里漫延。聲音時而猶在耳邊,清晰可聞,時而遙遠而虛無,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直到第二天清晨,兩耳才回復清靜,恢復正常。然而,惡夢已經結束了,但厄運卻剛剛開始。

接下來幾天,父親兩耳時不時會轟鳴作響,只是聲音小了很多,卻多了一個含糊不清而令人發怵的聲音,厚重而嘶啞,听了很多遍,才听清楚,說的是︰「我是萬物的主宰,你是我虔誠的奴僕,時候听從我的旨意,否則,災難就會降臨,還會禍及子孫,千年萬代。」接著會兩眼發黑,天旋地轉,再後就是頭疼欲裂,幸好一次比一次輕微,沒幾天便再也听不到那聲音了。父親如喪家之犬,心急火燎逃離麗江,趕到大理,顧不上置辦些吃喝用度,直奔火車站,兩天後到達南寧,懸著的心,總算放回肚子里了。然而,事情卻只是剛剛開始。

到了南寧,盤纏告罄,沒了錢買車票,只好徒步往桂林方向趕,一路行醫看病,掙些醫藥錢填肚子,一日來到黎塘鎮的一個小村莊,正踫上一老頭上山打柴,腳給崴了,腫得老高老高的,對父親而言,這是小病,駕輕就熟,三下五除二就接合好了。

自從在桂林安了家,豐衣足食,這種小病父親往往是不收錢的,當然,如果病人想買點田七磨白酒擦涂消腫,藥材錢還是要的。眼下父親錦囊羞澀,今非昔比,只好獅子大開口,要收別人二十塊錢治療費,二十塊錢,在那個時候買得上四五斤豬肉了,是貴了,不過,這病若是上醫院去治,少說也要幾百來塊,相比而言,就算是便宜了,所以父親心安理得。

誰知老頭兩眼一瞪吼道︰「搶錢啊?瞧瞧你平時里頭,也就收個五塊十塊的,對我兩個價,偏是要收二十塊,你這醫生當得,都成土匪了!「

父親懵了,自己在桂林已經安家十幾年了,雖說桂林和南寧是同屬一個自治區,可卻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來南寧,老頭咋就知道自己平日里只收五塊十塊了?雖說自己醫術尚好,也不至于名頭那麼響,不就一個治些小毛病的赤腳醫生嘛,再說了,收二十塊錢是貴了些,可相比其他醫生,也不會高哪去,算是公道的了。

父親一團霧水,嚅嚅不安地說︰「老伯呀,您老弄錯了,平日里頭呀,我都是收三十五十的,今個兒瞧您是打柴的,不容易,才只收您二十塊錢,已經很對得住您老了,若是您老還嫌貴,那就看著給個五塊十塊的好了,要不是沒有路費回家,還真不想收您錢啦!「

父親本想問個清楚,老頭咋地就知道自己平時只收五塊十塊的了,想想若是問了,不就承認了自己剛才收他兩個價嘛,只好作罷,心里暗自狐疑不已。老頭似乎吃準了父親平日價碼,也不打話,恨恨地遞過五塊錢給了父親,父親強裝若無其事接過錢來,裝模作樣叮囑正在氣頭的老頭兩句,轉身落荒而逃。

那天,父親一直都在納悶,老頭為什麼知道他平日里頭只收五塊十塊的,最後的結論是︰老頭在桂林有親戚,或許听說了自己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雖然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卻是找不出更好的答案,只好作罷不去理會。

不幾日,到了來賓縣的小平陽鎮,翻過一個小山頭,山下是一條鄉鎮泥石路,前面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女乃女乃,年歲大了,腿腳不便,走路顫巍巍的,無奈山路狹窄,不便讓路,只好跟在她後面慢悠悠往山下走去。

這時,一輛大貨車滿載芒果飛馳而來,老女乃女乃眼花耳背,認認真真盯著腳下山路,生怕被山路石頭絆倒,哪顧得上前頭路上的貨車了。

路遇行人,所有司機最怕的就是老人和小孩了,小孩嘛,東奔西竄,司機難以判斷他的意圖;老人哩,眼花耳背反應遲鈍,與車相遇時,往往司機讓他過去了他才反應過來,再來個向後轉,絕對可以將司機的魂兒給嚇跑。

貨車越來越近了,速度也越來越慢,老女乃女乃是什麼人?兩眼一抹黑,直往前頭沖,嚇得司機猛按喇叭,趕緊剎車,最後干脆將車停了下來,卻不料突然響起的喇叭聲,將老女乃女乃給嚇著了,人一驚,腳下突起的石頭一下將老人給絆倒了,順著山路滾下去暈過去了,幸運的是,山路不算陡峭,也就一米來高,若是年輕人,一步就跨了下去。

再說那個大貨車,來個緊急剎車,按理說緊急剎車就緊急剎車唄,不就輪胎多磨損些,可這里的路面是泥石路,左一個坑,右一個窪,貨車剎住了,右輪正好壓在一個坑里,一邊高一邊低,車上滿載芒果,傾倒一地,有幾個還砸到老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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