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大營極近的一遍竹林里,十數黑影暗藏,竊竊私語。
俯瞰大地,那小小一遍竹林遠沒之前那遍一角大小,只能藏下十數人,且已進可視範圍,再動亦有被發現可能。
就在塔上眺望兵交接,大營外巡邏兵一列直走,身影漸弱,步入兩塔之間剎那……
高處,各兩士兵正在交接,趁夜寂靜,彼此關懷三言兩語……遠處,一列六人的巡邏兵正巡,一鬼潛近,于它被發現同時,六巡兵同時突倒,火把要墜,那近鬼快速一搶。適時數鬼出林,速度極快,加上搶到火把首鬼,六鬼扯了巡兵絨帽皮坎,快速穿戴,立即挺身,排行一列,向前走去。
高處寒喧兩語而已,新勤望遠,見巡邏兵列已遠,收眸,開始對走。
地風嗚撩,黑暗中有影挪動,鬼……拖走了六具人尸。
*
雪原軍營,屬後軍,指揮官大將軍乙干。
乙干名譽天下,多次奉王命領軍南下,援助啟國與軒轅國衡陽城海岸。乙干一人,在啟國也好,衡陽城也好,都是人人稱道的‘名將’、‘好人’。而在雪原國,乙干名旺卻揚于他治軍嚴謹。
乙干帶兵,三不準六不可九不貪。
一不準抗命、二不準私行、三不準毆斗;一不可臨陣月兌逃、二不可賣國求榮、三不可背信棄義、四不可忤逆長輩、五不可欺上瞞下、六不可驚民擾農;九不貪︰不貪命、不貪榮、不貪賭、不貪yin、不貪杯、不貪財、不貪權、不貪逸、不貪得。
做不到的杖責,罰完了還做不到,直接逐出編制。
長遠下來,乙干的親衛兵個個稟性狄直、忠義、冷靜、沉穩。
此番大軍出征,盟助啟國,有一半以上士兵屬‘新兵’,雖嚴加特訓,依舊不如乙干旗下老兵。
乙干冷靜排兵,將手下數萬親兵全軍漫灑,諸營交錯換人。確保每一營皆有其親兵,教領其它‘新兵’,做好領頭榜樣。如此一來,20萬大軍整體實力驟長。
偏乙干沒料到的是,他此番排兵,原是針對雪原國援兵啟國後方,為提全軍實力而交錯換兵,卻有鬼神行,暗中插入。
若知會有黑鬼突襲,乙干絕不會如此排兵。他定會親兵守夜。‘新兵’屯中。斷不會給任何人任何機會,滲透進來。
可惜,在這半夜時分,任誰都無法料及。會有夜鬼潛入……畢竟,這地段,這後方,既距前線甚遠,又與啟國不搭的荒郊國境,誰會來襲?別說乙干想像不出,恐是天下人都想像不出,這剛出雪原國境的郊遠,與前線戰事幾乎不搭邊的援盟後軍。會有暗鬼染指。
前線,蕭國出兵不足20萬,出手小氣卻敢囂張布局,竟兵分三路以包吞之勢撐掌拍向弁遼城。
啟國圍兵20萬,又有雪原國盟軍20萬鎮守後方。更有再20萬後軍待命,隨時調動,天下人在看,蕭國如何20萬散兵硬撞啟盟60萬強兵。
故,蕭國兵分三份,各其數萬,化整為零,便叫諸國驚嘆——這無異自殺行徑,猶如以卵擊石。
在這雙方實力明顯天上地下之時,誰能想到,蕭國暗鬼滲透?
更重要的是,前後軍分行不足半日,誰能疾行如電,插縫穿過?普通快馬時速5、60里,再快些不過80里,兩軍分行正處白晝,目及可見,若有潛軍欲穿,萬不可能。入夜後兩軍斥候快馬來往,直至深夜。若說有機可趁,只有深夜後至清晨之間,偏這時段加起來不足兩個時辰,最多四個小時。兩軍之間長跨近兩百公里,約四百里,就算最好的快馬疾行四個小時,也不過300多里,一旦天微明,早哨加巡,前後軍開始令往,任何可疑之物都將現形。
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潛兵從前後兩軍間穿過。可想而知,哪有一匹馬能連奔數小時而其速不減的?
所以,大營指揮乙干完全沒考慮過,後營會被滲透。
于是,那列鬼兵六人,舉著火把,沿了大營外圍,明目張膽,肆意而行。他們左右張望,四下探尋,卻無人起疑,皆屬巡查之勢。沒多會,六人方向一轉,向大營內部巡去。
夜正圓滿,大營深處呼聲一遍,遠征廢體,正是酣夢時候。
巡兵六人深入,徑直往營北方向過去,營中各有火燈,經過一營帳時,為首巡兵隨手一插,棄了火把。六人輕松而行,于一暗處轉入,消失不見。
*
營北偏中位置,一遍營帳,大小一致。有四頂大帳近邊無火,一遍漆黑,卻重兵把守。
一列巡邏兵過來,守兵挺立,目不斜視,嚴陣以待。四帳,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丈步之內皆兵,足見特殊。
巡邏兵過去,消失遠帳轉角外。
天頂無月,北風割人,守帳士兵滿面磣紅,依舊嚴守,挺胸緊槍,威武而立。
有黑影潛來,四個,各潛一方,鬼般飄忽,滲入周邊營帳陰影中,當即溶隱。四影默契,動作一致,個個精練。
不遠處一營帳後,兩人背靠,外圍那人個子高挑,腿直修長,足有一百九,不正是之前巡邏兵兵首?一路過來,他這般身高按理應醒目,可這雪原大營均是北兵,多為魁梧,身高普遍一百八上下,便見怪不怪了。
他瞟眼側遠,四大營帳周邊空曠,除重兵嚴守以外,再無其它,那些潛去的鬼魅隱在黑暗中當真不見。
唇角微扯,長腿男子收眸,手中一物,朝不遠處雜物堆一彈。
「乓。」
一聲脆響,在這唯風獨吵的靜夜格外驚人。
所有守兵齊刷刷甩眼瞪去……這瞬間,四處陰影里鬼魅貼地一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撞上營帳底端瞬間甩手一劃,見縫鑽入。
守兵正在警視聲響方向,只看見勁風推襲,偶有‘風滾草’一團快速滾過,身側異影一閃,有守兵猛回頭去看,大營周邊一遍漆黑,一切正常,再望回去,又見一‘風滾草’沖過,撞上軍鼓架子,滾遠。
所有守兵陸續轉回頭來,恢復嚴謹。
帳內,黑影合眼數秒,再才睜眼,看不見邊緣,帳內塞滿,不知何物,伸手去模,只幾下便探知——竟是輜重糧草。黑影暗吁,趕緊掏出懷里某物,竟是貼身水袋……他解開水袋,將里面不明液體向各車淋灑……
時間到。
外圍潛隱之人,長腿男子雙眸突然抬,瞳中剎氣一刺。
「乓。」
「乓。」
兩響,一前一後,第一響輕微,只數名守兵掃望,第二下微脆,響于另側,所有守兵甩眸一看。
四鬼原路返回,再度滾回旁帳陰影里,入定不動。
‘風滾草’,荒原產物,團體滾動,遇水亦生,是荒原赫赫有名的‘鬼草’,據說永不枯死,遇水重生。
一風滾草呼呼圓圓襲風卷滾,只一會便沖遠,消失視線外。
眾守兵微嘆,動動身子挪挪腳,各自恢復狀態,再不分心。
四鬼悄悄轉移,很順利便陸續撤離。
外圍長腿男子目光森冷,轉身而已,消隱在黑暗之中。
*
風,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
無月的夜,天頂聚雲,重重壓頂,仿如驟雨要來,好些雜物體輕的,掀沖出去,重旗抖吼,是夜不靜,陸續有人帳內出來,驚急的奔走,去搶回那些沖遠的雜物。
營地小亂,一列巡邏兵英武踏過,無視周遭,徑直向軍營外圍巡去。
途經一斜插火把,為首巡兵隨手一抽,瞟眼遠處,某營帳內有人出來,朗聲力喝,指揮全局,頓時混亂立穩。只一眼足矣,記下那人長相,巡邏兵轉向往軍營外圍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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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回小竹林,剛一安全,長腿男子呼的扯了身上皮坎以及頭上絨帽,雙眉怒擰,極其不爽模樣。隨行男子見狀,趕緊俯身拾起,任長腿男子不住拍抖身上隱塵,他早已習慣,只轉身將那絨帽皮坎扔進一旁坑里。
坑。那是另一批黑鬼在林中等待時悄悄挖的,坑下數具尸體,于帽坎落坑,數鬼齊動,將松土推下。只一會功夫,埋坑鋪平,扔些竹葉雜草,十數人翻身上馬,原路返回。
是時,夜本將盡,卻烏雲壓頂,狂風造就,天地間依舊墨黑無光,風雨要來。
如海竹林,蕩漾。十數騎黑鬼暗夜潛回。林中深處有鬼數百,穩靜等候。只那十數騎歸隊,數百鬼馬受其一令,如河流蜿蜒,向遠處荒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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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夜。
蕭國弁遼城以南,遠遠天地之間,肉眼不及之處,有快馬疾馳,連綿魚貫,繞極遠外圍速行。
弁遼城外茫茫營海,皆是啟國軍帳。重兵20萬,更有流動兵力數萬,啟國雄心壯志,勢要拿下弁遼。加之後方雪原國大軍到位,啟國更是憑添雄翼,愈發堅定。
外圍鬼影深入,繞至軍營後方,放眼看去,營海無邊,甚是浩蕩,壯觀非常。
為首鬼馬移下手中竹筒,竟是一副簡易‘望遠鏡’。——普通竹筒而已,里面兩片透明水晶,一片中薄,一片中厚,崁嵌其內,可遠看數百米外景象。
早已不再驚訝,鬼首之人已可熟練運用手中‘神物’,看清敵軍布陣,他暗自思忖,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