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再詳細些?」
炙炎彬搖了搖頭︰「二位與炎彬一賭,絕無損失,若蕭國大軍驅逐,貴國大軍立即撥營撤境,不會兩難,且疾兵大愈,途中安逸,更為妥當;若蕭國只催促卻無重兵侵擾跡象,貴大軍又何妨多立營幾日?大不了原話送回,重瀉之兵眾多,極難起程,誠請國師海量,多容幾日——」
凌亦凝低下頭,唇角略挑——竟在偷樂。
「炎彬保證,四日之內,風雲驟變!」
達那樓在認真思考著;乙干瞪大雙眼在看炙炎彬,驚為天人——他很沮喪,非常沮喪,他沮喪于蕭國國師那樣厲害的強人出現,失落于那樣厲害的人為何不是出在雪原國。現在,瞪著炙炎彬,他更是無奈——怎厲害的人都生于他國呢?
那金炫澈好厲害,可眼前這炙炎彬,更令他刮目相看,只道他力大無窮,戰場神將,還好奇為何一武將會被收納深宮,變成了執管軍事的太將司?太將司之職雖重,武職之首,可雜事太多,所控太廣,極費頭腦,更需心機,在乙干想像中,炙炎彬就是神將,戰場神龍,哪受得了軍後設計勞神之苦?
現在好了,終于明白炙炎彬為何搖身一變,變成了太將司,乙干對他的佩服連翻數番——這所謂炙弟遠不及他所以為的只會弄刀舞槍。這擺明就是武家奇才嘛……心思、頭腦、手腳、身軀,無不精銳,鳥瞰全場。千里運籌,隔空帷幄。真正不辱神將之名。
「好。」達那樓突然噌一聲站起,勁喝同時,沖凌亦凝雙拳一拱,略一點頭,亦甩身又沖炙炎彬雙拳一拱︰「就此說定。自此時起,四日後,敬待佳音。屆時大營再聚,定要詳議。天快亮了,我等就此告辭。」
繞過凌亦凝大椅,炙炎彬迎向達那樓,拱拳相送,一臉微笑。
達那樓不愧國之主將。干淨利落,言罷便徑直走向門口,任親衛開門,大步而出。
乙干在後,亦先沖凌亦凝行禮之後,再才望向炙炎彬,想到什麼,他緊眉輕喃。
「四日後。大營恭候,我倆再滿醉長敘。」
炙炎彬失笑,抬手在乙干肩頭著力一拍︰「即定再會。無需告別,請——!」
乙干呵樂,用力點頭︰「留步。」
甩身,乙干疾步而出,去追達那樓了。
只剩兩人,炙炎彬輕合雙門。遠天拂曉魚白,清涼滲人。
合上了雙門,炙炎彬站定不動,輕垂雙眼,即時整理滿腦思緒——他很感激達那樓與乙干的出現,在這關鍵時候,太多消息只是紙面文字,既不穩妥也不詳細更不周全。此一夜,收集如此既多又真實的軍情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在看炙炎彬,依舊坐著沒動靜的凌亦凝正在好奇——他的思緒能力,他的分析能力,他的組織能力,他的設計能力,甚至他的理性與機智都在剛剛這一夜華麗體現。
她一直知道這家伙油滑如蛇,老練狡猾,極富心機,否則,一任太將司,既要掌控帝國之家的全部軍事,又要周旋身邊所有人際關系,還要力馴天下聞名的藍鴿系統,不如他這般,怎麼掌控?
原只知皮毛,曉他厲害,今夜所見所聞,凌亦凝大開眼界。這個炙炎彬,不得了……可惜心向太後,注定是個麻煩人物,凌亦凝想著,淺淺一嘆。好吧……居然一夜未眠,任他去苦思冥想好了……凌亦凝撐身站起,決定睡覺。
「凝兒。」
炙炎彬突然回身一喝,喚的凌亦凝一愣,望向他。
驚急幾步竄到凌亦凝面前,炙炎彬一臉激動,不明原由,徑自的嗨樂。
「能否助我一事?」炙炎彬說的時候,眉開眼笑的,神情壞壞,一副別有用心的怪樣子。
凌亦凝眨眨眼,單眉一挑。「憑什麼?」
炙炎彬一樂,笑出聲來︰「憑我在乎你。」
冷哼,凌亦凝盡顯鄙夷神色︰「你在乎我我就非要助你?我也說在乎你,你能不能去死?」
凌亦凝說的隨意,甩眸便要繞過炙炎彬去開門趕人。啪,一手擒來,猛扣她手腕扼住,凌亦凝一愣,瞪向炙炎彬,卻撞進他嚴肅認真的凜冽雙眸里。
「你說真的,還是戲弄我好玩?」
凌亦凝抽了一下手,意外發現炙炎彬使了蠻勁兒,居然一抽無用。怒恨,凌亦凝再瞪炙炎彬,低聲警喝。
「放開。」
炙炎彬冷笑,單眉一挑。
「你回了我的問,我立馬就放。」
「你問了什麼?」凌亦凝又抽一次,依舊無用,想抽劍砍人,她忍了忍,略煩的低嘯。
「你說你在乎我,是真是假?」
「廢話,當然是假的,怎麼可能是真?」凌亦凝氣惱炙炎彬的幼稚,第三次全力一抽……居然一抽亦離,成功‘搶’回自己的手。
瞪一眼略顯失魂落魄的炙炎彬,看他雙眼中明明白白受傷的失落,凌亦凝一嘆,輕喃。
「要我做什麼?」
已笑不出來,炙炎彬回神,干笑,抽聳雙肩,一手叉向腰膀,一手擦了擦鼻子尖。
「快點說,我困。」凌亦凝沒心思耽誤時間,催促。
吐口氣,炙炎彬點點頭,望向她,恢復正常神情。
「一會天亮,你回去客棧,那金炫澈如果真來迎你,你就說太將司有事外出,不時歸來,必等他回了再移駕內城。幫我拖住他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就夠了,時間一到,你立想辦法月兌身,能不能行?」
「你要去干嘛?」盯著炙炎彬,凌亦凝雙眸一沉。
炙炎彬想了一下,開口︰「我潛進內城,想辦法尋到啟王子儲,救他出來。」
「那多麻煩,不行我們一起進去,還怕那金炫澈真把我們殺了不成?」
「殺我可以,殺你……不行!」炙炎彬表情嚴肅,嚴肅的可怕,略顯猙獰,語氣堅定,不容反駁。
凌亦凝想了想,還真別說……他又不是沒想過殺她,而且已經殺過一次,只是沒成功罷了。深呼吸,凌亦凝轉念一想,望向炙炎彬。
「你去拖著他,我進去救人。」
「不行。」炙炎彬想也不想便驚喝,一臉暴怒︰「怎麼說都不可能行!!!」
「你听我的,還是我听你的?」凌亦凝突然板臉,眼露凶光。
炙炎彬苦笑,心中哀嚎——升級了呀,現在的他,連沖她生氣都生不起來了,直接暴斃,被她一瞪眼,心就化了。天賜克星嗎?
「這樣好不好?時間緊急,咱們不爭了,我正你反,銅幣決定。」炙炎彬突然模出一枚銅板,鏘一聲彈飛。
鏘——!
那刀光一閃,橫劃如風,凌亦凝眼都沒眨一下的突然手持短匕向上一托,刃面上一枚銅板豁然平置,無字一面朝上,是為反。
炙炎彬目瞪口呆,進而雙眉一緊,驚急。
「凝兒……」
「你扔的,我接,怎麼?不公平?還是說,太將司想信口開河?成就一個無賴形象?」
「在你心里,我本就無賴……」炙炎彬心慌意亂,吶吶呢喃。
收刃,凌亦凝一掌扒開炙炎彬,斜眼看他,冷冷一哼︰「我再不濟也比你更適合潛入,趕緊去客棧,那家伙八成已經到了。」
拉門而出,凌亦凝身影一竄,消失門外。
炙炎彬站在原地,落寞噘嘴,滿心不甘,嘴里嘀咕︰「啥意思嘛,什麼叫比我更適合潛入?不就比我輕一半嗎,臭丫頭……」
*
天已大亮,清早的廣上城蒸汽如霧,早市吆喝,倍顯人氣。
回到客棧,原準備暗路潛回,卻無意瞟到前門口,閑人來往,哪還有之前儀仗隊身影?咦?炙炎彬心尖一顫,突覺不妙,甩身便向客棧正門沖去,他的心,莫名怦跳。
沖進客棧,連之前嚴守的黑衣衛都不見了,炙炎彬抬頭甩眸,猛看見原凌亦凝房間門口站著三人,為首的便是之前來過的蔣風,鎖眉,炙炎彬沖向樓梯。
早看見炙炎彬,蔣風站著而已,側目一眼,輕哼而笑。
任炙炎彬幾個跨步而上竄上樓來,蔣風再才回身,恭敬的沖他低身行禮。
「蔣風拜見太將司大人。」起向,蔣風一臉笑意,倍顯真誠︰「昨夜重儀擾民,末將令其撤了,公主沒因此而生氣吧?」
炙炎彬瞟眼凌亦凝房門,望向蔣風。「公主有令,非貴國國師前來恭請,怎麼?有意外?」
蔣風一愣,一臉迷茫︰「哎呀,我們國師大人奇特習性,向來晚起,多至辰時後方醒。末將奉命前來候著,但凡公主起了,立會回去通傳,國師大人即會趕來。這不也是想著公主金身,亦是該多睡會嘛!」
看著蔣風,炙炎彬一笑,點頭︰「不愧戰國之師,帝國公主駕至,依舊我行我素,狂妄不羈。看來,咱們公主在貴國師眼中也就如此了。唉……那行,咱們就一起候著吧,蔣將軍最好小些聲,別驚擾到公主。」
「 。」不受炙炎彬挑釁,蔣風一臉淡淡笑意,恭敬從命。
任蔣風恭敬的一應,炙炎彬雙眉微緊,抬步走向自己房間,推門而入。
合上門瞬間,炙炎彬背對著門,神情凝重——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到底哪里不對勁?不,應該說……哪里……都不對勁!炙炎彬雙眸一凌,立向後窗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