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得胖乎乎圓嘟嘟的小男孩兒此時出現在了門口,他圓嘟嘟的小肚子上帶著一個大大的紅肚兜,正睜著圓溜溜的大眼楮盯著坐在地上相擁著的龍翔和玲兒看。
玲兒有些慌張,想站起身來,又怕傷著龍翔,只得坐在地上低下頭不敢再去看小虎那雙純真的眼楮。
小虎晃著肉呼呼的小腿來到了他們兩人面前,張開雙手說︰「玲兒姐姐,抱抱。」玲兒此時想去抱小虎,但剛一松手,龍翔差點滑下去,只得先扶住龍翔。
小虎張了半天的手,卻發現玲兒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來抱他,只得抿了抿自己的肉指頭,帶著一絲委屈說︰「玲兒姐姐是不是不能再抱小虎了……」玲兒眼看小虎眼中開始慢慢現出了水汽,看樣子要哭了,她慌忙用一只手模了模小虎那沒幾根毛的圓腦袋低聲說︰「乖啊,小虎,姐姐先把這個哥哥扶到床上再抱小虎,別哭,別把媽媽招過來了。」
小虎眼楮一眯,張開大嘴似是要哭出聲來。玲兒瞬間敗退,「今晚讓你吃一塊饅頭好不好?」玲兒低聲說。
小虎繼續張著嘴巴,看來是不肯妥協,玲兒只得繼續加碼,「兩塊,把我的給你好不好?」
小虎眼中閃過一絲喜意,卻是並不松嘴,只是用另一只小手擺了出來,伸出了三根肉指頭,玲兒使勁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想了半天只得咬牙點了點頭。小虎看到姐姐點頭,咧著大嘴笑了出來,之後便在玲兒憤憤的眼神中扭著肉**大搖大擺地轉身揚長而去。
待小虎走出去,玲兒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她慢慢將龍翔架了起來,將他扶到了木質的床上。把他放倒在床上,玲兒又不由輕撫了扶龍翔的頭發,似生氣卻更像嬌嗔,「都怪你,我連明天的晚飯都給他了。」話未說完,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雪白的面頰上又升起幾許紅霞,如含苞待放的花蕾,清麗中更添幾分嬌艷。旋即,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眼中的光彩不由一暗,這女兒家的心思,又有幾人能懂,幾人能明。
傍晚時分,兩道身影在夕陽余暉中緩緩而行,夕陽照下,那斜落在大地上的影子相連在一起,一前一後,緊緊相依。前面的人兒身形窈窕,笑顏如花,她的肩膀上停著一只雪白的小鳥,正愜意地梳理著自己身上的羽毛,卻是玲兒和波波,後面的人身著一身麻布衣服,走路時還有些虛浮,而更讓人在意的是他的眼楮上蒙著一塊灰布,正是龍翔。
這已經是龍翔來到玲兒家里的第三天了,此時的他剛剛能夠起床走路,玲兒很是開心地將他帶了出來,一起在外面散著步。
「翔哥,今天出來,你感覺開心嗎?」玲兒看起來很是開心,用手輕輕擺弄著波波的小腦袋,這三天時間她經常陪著龍翔,已然從談話中知道了這個男孩兒的名字。
龍翔感受著前方那個牽引著他向前走的小手的溫軟,听著她快樂而輕靈的聲音,心中泛起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雖然龍翔並不希望和這個女孩兒太過親密,但不知為何,他卻舍不得放下她的手,因為只要牽著她的手,他就能感受到一種難得的安寧。或許在他的心中,就這樣一直跟著這個女孩兒走下去,也是快樂的吧。
龍翔微微一笑說︰「謝謝你,玲兒,今天我很開心。」
玲兒拉著龍翔來到一棵大樹之下,先扶著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了龍翔的身邊。此時他們前方是一片金黃色的麥田,夕陽照下,讓這些麥田帶上了一種可愛的粉紅, 玲兒怔怔地望著這溫暖的夕陽和輕輕搖動著的麥田,龍翔也就坐在她的身旁陪著她,感受著這晚霞的柔和。
「翔哥,你知道嗎?玲兒最喜歡這時候來這里看夕陽了,每次看著這紅彤彤的雲朵和天邊如同一個被人啃過的小隻果似的太陽公公,玲兒都感覺美極了。」她手中抱著波波,一只手輕輕地梳理著它的羽毛,聲音如風中的鈴鐺,清脆悅耳。
忽的她的聲音又有些低了下來,「只是,每次我看到太陽落下,大地慢慢被黑暗籠罩,總是不自覺地感覺有些孤單和害怕。」說著玲兒慢慢靠近了幾分龍翔,似乎想要從龍翔身上尋找一份溫暖。
龍翔感覺到玲兒身子略微有些顫抖,柔聲安慰道︰「沒事的,玲兒,太陽落下了,明天又會升起來的,不是嗎?」波波此時也跟著吱吱的叫了幾聲,好似也學著龍翔在安慰玲兒。
玲兒的身子慢慢平復了下來,她扭頭看向了龍翔,嘴角帶起了一絲微笑,「謝謝你,翔哥。只要有你在,玲兒就不怕了。」
龍翔此時雖然看不見,但是也能感覺到玲兒那溫柔的眼波靜靜看著自己的臉龐。良久,兩人忽的發覺,不知何時,他們的手早已習慣性地握在了一起,對方掌心傳來的溫暖,就像曾經溫柔的感覺,從來未曾消退。
龍翔老臉一紅,悄悄拿回了自己的手,玲兒也臉上微紅,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一時間,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不由沉默了下來,只有波波又跳到了玲兒肩膀上,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
過了一會兒,玲兒忽然開口說話了,「翔哥,你看這黃橙橙的麥田長得多好啊。玲兒從小就有個心願,希望這麥子長啊長,讓爸爸、媽媽還有小虎能每天都吃上一頓飽飯,那樣玲兒就很開心了。」
龍翔此時心中不由一酸,這幾天他和玲兒聊了許多東西,從她的口中也得知了玲兒的家境並是不很好。她的父母早年無子,後來得有機緣才有了她和小虎。一家四口人就靠著幾畝麥田和老父親的辛勤勞作勉強維持著生計。而玲兒也是十分懂事,很小就開始幫家里做家務,只是畢竟只是一個女兒家,弟弟小虎年紀也尚小,家里還是非常的困難,甚至有時候連一口飽飯都很難保證。
想到此處,龍翔不由慚愧地低下了頭,他這幾天在玲兒家里白吃了不少的食物,讓這個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玲兒當真是心思細膩的女孩兒,一眼便看出了龍翔的心思,微笑道︰「翔哥,沒關系的,糧食沒了可以再收,再過一段時間也就到了秋收的時節了。而且,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好意思的話……」說著玲兒轉了轉靈動的眼楮,旋即帶著幾分調皮地笑道︰「你就幫玲兒多洗幾件衣服吧!」龍翔啞然失笑,抬起頭認認真真地說︰「玲兒,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你們干活的。」
波波站在龍翔肩膀上,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表情認真。玲兒失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能干,以後也多多麻煩波波了。」波波這才驕傲地揚了揚腦袋,還轉頭瞥了一眼龍翔,好似在說︰「小子,你還不如我呢。」
兩人回到家中時,玲兒的父母已然來到了屋外,正坐在一起說著什麼。
玲兒的父親看上去四十歲上下,身形有些干瘦,皮膚黝黑,也許是因為經常扛東西的緣故,他的背顯得有些不自然的彎駝。玲兒的母親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勤勞肯干的婦人,皮膚有些粗糙,手上也是不少老繭,想來平時是經常干些農活的。
「孩子他爸,這馬上就要到秋收時節了,你要是走了誰來收莊家啊。再說去年我們家不是才去修過官道嗎?怎麼官老爺還讓我們家出人?」玲兒的母親此時面上滿是愁雲,看來這件事讓她很是難受。
玲兒的父親低低嘆了一口氣,「我也和官老爺說過,可是他只和我說如果今年不去,按照逃役處理,那是要坐牢的。」說完他垂下了頭,默然無語。
「媽媽!」玲兒蹦蹦跳跳地來到了她的父母的面前,龍翔在後面跟著她。
玲兒的母親露出了一個慈祥的微笑,伸手在玲兒烏黑的頭發上輕輕模了模,在看到玲兒身後的龍翔後也是微微笑了笑,「大佷子,今天感覺好些了嗎?你的身子骨可真不錯,這麼快就能走動了。」
龍翔面對這位*勞的母親,心中頗為歉疚,他禮貌地回答道︰「伯母,這幾天多虧您和玲兒的照顧,我才能恢復的這麼快,太感謝你們了。」
玲兒的母親微微一笑,用粗糙的手慢慢拉過了龍翔,「孩子,能看出來你吃了不少苦,只是家里面糧食卻是不多了,我們可能今後吃的要苦一些了。」
龍翔听過這話,甚至有種想哭的感覺,這幾天他躺在床上,玲兒的母親非但沒有有任何怨言,更是分出家里的食物給龍翔吃,而且也經常抽空過來照看他,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龍翔有種回到家的感覺,他聲音略帶幾分嗚咽道︰「不,伯母,是我拖累你們了。文字首發。您對我實在他好了,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玲兒的母親輕輕搖搖頭說︰「呵呵,我倒是不求你回報什麼,只是以後等我們兩口子都不在了,希望你能幫我們照顧玲兒和小虎。」
龍翔慢慢蹲子,來到了玲兒母親面前,感受著那種純樸而溫暖的眼神,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用堅定的聲音說︰「您放心,伯母,即便是將來讓我龍翔去死,我也會保玲兒和小虎的周全。」
站在他身後的玲兒听到龍翔的話,身子一顫,一雙明亮的眼楮似是有些濕潤。玲兒的母親一愣,旋即笑道︰「傻孩子,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干什麼。走,我們去吃些東西吧,我剛剛蒸了一鍋麥皮饃。」
她這話一出,門後立刻傳來了一個孩童高興的叫聲,卻正是小虎正好到門口,听到了母親的話。玲兒的母親微笑著站起身,走到門口抱起歡快地竄出來的小胖孩兒,對著玲兒招了招手。
玲兒笑著點了點頭,扭頭對龍翔說︰「翔哥,我們走吧。」說著輕輕拉過了龍翔的手,帶著他慢慢向里面走去。他們這邊歡笑不已,那邊一直看著遠方的麥田沉默不語的玲兒的父親也扭過頭來對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微微一笑。
這夕陽斜照,映著遠方的麥田搖曳的影子,宛如金紅色的海洋,想來這應該是豐收的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