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大頭。南燭自嘲地抿嘴一笑。
是人就有不開心的時候,南燭也不例外。看到糖人,南燭不自覺地心情有點低落。即使自己當自己已經死過,但有些東西仍在記憶里揮之不去。一旦想起,還是會讓南燭難過。好在南燭的性子,從來利利落落很是干脆,別人無情,她也會知趣。對于現在的南燭而言,年幼無知的憧憬已經遠遠不及家人朋友的地位。「有什麼不高興的呢。今天至少有件大好事啊。收到了二哥的消息呢。」南燭對自己說。
掏出南燭花的玉墜子,燈火中,渾圓如指的玉墜子無比溫潤可愛。
盡管白絮明顯有事情在瞞南燭,但是她也準確地告訴了南燭二哥確確實實地活著,而且安全。
南燭的心里有一種希望在滋長。一種回家的希望。回到二哥跟父親身邊去的希望。
「只要將這個寄給二哥,就能有機會解二哥的毒了吧?」南燭尋思著要將丑叔給她的紅色腕帶托白絮寄給二哥。
二哥從來身子孱弱,母親將他鎖在家中。這麼多年,二哥就像是隱在濃霧里的寶劍,鋒芒無人知曉。要是解了毒,他應該就能做他想做的事了。聰慧的二哥,到時一定能發出奪目的光芒,讓人不能小覷。
不過沒關系,他再厲害也是自己的二哥。是會陪著南燭看星星不忍南燭掉眼淚的溫柔二哥。
小小的玉墜子,在南燭看來有著家的溫暖。世上恐怕只有二哥會想到雕朵呆呆的南燭花送給她。明明遠在千里外,南燭卻似乎能感覺到二哥手心的溫暖。
二哥雕這個墜子時是不是也很擔心自己?
抬起頭,月光如紗,籠住輕煙般的雲,在雲的那頭,就是二哥所在的地方。
二哥很好,他在成國。
腕帶能托付給白絮嗎?她可靠嗎?
白絮跟大哥信中所說的人已經完全不一樣。
「喂你!」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回過頭,一個身影從房檐上跳下,落在南燭身前。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老王爺侍衛左康。
南燭微微行禮。
「叫我好找——傳王爺令,今夜興致不錯,請南岩風去花廳手談兩局。」左康陰著臉道。在他心中,南燭恐怕就是一個貪生怕死善于鑽營的小白臉。
「謝左康兄傳話,請前面帶路吧。」南燭笑道。十分謙和有禮。
「哼。」左康哼了一聲。南燭的謙和還不足以改變左康對南燭的印象。
王府的花廳在議事廳之後,芭蕉松竹環保,綴以流水奇石,很是雅致。花廳里有著十多位郡上的權貴,外廳坐著高程等人,沒看見飛雪樓的高手們,估計不習慣在明晃晃的地方呆著。除了高程幾個便是其它客人的侍衛或者心月復,再往外的畫廊上垂手站著準備端茶送水的丫鬟僕役。南燭一路走進去,看見高程時忍不住擠擠眼,高程就咧開大嘴憨憨一笑,也看不出來他的事成沒成。再往里面進去花廳靠水的內間,一眼就看見魯冰花杜若已經在了,甚至還有恆泰的少東家。估計是少東家剛巧跟魯冰花杜若等人遇上了,就順便被拉進來。作為一個生意人,能出入王府的廳堂是件極有面子的事,少東家盡管只是恭謹地站著,臉上卻榮光煥發。看到南燭時亦是十分感激。他估計覺得自從認識了南燭就交上了好運。
這些人中最顯眼就是無愁公子。——因為無愁公子一看見南燭就開始坐定不安一心想溜。
南燭毫無疑問已經成了無愁公子的心病。
魯冰花心眼多,一看見無愁公子推輪椅想跑,魯冰花就樂了。「公子肚子不適?」魯冰花提高音量道。
老王爺等人立刻看過來。老王爺對現在這個多年沒照顧到的兒子懷著深深的歉意,十分寵愛。當然,無愁公子本身也確實卓爾不凡。
無愁公子忙不迭應道︰「是是是。」眼楮都不敢往南燭這邊瞄。
「來人啊,給公子準備一套干淨衣裳!」魯冰花不懷好意地壞笑道。
「衣裳?」老王爺的客人們忍不住覺得奇怪。
「公子要去湖里出恭,準備一套撈起來好用。」魯冰花佯作嚴肅地說。
杜若一本正經地熱情補刀,他道︰「公子,門在那邊。」
這兩人齊心協力損人時真是神仙都招架不住。
眾賓客聞言莞爾。有幾個賓客直接噴了茶。
無愁公子頓時想直接撕了這倆人,偏生這兩人還笑嘻嘻地看著他。
「咦?無愁公子您這是怎麼了?到底要去哪啊?」有賓客問。
注意力嘩嘩嘩地集中到無愁公子身上,無愁公子就像是一只眾目睽睽下偷腥不成的貓想跑都跑不了,只恨自己怎麼遇上這幾個人。
「肚子不適,也許是想去欄桿邊吹吹風?拿個披風給公子吧!」魯冰花生性最為乖巧,見已經「逮」住了無愁公子,只要他跑不了,魯冰花就心滿意足。魯冰花這老狐狸,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立刻就送出一個台階給無愁公子下。無愁公子恨得直磨牙,卻沒有拒絕台階的理由。
只好謝過眾人後,偷偷在欄桿邊瞪杜若跟魯冰花。
杜若當沒看見。魯冰花就索性回個媚眼。刺激得無愁公子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願再多看魯冰花一眼,無可奈何地去看南燭。
話說南燭已經見過禮。王爺請她在一張軟凳上坐下。「林節度使不服老,很想跟年輕人過兩招。本王托大叫聲賢佷啊,你讓著這老哥哥一點!」
老王爺說話幽默,眾賓客都忍不住哈哈直笑。
林節度使雖然笑,眼楮里卻不怎麼友善。他家林大小姐,這兩天為了這南岩風真是鬧翻了天,可是他是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小兵頭的。
王爺朝手下們暗暗使了個眼神,屬下賓客們便紛紛回自己座位上手談或者借故賞月去了。魯冰花使了個眼神,恆泰家的少東家也兩眼發光地走了出去——這可是與達官貴人攀談的好機會。魯冰花提醒他出去結交貴人。不一會,這里便只剩下南燭魯冰花杜若無愁,林節度使以及老王爺。南燭林節度使對弈,老王爺無愁當看客。杜若魯冰花純粹作陪。
南燭跟兩位好友對視一眼——王爺此舉,怕不是下棋這麼簡單啊。
無聲之中,林節度使鎮定自若道︰「小兄弟執白,老夫執黑吧。」
此時對弈,黑方不像後世那般要讓四子半,執黑顯然佔優勢。林節度使是毫不客氣。南燭聞言一笑,清清朗朗道︰「依大人方便。」
老王爺暗暗點頭。這個南岩風氣度不錯。
林節度使抬起頭,心道︰「這孩子周身的氣度,眼角眉梢的自信,都是人中佼佼。難得他說話做事瀟灑磊落眉眼之間沒有一絲阿諛也沒有半分自傲。倒是十分討人喜歡。只可惜出身太低。」
「落。」張又清一子落在星上。
南燭毫不客氣地趕上。
南燭棋藝不算高,卻勝在常與二哥作伴。也習得三招兩式。落子之時,常有妙招。引得林節度使連連抬頭看她。南燭落子,一會深不可測,一會天真爛漫不知真假。虛虛實實,林節度使竟有些起了迷糊。
一來一去,黑白相逐,很是精彩。老王爺坐在一旁當看客,不時地看看林節度使又看看南燭,不時地,還看看無愁公子。
無愁公子早被黑白吸引了過去。連扇子都忘了搖晃。
下著下著,林節度使突然道︰「棋場如同戰場,下棋不可囤太多子浪費兵力,行軍之時也不可浪費太多糧草。尤其是未打戰之時,你說對嗎?」
正在品茶的魯冰花聞言長眼一亮,徐徐放下精致地茶盞——林節度使的重頭戲來了。
原來,這林節度使不像維郡王那般大方,不願全力相助給沐王太多糧草,于是給南燭下套來了。
不知道南燭該如何應對,需不需要魯冰花出手相助呢?
「吃!」林節度使落子,棋盤之上,隱隱有沙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