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君天姒咬著唇,酒勁兒上來了,臉色就越發的紅,她也想了想,終于跟他妥協,「那我就告訴你也無妨,有一個大騙子,他騙我……」
閔竺凡挑眉,眯起眼,「大騙子?誰?」
君天姒卻像是沒有听見,仍然在那低著頭,自顧自的說,卻因為激動險些歪倒,「我那麼信任他,他卻騙我……他走的時候,還騙我說,他是為了我才去北的……」
「北?」閔竺凡一邊安靜地听,一邊伸手及時扶住君天姒,不讓她掉下去。
可她一折騰,頭發就亂了,有那麼幾縷掉下來,擋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閔竺凡歪頭看了一會,終于抬起手指幫她捋順了額前的發。
君天姒正覺得有一股火辣辣的燒灼感,從胃里一直到臉上都疼得慌,忽然額前挨上了一只手,那手指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許是喝得太多了,她一把抓住,將那手指貼在臉頰上,可憐兮兮的蹭,委屈極了,「那個……騙子!他……他走的時候還騙我說……」
「說什麼?」閔竺凡的聲音低啞,帶著絲絲的干澀,他沒有抽回手,只是低聲問她。
君天姒怔了一下,咬著唇像是在回憶,連聲音也不像是自己那般,似乎是在模仿著那些承諾,她開口,一字一句。
「為了殿下,即使……是北苦寒之地,臣也……甘之如飴……從今日起,臣……不會娶妻,不會生子,不為封地,不爭權,不奪利,只為殿下盡忠職守,至死方休……」
閔竺凡皺了一下眉,卻沒有動,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君天姒,感覺到有熱乎乎的點滴濕潤了掌心,他忽然低聲思索,「原來,殿下喜歡這些好听的。」
「好听的?」君天姒眯著眼,氣勢洶洶地反駁他,「我才不喜歡好听的呢,好听的都是假的。」
閔竺凡正認真的研究著她的頭發,那發髻松松垮垮的,在她腦後隨著她搖頭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像只可愛的小尾巴。
「他連名字都是騙我的……」君天姒委屈的吸鼻子,咧嘴道,「他說他叫沈雲,可他帶兵打回來的時候,他說他叫……」
「沈承意。」閔竺凡低頭看著君天姒,帶著些微的嘆息,眸中瞬息萬變,平靜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他早該猜到的,當年,若是沒有人幫忙,叛軍根本就不可能竄回。可是,竟然是她,怎麼偏偏會是她。
沈承意,這個人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
但現在,閔竺凡看著眼前的人,她的發已然散亂了,頭上的髻被她折騰的只能算是堪堪系住,放佛一不小心就會散開。他的手掌仍然被她牢牢貼在臉上,掌心濕濕的,不知道是她唇邊的酒,還是她眼角的淚。
他覺得,有必要去收拾一下北的邊境了。
閔竺凡起身離開椅子,單膝蹲在她身邊,讓君天姒坐在他面前,這樣他就可以仔細的看到她睫毛上的晶瑩。
他忽然淡淡的笑,風清雲淡,「殿下,都過去了。」
君天姒咬咬唇,閉著眼使勁兒搖頭,「胡說,才沒有過去呢!」
閔竺凡竟然被她的倔強逗樂了,扯了一抹苦笑,伸出另一只手替她去擦眼角的淚,「哦?還有什麼沒過去?」
君天姒原想躲開那只手,卻發現怎麼也躲不開,只好認命的仍由他替她擦淚。
哼了一聲,她帶著濃濃的鼻音,狠狠道,「沈雲只不過是個騙子,是很可惡,可是……可是,有人比他還可惡!」
「比他還要可惡?」就算是閔竺凡,此刻也有點頭大了,他苦笑著盯著君天姒,無奈道,「我的殿下,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君天姒不高興了,直起身,伸出手指在閔竺凡面前比劃,「我招惹了多少人?!我才沒招惹他,是……是他來……來欺負我!」
閔竺凡詫異了,看著眼前的人,有點不敢相信這就是平日里那一板一眼,循規蹈矩的君天姒了,看著她激動地神情,他覺得她此時卻是活潑可愛多了,是自己太小瞧她的伶俐勁兒了。
「是,是,是。」閔竺凡按著她的肩,讓她重新坐下來,第三次嘆了口氣,他問,「是他先來欺負殿下的,那……他又是誰?」
「他是個大惡人!」君天姒憤憤然,一時間又十分的激動,掙扎著想要起身,「我……我天天被他欺負!」
閔竺凡的注意力全到了君天姒的發髻上,眼瞅著那發帶已然滑了下來,搭在她肩上,他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一挑,那一頭的青絲就一瀉而下,鋪了他滿眼,有點驚艷。
愣了一下,他半斂了眼眸,遮掩住那一抹情緒,帶了些笑意哄她,「天下間還有這樣膽大包天的家伙?敢天天欺負殿下?」
「你,你不相信我?!」頭上原本沉甸甸的束縛似乎松開了,這讓君天姒覺得頭上一輕,血液卻似乎流竄的更加歡快,她抬手抓了自己的一縷發,握在手心里氣苦,「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
「嗯,」閔竺凡眨了眨眼,準備掰開她的小爪子,免得她弄亂了那頭漂亮的頭發,「臣信,殿下說什麼,臣都信。」
君天姒倔強地握著手,看他一根一根掰開自己的手指頭,突然就來了脾氣,指著那雙干淨好看的手,憤憤雲,「我討厭這雙手,它長得就跟那個大惡人一樣,又干淨又漂亮,最討厭了!」
閔竺凡愣了一下,濃黑的眸子如星辰璀璨,隨即,他淡淡揚眉,從眼角眉梢暈開一抹笑,他替她別過耳邊的發,開口低低的問,「殿下,那個大惡人是誰?」
君天姒卻低著頭,披散了發讓她覺得頭暈乎乎的,直愣愣的看著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修長又白皙,就像那個人,儒雅又干淨。
「那個大惡人是誰?」眼皮開始沉沉的,君天姒只好喃喃,「他就是他啊,他誰也不是,就是他,就是……我要去找他……算賬……但是,我又不想去……」
閔竺凡穩穩接住她,眸中是一閃而過的笑意,趁著她還有一絲神志,在她耳邊蠱惑,「殿下,你要去找誰算賬?說出來,說出他的名字來給臣听。」
「找誰……算賬?」君天姒皺眉,咬著唇似乎很苦惱,「找他啊,閔竺凡啊……可是,我算不過他……他是個大壞蛋……」
這回,閔竺凡真是哭笑不得,想了想,他問,「殿下,他怎麼壞了?」
君天姒委屈的撇嘴,「他……他故意不來早朝……還……還欺負我……還……總之,我認識的人里,他最壞!」
「13」
早朝
補充︰有右相大人。
結論︰他女乃女乃的就更不是早朝了!
某大臣,「陛下,發放給渭水的物資早已經準備齊全。」
閔竺凡,「陛下,臣認為可以發。」
君天姒,「……」
閔竺凡,「陛下?」
君天姒,「……」
閔竺凡,「咳咳,陛下……」
君天姒,「……,右相大人說的是,朕準了。」還需要朕準?!
……
某大臣,「陛下,淮南三縣有暴動,需要及時派兵鎮壓。」
閔竺凡,「臣認為應該及時出兵。」
君天姒,「……」
閔竺凡,「陛……」
君天姒,「準,準,準,朕準了。」就不能讓她清淨一會麼!
……
任誰都看得出來,今兒皇上精神恍惚,面色蒼白,貌似很頭疼。而相爺嘛,倒是精神煥發,神采奕奕,果然是新婚過後,滋潤的很。
據說,當然了,也是據明眼人說。
今兒皇上不是從乾元殿來上的朝,而是從相府里,和相爺一塊出的門,一塊上的馬車,一塊進的皇宮,一塊入的朝堂,也就是說……昨天,皇上是宿在右相府里了。
那……皇上的臉色如此難堪,就說的過去了。
不是說皇上一直愛慕右相新納的小妾溫雅雲麼,見到新婚夫妻如膠似膝的,怎麼能不遭受打擊呢!
一時間,眾人都低垂了頭,不敢言語,只留得一道道眼風在朝堂之上亂得呼呼直響,氣氛詭異的很。
君天姒端坐在龍椅上,揉著到現在還突突直跳的額角,頭疼,抬眼看了一眼朝堂之上那一抹深紅的朝服,她的頭就更疼。
昨天自己怎麼就喝醉了呢?!
是因為想起了沈雲?當年自己被沈雲騙得那麼慘,借酒消愁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
可是,怎麼借個酒,消個愁,就生生消到右相府里去了呢!
嘆了口氣,她想起睜眼時看到的那張溫和笑臉,閔竺凡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濃黑的眸子閃的人心顫,他說,「陛下,該早朝了。」
……
某大臣仍在繼續,「陛下,大宛國的使團不日就要達到京師,關于迎接、使館……」
閔竺凡,「……」
君天姒,「……」
某大臣,「……,陛下,這些事情,向來是右相……」
閔竺凡沉默,「……」
君天姒扶額,「右相大人……」您聾了麼?這是求您點頭呢!
閔竺凡笑,「陛下,大宛國的使團這次就由陛下親自來接見好了。」
君天姒懵,「這……」不合常理吧?
閔竺凡抬頭,淡淡笑,「陛下……」讓你做你就做,哪那麼多想法。
君天姒揉額,腦仁疼,「是,右相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