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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听說你跟陛下去看煙花了?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嘶——按你的性格……不應該啊!嗯?」謝少卿坐在槐樹下飲酒,听到動靜回頭,眯起眼仔細分辨了一會,確認是閔竺凡才笑嘻嘻道。
閔竺凡立在回廊口,一聲不吭,欣長的身影越發的僵直。
謝少卿笑不出來了,猶豫了一下起身走過去,眯起眼楮費力的打量他,「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還是說嫣兒……」
「嫣兒沒事。」閔竺凡的目光似乎閃了閃,微微移開視線。
謝少卿愣了一下,隨即不解,「那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閔竺凡,你的手怎麼了!」
閔竺凡緩緩抬起右手,看到掌心一抹暗紅,忽然無力的笑了笑,「不小心劃傷的。」他還能怎麼說?說自己跳下屋檐的時候心煩意亂沒注意到擦傷的?這狀況不該出現在他身上,不應該。
謝少卿神色變了變,邊轉身邊道,「不小心?你會不小心?把手給我看看,這里太暗我看不清,進屋!」
閔竺凡卻沒有動,只是看著掌心又苦笑了一下,「沒有毒,就是不小心。」
謝少卿愣住了,意識到閔竺凡的不對勁,艱難的轉過身,「我說你到底怎麼了?!」
閔竺凡抬起頭,目光沉得嚇人,「我錯了。」
謝少卿驚得張了張嘴。
「謝少卿,我錯了。」閔竺凡的聲音仍然低沉,隱隱透出懊惱。
「什、什麼……?」謝少卿被閔竺凡的樣子嚇得不輕。
「不是她,怎麼可能是她呢?」閔竺凡臉色蒼白,抬起食指揉了揉額角,惱火的繼續開口道,「我竟然第一反應是她……怎麼會這樣?!」
謝少卿震驚的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不是,閔竺凡你犯病了?!這、這病癥不對啊?!失心瘋?!不,絕對是中毒了!你說什麼胡話呢?!」
閔竺凡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轉頭要走。
謝少卿這才反應過來,幾步上前攔著他,「你上哪去?到底怎麼回事?」
「讓開。」閔竺凡皺了眉,一幅懊惱的模樣。
倒把謝少卿氣樂了,「你!你看看的現在的模樣!失魂落魄的,你還想去哪?!再說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閔竺凡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眼夜幕,確實……很晚了。幽深的眉緊緊鎖住,終于掉頭一言不發的往書房走。
謝少卿立在原地,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到底怎麼了?不妨與我說說,或許我還能給出點意見。」
待到謝少卿幫閔竺凡清理包扎了傷口,也大概了解了整件事的過程。
「哼,」謝少卿整理藥箱,「這可真是一箭雙雕,親者痛,仇者快啊。」想了想,他轉過頭對著一旁面色陳郁的閔竺凡道,「你真留陛下一個人在那?這不是明擺著叫人有機可趁?誒!等等!」
閔竺凡抬眼瞟了他一眼,緩緩閉上雙眸,靠著椅背一言不發。
謝少卿一臉震驚,「有機可趁?!就算是楚毓有機可趁,可他趁的什麼?莫非他也……」
閔竺凡倏然睜眼,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我都不會讓他得逞。」
謝少卿轉身拿過藥箱,接著道,「竺凡,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提醒你,你的時間不多了,要是再不讓那位回來,恐怕……」
「還不能讓她回來,」閔竺凡皺了皺眉,輕聲道,「陛下還沒有準備好。」
「可楚毓已經行動了。」謝少卿嘆了口氣,「鳳凰終究是要回巢的,你拖了十年,已經是極限了。況且陸放那邊,又太沉得住氣。」
默了一瞬,閔竺凡忽然輕笑,「沈承意雖然不堪一擊,卻終究料對了一點。」
謝少卿一愣,「什麼?」
看了眼右手纏了層層紗布的掌心,閔竺凡道,「扼人弱點不是只有我才會的。」抿了抿蒼白的嘴角,他繼續道,「沈承意雖然做不到,但楚毓……」
謝少卿擔憂道,「竺凡,你……」
面上流露出一絲苦笑,閔竺凡輕聲道,「她是我的弱點,我早就知道了。」
「52」
早朝之上,眾大臣等了許久,苦不堪言。
終于,一位文官壓低了嗓子小聲道,「都這個時辰了,陛下……想必是不會來了吧?」
旁邊一位文官嘆息道,「注意到沒有,楚大人今日也沒來。」
前一位文官很苦惱,「楚大人?是了,怎麼不見楚大人的身影?」
旁邊的文官笑一笑,高深莫測,「昨夜淮南的信報來得有些晚,身為執事,我等自然要盡忠職守,所以嘛,等到整理好信報時辰也就有些晚了,當時黑漆漆的……也不知看得真不真切。」
前一位連同周圍幾位大臣都愣了愣,小聲狐疑道,「大人看見?」
說話的文官垂了垂頭,壓低聲音道,「就是瞧著像楚大人帶人進了他辦公的書房……」
旁里幾位大人一听,頓時無語,「這有什麼可說的……」
講解的文官頓了頓,恰到好處的得意道,「原是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那人身邊還跟著一個人。」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誰?」
講解的文官咳了咳,淡淡道,「雖然天色有些黑,但我怎麼瞧怎麼覺得像是張合盛張公公……」
「嘶——」周圍的幾位文官不吭聲了。
講解的文官道出這個心事,頗有些得意,心情舒暢的抬起頭……下一刻,差點一哆嗦跪倒在地,「右、右相大人!」
閔竺凡一雙眸子冷得發寒,立在幾步之外冷冷的打量著他,那視線鋒利的幾乎要將人戳穿。良久,他緩緩移開視線,一言不發。
周圍瞬間一片沉靜。
直到李廣上前道說陛體不適,今日不來早朝。閔竺凡的臉色瞬間黑沉到底,靜成一片的朝堂上,眾人吶吶無語,偏沒有人敢動一步。
片刻,閔竺凡轉身,終于邁開腳步出了朝堂。
望著那道身影,李廣松了口氣,扶了把額上虛汗,也顧不得看一看眾大臣的反應,抬腳就往回走。
一路疾趕,總算到了鹿鳴宮,張合盛一眼望見李廣,「怎麼樣?」
李廣道,「嘶,右相倒是沒說什麼,只是一張臉冷得嚇人,這腿肚子到現在還抖著呢!」
張合盛嘆了口氣。
李廣道,「師父,到底怎麼回事啊?陛下這是?」
張合盛瞪眼,「活膩歪了是不是?陛下的事你也敢管?!還不下……陛下!」
張合盛一眼看到走到窗口的君天姒,她臉色仍舊蒼白著,雙目微微發腫,聞言頓了頓,耳邊忽然響起楚毓昨晚的話。
「陛下明知道右相要的是什麼,何必為難自己呢?」
「他……要的是什麼?」
「唉,臣已經提醒過陛下很多次了。」
「很多次……啊……你說那個啊。」
「嗯。」
「楚毓,你們為什麼都喜歡她呢?為什麼呀?」
「……」
「是不是我把她接回來,你們就都開心了?」
「……陛下。」
「這樣啊。」
「陛下,」剛下去不久的李廣小步趕了回來,先是瞄了一眼張合盛,見張合盛並未阻攔,才忐忑道,「楚大人求見。」
張合盛怔了怔,見君天姒還是一言不發,便要開口,卻恍然听見君天姒用極低的聲音輕聲道,「傳。」
像是用盡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