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夏之殤 第二十九章 雪飄人間

作者 ︰ 範雪一

想借天使的翅膀,抓住雲端的彩虹,總在將要觸踫時消散,錯覺的地久天長,其實是一無所有

————by《虹之間》

浩宇推開房間的門,看她又坐在地上,將床邊的衣服蓋在她的身上,在她身邊坐下,和她一起看著窗外停了兩天又重新落下的雪。天地間,開著這潔白的花,祭奠著一場似乎永不會消逝的悲傷。

浩宇轉頭,看著身邊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動作的她。這樣的她,讓他覺得害怕,讓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失去她。

嫣然怔怔的看著雪花,眼淚緩緩地流出,浩宇見她又開始流淚,輕輕的替她擦去,輕聲說道︰「嫣然,你還有我……」

嫣然依舊出神的看著,他的話,她似乎听見了,又似乎沒听見。她的淚水,還在不停的落下,浩宇忍不住擋住她專注的視線,讓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口,緩緩的,他的針織衫濕了一片。

曉愛在幾天之後到來,她看見的嫣然,依舊坐在落地窗前。曉愛走到她的面前︰「嫣然,我來了……」

嫣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沒有任何波瀾。曉愛忍不住哭著抱著她︰「嫣然,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難受,你千萬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拜托你,哭出聲來來好不好?」

嫣然木然的任她抱著,浩宇站在一邊,心如刀割。嫣然的心,像是緊緊的關上的門,現在誰也無法打開。他需要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場,然後,變回以前的夏嫣然。可是現在的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讓她回到這個世界。

曉愛陪著嫣然看了一下午的雪花,離開的時候,曉愛看著浩宇︰「嫣然,拜托給你了。好好照顧她好嗎?」

浩宇點頭,曉愛看了嫣然一眼,忍住了眼淚,轉身跑開。浩宇在嫣然的身邊坐下,和她說話︰「嫣然,雪快停了……」

雪快停了,可是嫣然,你的悲傷什麼時候才能停止,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嫣然的自我封閉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溫度升到十度的時候,好像永遠不會離開的這個冰冷的冬天在漸漸消退。曾經這個冬天,讓浩宇以為漫長的不會過去,也讓他記得,這是他的生命中最冷的一個冬天。如今,它終于要離開,浩宇的心中陡然生出了無限的希望。

嫣然在兩個月的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下,已經瘦了了一大圈。她的生命,似乎依附在家庭醫生給她輸的營養液上。浩宇看著依舊沉默的,死氣沉沉的嫣然,束手無策。

這天的天氣很好,陸家的花園里,陸媽和浩宇帶著嫣然坐在長椅上曬太陽,嫣然安靜的坐著,似乎游離在世外的眼神靜靜的看向雕花鐵柵欄,透過柵欄,看著外面空無一人的車道。

一輛黑色的奔馳緩緩地在車道開著,嫣然看到車的時候眼楮瞬間睜大,在浩宇和陸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離開了長椅,朝著鐵門外跑去。雲阿姨和浩宇眼看著她跑開,愣了一下,起身追了出去。

嫣然跑出鐵門時,那輛車從她眼前開過,嫣然追在車的後面,忽然呼喊︰「爸爸媽媽,等等我……」

車依舊未停,迅速駛離,長期營養不良的嫣然追了一會,體力開始不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她竟未覺得疼痛,只是身體再也無法站起,看著消失在視線中的車,忍不住嚎啕大哭︰「別丟下我!爸!媽!」

嫣然跑的並不快,浩宇和陸媽很快就追了上來,看見摔倒在地上的她,心疼的過來攙扶︰「嫣然,你怎麼了?」

嫣然的哭聲未停,浩宇忽然想起剛剛開過去的車,和夏家的車

一模一樣。嫣然,是將那輛車當成了自己父母的車了……

陸媽只是心疼的看著嫣然,將她扶起之後,看見她擦破的手皮,忍不住輕揉︰「嫣然,疼不疼啊?」

嫣然的哭聲漸止,看著為自己吹著傷口的陸媽,終于開了口︰「雲阿姨……」

陸媽見她終于開口和她說話,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嫣然……嫣然,是不是摔疼了?」

嫣然看著陸媽,似乎是從長時間的混沌中清醒了過來,眼淚滾落︰「他們,不會回來了對不對?」

陸媽紅著眼楮看她,伸手抱住了她︰「嫣然。你還有我啊,我也是你的媽媽啊。」

嫣然沒再說話,如同大夢初醒一般,只是伸手,用力的抱住了陸媽。

嫣然終于重新返回了校園,在她進入教室的時候,所有的同學都在看她,那些眼神,明晃晃的刺眼。嫣然沉默著,沒有任何表情,緩緩地在座位坐下。金天走到她面前︰「夏嫣然同學……你沒事吧?你,需要幫忙嗎?」

嫣然淡淡的看著他,陸浩宇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嫣然沒事,不需要別人來操心,我會照顧她。」

嫣然看著兩人握著的雙手,依舊沒有表情。曉愛擔憂的上前,從浩宇的手中接過了嫣然︰「嫣然,還好嗎?」

嫣然輕輕的點了點頭,曉愛這才放心。幫嫣然打開了數學課的課本,嫣然低頭看著書,手開始微微的抖。

下了課,老班破天荒的來到教室︰「夏嫣然,來我辦公室一下。」

嫣然站起身,所有的同學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浩宇和曉愛也站了起來,陪著嫣然來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老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嫣然身後的曉愛和浩宇,說道︰「你們先回教室,我和嫣然同學單獨談談。」

曉愛和浩宇對望了一眼,這才離開。老班示意嫣然坐下,看著瘦了一圈的嫣然,忍不住嘆了口氣︰「嫣然同學,你父母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嫣然同學,振作一點。」

嫣然點點頭,老班握著她的手︰「孩子,逝者已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還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需要你走。日子再艱難,我們,都在你身邊。孩子記住,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別讓天堂里的父母擔心。」

嫣然的鼻子微微一酸,眼淚並沒有流下。她看著班主任,輕聲說︰「老師,謝謝。」

老班鼓勵的笑笑,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高考也快要到了,孩子,加油,你的未來,會更好的。」

嫣然淺淺的一笑,心里卻酸澀的仿佛塞了鉛塊一般。

離開辦公室,浩宇和曉愛圍了上來,看見嫣然好端端的走出來,松了一口氣。嫣然見他們擔心,只得說道︰「我沒事。」

浩宇沒說什麼,只是牽著她的手,曉愛牽著她的另一只手,兩人,都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快樂和希望全傳給她。

放學回到陸家,嫣然和浩宇正在寫作業,陸政明過來,對嫣然說道︰「嫣然,和我來書房一下。」

嫣然站了起來,浩宇抬頭看了父親一眼︰「什麼事?」

「沒關系,我一會就回來。」

嫣然跟著陸叔叔去了書房,陸政明看著嫣然,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良久,嘆了口氣︰「嫣然,你的爸爸媽媽,離開的太突然,誰都沒有想到。這幾天,我一直在整理他們的後事。」

陸政明從抽屜里抽出一疊件︰「嫣然,這是你父母公司的財政清單,里面有詳細的財務狀況記錄。你父母的公司,已經入不敷出,過幾天,法院就會宣告破產了。」

爸爸媽媽的公司已經破產了?嫣然呆呆的站著,手腳冰涼,她伸手接過那一疊件,翻開,全是看不懂的數字。半晌,茫然的搖了搖頭︰「陸叔叔,這些,我都不懂……」

陸政明抬頭看她,甚是心疼︰「嫣然,別擔心。畢竟你的父母,是為了救我和倚雲才……今後,你就是我們的女兒。你父母公司的一切事物,你都不用擔心,他們的債務,我也會處理的。你什麼都不要多想。好好的讀書,別辜負了你父母的期望,明白嗎?」

嫣然茫然的點點頭︰「陸叔叔,謝謝。」

陸政明擺擺手,將另一疊資料遞過來︰「你父母沒有立遺囑,有些法律程序,需要你的簽名授意。」

嫣然抓起筆,機械的在一份份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麻煩您了。」

將件遞給陸叔叔,嫣然張了張口,想問些什麼。但是她終究什麼都沒說,默默地轉身離開。她的生活,已經完全變了。

看著嫣然轉身離去,陸政明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十八歲的女孩子,還是太輕信了。從重遇夏氏夫婦的時候開始,這個女孩,在他的計劃里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為了公司,他一手策劃了這場車禍。夏氏夫婦永遠也不會知道,是他,親手將他們推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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