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鋒利的回憶,突然模糊的眼楮,我們像一首最美麗的歌曲,變成兩部悲傷的電影
「呵呵,陸少爺,您真是做得出來啊,讓嫣然來見證你的約定,她剛剛的掌聲,應該讓您覺得滿意吧。她的深深的祝福,您感受到了嗎?」
浩宇的視線轉到了曉愛的臉上,仿佛听不出她的冷嘲熱諷︰「她還好嗎?」
曉愛的面容一冷︰「我怎麼知道她好不好。」
浩宇只當她是在騙他︰「她剛剛,不是還和你在一起嗎?」
曉愛嘲諷道︰「陸少爺,您果然是個好男人,眼中只你的未婚妻啊。你現在仔細看看,嫣然還在嗎?」
浩宇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曉愛一笑,湊近浩宇︰「就在剛剛,嫣然走了。」
浩宇的臉色一變,抓住了曉愛的肩膀︰「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去哪里了?」
曉愛任由他抓著她的肩膀︰「我不知道!」
浩宇的手驀地收緊,又松了開來︰「她有周禹寒在她的身邊。」
曉愛淡淡的出聲︰「她剛剛是一個人走的,不許任何人跟著。她要是出了什麼事的話……」
曉愛緊緊的盯著臉色漸變的浩宇︰「我會好好的看著,你和韓韻,會有多幸福。」
曉愛說完,沒有再看他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嫣然,你不該一個人痛苦,就讓曾經給你承諾的他,陪著你一起痛著吧……
天空陰沉沉的,嫣然緩緩的走在街上,微涼的風吹在她的臉上,這樣的天氣,似乎又要下雨了。嫣然走了花店,這個季節,風信子居然還有。嫣然買了一盆紫色的風信子,捧著花攔了輛出租車,來到了爸爸媽媽在的地方。
陵園里很安靜,那濃郁的綠,如國畫里的潑墨一般,大片大片的渲染在園林里,多麼茂盛,多麼靈動,帶著極致張揚的生命力,在這陰沉的夏天的午後,美的讓人震撼。空氣中氤氳著水汽和花香,繾綣著纏繞在四周,紫色的風信子,綻放在嫣然的手中。這世間,留住了本不該盛放的花朵,卻留不住早已離開的人,一如她的父母,她的浩宇。
沿著青石板拾階而上,嫣然的高跟鞋帶起的回音蕩在陵園里,顯得園里愈發的靜謐而安詳。青石的石板向晚,跫音已響。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等待了太久?
腳下的石板帶著冰冷的紋路,嫣然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踏著,走向了最愛的人。光滑的大理石碑上,熟悉到心悸的笑容,嫣然蹲子,風信子的花香撲到了鼻尖縈繞,一抹微笑,直在心底蕩漾了開來︰「你們還好嗎?有沒有想我?」
照片里的他們,暖暖的笑容,仿佛透過七年的時光,帶著陳舊的真實,穿越過歲月,只為她綻放。他們帶著笑意的眼楮恍若浮出了照片,心疼的問她︰「嫣然,你為什麼又來到了爸爸媽媽的面前?你為什麼看起來如此的難過?」
嫣然看著他們的眼楮,回答︰「今天他訂婚了,以後,我就要失去他了。」
他們在照片里依舊溫和的笑著︰「可是嫣然,你還有我們。」
嫣然嘆了口氣︰「可是你們也離開了我不是嗎?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像你們一樣的愛我?」
一陣風吹過,拂在她的臉上,好像他們終于忍不住,輕輕的安慰著她。心底里的在擴大,可是嫣然卻不敢哭,她怕天堂里的他們看見了會擔心,會難過。嫣然已經不敢在心里質問他們,為什麼那麼狠心的離開她,離開他們唯一的孩子。因為後來的她明白了,他們其實不想離開,卻又不得不離開。
「你們過的好不好?嫣然一直很好,只是今天,有點不開心而已,你們不要放在心上。我看到你們,不開心的事情就會忘記了。以後,我會好好的,你們不要擔心,只要在天堂里快快樂樂的就好。」
嫣然在墓碑旁坐下,頭抵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她離他們里的這麼近,又離得這麼遠,中間,是陰陽兩隔的距離。
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站在你身邊,卻已經無法再愛你。嫣然伸手抱著墓碑,就好像,真的擁抱了他們。
陵園里靜寂一片,嫣然只能听到風和花朵,樹葉竊竊私語的聲音,嫣然的思緒,徜徉在這樣的一片安靜里,感受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離她而去。嫣然抱著冰冷的墓碑,卻仿佛擁著這世界上最溫暖的東西。她貪戀著他們在她身邊的感覺,無論是生是死。
空氣中的水霧漸濃,嫣然動了動麻木的身體,看著彌漫在四周的水汽,喃喃的問他們︰「要下雨了是嗎?」
他們的目光愛憐的看著她,嫣然嘆了口氣︰「我該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們吧。」
撐開傘,晶瑩的水絲已經開始落在她的身旁,嫣然沖他們揮揮手︰「我先走了。」
他們看著她,似乎是舍不得一般,無聲的告別。嫣然無力的轉身,離開了避風港。
嫣然離開陵園,仿佛從仙境中回到了現實。回到市區,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間。嫣然坐在公車上,窗外滑過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映著她不甚分明的倒影,顯得落寞而孤單。嫣然忽然想起,以前下雨的時候,她坐在回家的公車上,喜歡將手指滑過結著水汽的車窗,听鈍鈍的聲響。嫣然輕輕的將手指按在車窗上,微微滑動,那熟悉的聲響,再次響起。嫣然輕輕一笑,像以前一樣,今夜,該回家了。
公車的後門利落的打開,熟悉的一切,在她的身邊上演。物是人非,嫣然第一次體會到這個詞語的可怕。當她走下公車的時候,所有的記憶都在她的眼前鮮活的出現。沿著回家的路,嫣然撐著傘緩緩的走著。回憶沉默著走在她的身邊,問她,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地方,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為什麼只有她,變了這麼多。
轉眼,已經到了家門口。嫣然抬頭,看到了眼前的人,幾乎忘記了一切。
浩宇站在門前,靜靜的看著她,路燈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真實的,斜斜的拉長著。有細碎的雨珠蓬在他的發上,在路燈的光澤下晶瑩一篇。
「為什麼不進去?你不是有鑰匙嗎?」
嫣然看他還穿著婚禮上的禮服,淡淡的問道。他靜了半晌,緩緩的開口︰「出來的太匆忙了,沒有帶鑰匙。」
嫣然收了傘,從包里拿出鑰匙,鑰匙上懸著的海星輕輕躍動,隨著清脆的響聲,大門被打開。嫣然開了燈,又是熟悉的一切,鋪滿她的眼簾。
「你不回去嗎?」
嫣然換了鞋,像十八歲時一樣將包放下,問他。浩宇搖了搖頭︰「我不想回去。」
嫣然抬頭看他︰「你的衣服濕了,去洗個澡吧。我去拿衣服給你。」
嫣然上樓,在爸爸媽媽的房間里找出了父親的襯衫。張阿姨會定期來這里打掃,整理,這些衣服,和以前一樣,只是舊了不少,卻依然很干淨。嫣然下樓將爸爸的襯衫遞給浩宇︰「你要是不想回去,就自己找個房間睡下吧。」
浩宇沒有說話,只是接了衣服,離開了。嫣然去了另一個浴室洗了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著熟悉的一切,嫣然忽的覺得心安,似乎是在外面流浪了太久,終于又回來了一樣。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忽然看到旁邊的桌上放著一本書,竟然是一本高中語文。嫣然伸手翻開,便看見書的中間夾著一張照片,那是她和浩宇,兩個人穿著校服站在紫藤花下的照片。嫣然一愣,幾乎落淚。這張照片,她也有一張,在陸家。這一張照片出現在這里,應該是浩宇帶過來的。看著書,看著照片,她才明白,原來他,經常來這里。翻江倒海的回憶,讓她的手微微發抖,原來,回憶不僅淹沒著她,也纏繞著他。為什麼,命運這麼喜歡開玩笑,為什麼,今天的他,已經成了別人的未婚夫?
心絞作一團,嫣然合上書,仿佛捧著這個世界上最沉重的東西,心中抑制不住的感情,如同照片里的紫藤花一般傾瀉而出,漫天狂舞。
嫣然推開客房的房門,浩宇正坐在椅上看著落地窗外的細雨。見她進來,浩宇淡然的眸子看向她,雙唇抿成了一條線。
「你經常到這兒來?我在我的房間里看到了你的書。」
浩宇的視線轉了過去,依舊盯著窗外︰「在這里,我會比較安心。」
嫣然抑住滿心的酸澀,看著平靜如水的他︰「你有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浩宇還未回答,看向窗外的眼楮卻已經無法再做到淡然了。嫣然又道︰「你,今天和韓韻訂婚了,從今以後,你和她的人生,會緊緊的綁在一起。你和她,會在一起,一輩子……」
浩宇的身體微微一顫,他站起身,看向嫣然的眼楮里已經滿是掩飾不住的痛苦︰「嫣然,對不起,我知道你恨我……」
嫣然搖頭︰「我不再恨你了,我會祝福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