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齊太師和範亦儒的請罪奏疏還是沒有遞上來嗎?」
「是的,皇上,奴才已經吩咐下去,一有奏疏就立刻逞上來。」
元封帝雙眼微閉,仰坐在龍椅上,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平靜,但是賀平卻知道皇上的心里一定非常憤怒。
在听到範家小姐和齊家少爺通奸的消息時,元封帝當場打碎了心愛的茶杯,之後就回到養心殿,只是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做。
賀平知道皇上在等,等齊太師和範亦儒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
這事涉及皇家的臉面,元封帝如果大張旗鼓的追究,勢必會給人一種惱羞成怒的感覺,只會招來更多的笑話,所以他需要齊家與範家給他一個台階。
其實就是由齊家、範家自己處死齊佑昆與範紫芸,然後上請罪奏疏,這樣一來,就可以給足元封帝的面子,元封帝再加以訓斥,此事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影響降到最低。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沒有等到齊家與範家的請罪奏疏,難道他們真的要皇帝下旨,公事公辦嗎?
就在元封帝等待的時候,齊家與範家的核心人物正聚在齊家,商議如何處理通奸之事。
「太師,我們這樣做真的可以嗎?」範亦儒微胖的腦袋上不停地流著汗,他無法做到齊太師那般鎮定自若。
他只是世襲的唐國公,能有今日榮寵,全賴父親範城對皇帝有救命之恩,如今女兒做出這等觸怒天家的禍事,他真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太師齊惟盛冷哼一聲道︰「不這樣做,就只有用昆兒他們兩人的人頭來平息皇上的怒火,橫豎已經觸犯了皇上,也就沒那麼多顧忌了,再說了,皇上這兩年對我們這幫老家伙越來越嚴苛,也是時候給皇上敲敲鐘了。」
「父親,孩兒以為不可,皇上畢竟是天子,若真惹怒了皇上,齊家與範家就離滅門不遠了。」齊佑昆的父親齊師友也是一臉憂慮。
「混賬東西,你還想賣兒求榮?虧你還是個父親,昆兒是我從小一手帶大,老夫絕不允許有人傷害他,皇上確是天子,但這個天子是我、老範,還有一眾弟兄用血、用命給抬上去的,他要想滅我齊家,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齊惟盛面露狂傲,一番話語只把在場的幾個小輩給嚇得心膽俱顫。
「父親慎言,這可是要殺頭的啊。」長子齊師明直恨不得去堵住父親的嘴,這老頭子以為現在還是他們一起歃血起義的時候嗎?
齊惟盛搖搖手說︰「此事不必議了,就依我剛才的話去做。」
幾個小輩無奈,只得領命退去。
傍晚時分,兩道奏疏終于擺在了元封帝的面前,但這並不是他所期待的台階,而是一桶更加濃烈的火油。
元封帝沉聲冷笑,「賀平,朕是不是太善良了?」
「這……」賀平不敢開口,但他的心里也很是不憤,齊惟盛與範亦儒真是太膽大了,通奸那麼重的罪,他們居然這麼輕描淡寫的就想了結。
齊佑昆發配陳關從軍,範紫芸落發為尼,這哪里像是懲罰,分明就是包庇,陳關守將是齊太師的愛徒,齊佑昆去了那里根本就是度假,而那所謂的落發出家,更是無關痛癢,在家吃在家住,待過幾年隨便找個理由還俗,照樣結婚嫁人。
齊家與範家當真以為皇上不敢殺人嗎?
「哼哼,好一個忠君愛國,這就是你們的忠嗎?朕不想讓後人說成是屠殺功臣的暴君,一直以來厚待老臣,你們就是這樣回報朕的嗎?」
元封帝將兩份奏疏扔于地上,回身拔出牆上的寶劍,對著奏疏一通亂砍,直把奏疏砍成一堆碎紙。
「賀平,傳旨,命京都提刑司將齊佑昆與範紫芸捉拿收監,朕要讓他們看看,這個天下到底是誰的。」
「諾。」賀平轉身就要去傳旨。
這時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手里也拿著兩份奏疏,賀平接過來,給元封帝逞上。
元封帝打開一看,臉色頓時大變,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該殺,全都該殺。」
奏疏被元封帝又扔在了地上,不過這次他沒有揮劍去砍,因為不能砍,這是御史的奏疏,無論皇帝多麼不喜歡,也不能駁回御史所奏之事,這就是不以言獲罪。
「行了,不用去傳旨了。」
元封帝坐回龍椅上,聲音低沉,飽含殺氣。
賀平連忙往回走,順便撿起了地上的奏疏,快速瞟了一眼,臉上頓時一驚。
兩份奏疏是都察院彈劾四皇子張天殊和平王張文遠的,其中一份是說燕王張天殊在前年治水的時候,貪墨治河專款三百余萬兩,而另一份則是說平王張文遠棒殺家奴,草菅人命,家屬已經鬧到了京都提刑司。
這兩份奏疏雖然都沒有真憑實據,但是如果真的查下去,必然會弄得滿城風雨,而最關鍵的是,都察院一向是由齊太師轄管,幾乎可以說是他的一支私軍,這個時候彈劾,其意昭然若揭。
他們這是在威脅皇上,如果真要追究齊佑昆與範紫芸,那麼他們就會把燕王與平王全都拉下水,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天啊,他們這是不想活了嗎?他們面對的可是坐擁天下的皇帝啊。
賀平想不明白,這是哪個瘋子不要命了出的這種主意?齊太師?他難道就真以為皇上不敢殺他?
「賀平,擬旨,齊佑昆罔顧倫常,橫行不法,即日起發配陳關從軍,十年之內不得升職,亦不得回京,範紫芸不守婦道,寡廉鮮恥,賜桃花烙,入大悲庵修行。另,齊師友教子不嚴,革戶部右侍郎之職,任禮部郎中。範亦儒縱女悖論,革吏部左侍郎之職,閉門思過,一年內不得任用。」
元封帝這番旨意說的很是平靜,一點也看不出他適才發了一通怒火。
賀平知道,皇帝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如今齊家與範家近乎逼宮,強行懲治,必然會引來朝野動亂,要知道,太師齊惟盛,乃是開國四大功臣之首,女兒是僅次皇後的皇貴妃,三個兒子皆在六部司任要職,年輕一代也成長起來,紛紛進入軍方、官場歷練。
另有不少門生故友,直接托附于齊家這個大樹,幾乎各個衙門都有齊家的人脈,這樣的家族,可以用樹大根深來形容。
不過此次齊太師很不明智,為一個孫子和皇帝對抗,只會引來皇上的殺心,這一首聖旨就是第一刀,雖然皇上選擇了妥協,卻也拿掉了齊家與範家的兩個侍郎,範紫芸臉烙桃花印,這一生都無法洗月兌恥辱,而齊佑昆十年不得升職,不得回京,這十年的年華就全被耽誤。
其處罰不可謂不重,齊太師縱然不願,也只能接受,這是一個無形的交易。
但張文遠卻不同意了,他听到這個消息,頓時大怒︰「讓齊佑昆去陳關享福?齊家範家只是罷官革職就算了事?」
張悅蓉勸道︰「這已經很重了,尤其是範紫芸,臉烙桃花,這一輩子都毀了。」
「我就是要毀了她,我原本還要把齊家與範家一起毀掉呢,敢給我戴綠帽子,還想要殺我,我和他們不共戴天,皇爺爺是怎麼想的?自己的孫子都被人家打臉了,他還這麼輕輕松松就他們給放過去?」張文遠此時的樣子可以用氣急敗壞來形容,他費了那麼大的勁,冒著那麼大的險才營造出的好局面,就這樣被元封帝給浪費掉了,他老人家可真有當昏君的潛質啊。
張文遠只知道元封帝後來下的聖旨,並不知道都察院奏疏一事,所以滿腔怨氣都發到了元封帝的身上。
「好,求人不如求己,這事還得是我自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