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江山 第七章醫術

作者 ︰ 夜月之眸

「和尚哥!」灌木叢一陣響,二丫拉著弟弟鑽出來,驚恐地抱住他不放手。陳雨沉默了一會,終于開口說︰「牛牛,二丫,是個這,你耶,你哥,他們,他們……」他實在不忍心說出死了這兩個字。

牛牛哇地哭起來,二丫掉著淚說︰「耶,和哥都沒了,跟娘一樣,是不是,和尚哥?」邊上和他一起來的鄉勇抽搐著臉說︰「這年頭,人跟草一樣。」

陳雨緊緊抱了一下兩個孩子,低聲說︰「以後有哥,啊,別哭了。」說著話,他自己的眼淚卻不由得掉下來。

二丫忽然松開陳雨,鑽進灌木叢抱著陳雨的雙肩包出來︰「和尚哥你的包」。陳雨背好包,對兩個鄉勇解釋了一句︰「我看病的家什。」

兩個鄉勇有些吃驚地問︰「你真是醫生?」陳雨認真地回答是的,當然他必須這樣說,不然自己進了吳家堡豈不是只能當個和人拼命的。這絕對不利于南行。

陳雨一手拉著一個孩子邊走邊說︰「咱們走快些,這場戰斗,受傷的肯定不少。」兩個鄉勇對視了一眼說︰「要不孩子我們背上?」陳雨瞥了一眼,兩個鄉勇臉色焦慮,點點頭。這下子果然快了不少。

出了林子沒多久。陳雨悠忽間走了神︰這吳家堡處在一個緩坡上,面對陳雨的這面是近一里長,快兩丈高的土牆,牆下竟然有著近丈深的護城壕。不過此刻估計因為天旱,卻沒有水。他有些震驚,畢竟這個不是他在大學期間去爬的城牆。牆里已經不見煙火,顯然已經得到了控制。

掃了一眼吊橋前戒備的幾個鄉勇,陳雨正準備說話,背著孩子的兩人已經放下孩子。沖著戒備的鄉勇喊了一嗓子︰「這是莊主的貴客陳雨陳先生,眼放亮點,陳先生可是剛殺了幾十個流匪的!」

戒備的鄉勇們齊齊吸冷氣︰老天,幾十個賊匪!這兩人顯然身份不低,眼見吳明遠對陳雨非常重視,豈有不客氣的道理。何況陳雨在戰場上沖殺的狂態他們瞧在眼里,而且他會醫術。盡管這兩人沒見過他施展,但這絕對不妨礙兩人先刻意結交。

陳雨趕緊制止了幾個鄉勇恭敬的行禮,一行人剛踏上吊橋。幾匹馬從堡里沖出,吳明遠看見陳雨,趕緊勒馬,笑著下馬抱住陳雨搖了搖︰「陳兄弟,老哥剛安排好你的住處,來來,老哥帶你去看滿意不。」

陳雨確實是感激吳明遠的熱情,思量了一下問︰今天一戰傷者多不?吳明遠臉色變了一下︰「死了四十多,重傷十七個輕傷三十多,堡里正在救,輕傷的倒是沒大礙,重傷的恐怕……不說了,你相隨老哥去休息,今天廝殺你肯定累了。」

陳雨語氣沉重地說︰「大哥還記得我說過是醫生嗎,既然傷者眾多那小弟也想出分力。」吳明遠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好兄弟,麻煩你了。」實際上吳明遠起初對陳雨熱情只是看中了他廝殺的本事,想收為護衛,此時見陳雨不去休息,反而要去醫治傷者,心里也是一熱,不管陳雨醫術如何,這份心意他確實感受到了。

因急著去看傷者,陳雨無暇觀察這古代的堡寨建築,一路急行。本來陳雨要吳明遠找人先照看牛牛和二丫,無奈兩個孩子緊拉著陳雨衣襟不放,陳雨只有罷了。

半刻鐘後一行人進了一個大院,此時大院中一片哭叫聲,站滿了不少男女老少,顯然都是傷者家人。兩個估計是醫生的人忙的汗水直流。陳雨看了一下他們給一個重傷者處理傷口的過程︰只見二人用一種藥膏涂滿傷口,緊接著用布纏了就去下一個。

陳雨不由的大喊一聲︰「住手!」滿院里一時啞然。陳雨沖過去問︰「這樣不消毒,不縫合,傷者能撐住?感染了咋辦?」

一個醫生楞了一下,顯然不明白何為消毒,但是感染估計懂了,眼楮一翻,大聲說︰「如此重傷,我等也是盡人事而已,哪里來的後生小子,胡言亂語!」

陳雨眼見著這些人如果不消毒縫合,感染發燒後必死無疑,不由的心里火起,就要反駁。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的按捺住怒火。

那醫生見陳雨不在說話,冷哼了一下,自顧處理傷者去了。如非瞧見陳雨是和堡主一起,想來必會臭罵幾句。

吳明遠走到陳雨跟前低聲道︰「兄弟,我這堡里全靠著這師徒二人,重傷者才能十中存二三,你?」

陳雨嚇了一跳︰十個里最多活三個?

吳明遠不解地說︰「是啊。怎麼,陳兄弟你?」

陳雨低聲道︰「吳兄信得過小弟不?」吳明遠一愣︰「兄弟你怎地這樣說,你我雖…」

陳雨打斷他的話︰「既然這些重傷號難以救治那麼交給我,全好不敢說,十中存六我可以保證。」

吳明遠目瞪口呆︰你不是說笑?陳雨道︰自然不是,你立刻下令讓家屬退出,然後讓人準備在院里架起干淨大鍋燒水,去取鹽和白棉布來,對了,烈酒如果有也來一些。

吳明遠趕緊下令照辦,心想這些人幾乎無救,既然陳雨要接手何妨答應。

片刻間,諸事齊備。架起的鍋中開始燒水。陳雨心里一動拉住一直緊跟自己的二丫和牛牛問︰「哥要人幫忙,你們有膽子沒有?」見二人點頭,陳雨立刻吩咐姐弟兩洗干淨手,把白布撕成一寸多寬的布條。他緊接著問吳明遠︰「有糖沒有?」

吳明遠眼見陳雨神色安詳,一派成竹在心的模樣,不由的欣喜起來,忙命人去取糖來。陳雨月兌下滿是污跡血痕的長衫,那怪異的裝扮使眾人嘖嘖好奇。吳明遠心里暗自思量︰看來這撿來的兄弟不是凡人啊。

片刻後糖來了,陳雨見竟然是冰糖,不由一怔,隨即讓人用熱水化開放入鹽攪拌好。讓人立刻喂給那些重傷號。有人喊水已經燒開,陳雨命令將撕好的白布入鍋大火煮。眾人奇怪的看向吳明遠,吳明遠點頭讓人一切照辦。

陳雨轉了一圈,在一個中了七八刀的人面前停下,此人最重的刀傷在肚月復處。此時已經氣如游絲。陳雨仔細查看了一下,這人運氣竟然出奇的好,雖腸子流出,但竟然無一破損。

陳雨讓人取出一條煮過的白布,潤濕傷者傷口衣服,小心撕開,露出傷處。取下雙肩背打開一條縫,拿出急救包和一瓶白藥,一版口服青霉素,想了想又取出一瓶溶劑,一支一次用針管。圍觀眾人看見那些藥已經暗自稱奇,待見到一次性針管,竟然驚呼起來。

吳明遠四周一望,眾人立時停住說話聲。一個個都盯著陳雨。只見他先從瓶中取出一個黃豆大的紅色丸藥塞進傷者嘴里吩咐用糖鹽水沖下。無不屏聲靜氣目不轉楮地盯著陳雨一舉一動。

陳雨喊人打開酒壇倒在銅盆里,又吩咐人往自己手上倒了些搓了搓,隨即讓二丫撈出煮的白布端過來一盆,在酒中浸泡了一下,拿出一條搽干淨傷處,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清洗了外露的腸子,然後理順塞進去,取出縫合針,穿好羊腸線開始縫合。

這一會,包括那兩個醫生無不駭然。吳明遠嘴里不由發出嘶嘶聲。

待縫好內里,換了絲線縫合了外面,撒上白藥,緊接著開始清理縫合別處傷口,眾人越湊越近。

這個人傷口處理完,陳雨想了想,取出一瓶白酒,打開蓋子,用一次性針管吸了消毒。

圍觀的人眼楮越來越大。吳明遠看到那玻璃酒瓶吃驚更甚,隨即聞到濃郁的酒香,不由抽了抽鼻子。嘆了口氣陳雨用鹽水化開給傷者靜脈注射,喂了一片口服青霉素,在取出一片安定交給二丫說︰「你等會喂給他。」

院中眾人見他起身,包括吳明遠在內都一起行禮,陳雨趕緊止住說︰「吳大哥,此刻天色快黑了,你讓人準備好房子,我這包扎好的你讓人小心抬進去安置,熬些綠豆湯加鹽糖喂,另外吩咐傷者家中婦人把這煮過的白布在酒里泡後擰干除了包扎傷口外可勤搽拭傷者額頭腋下,如明早不發燒就無大礙。」見兩個醫生伸長了耳朵,不由一笑說︰「二位一起來,以免傷者耽擱過久。」

兩個醫生臉色一紅趕緊施禮道︰如此多謝先生指導。要知道此時醫生但凡有獨門醫術,絕少外傳,像陳雨這樣的那幾乎是天上掉的好事情。

陳雨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解釋︰此白布水煮酒泡,是為了清洗包扎傷口,不至于感染發燒,如非急需,最好陽光下曬干,傷口深得必須先用羊腸線縫合內里,再用絲線縫合外面真皮層,至于這羊腸線者,乃是羊小腸清洗曬干所致。外用絲線則絲線最佳,但無論如何縫合前必須沖洗淨傷處,不然高燒感染必死。至于用針縫衣針彎曲就可以。

兩個醫生听得連連點頭,雖不太明白何為消毒,何為真皮層,但是凡是刀槍傷者發燒的幾乎無救這二人倒是知道的,此時雖不知道陳雨治後效果如何,然那些器具和藥全讓人如見神仙,更何況那神奇的縫針之術。當下有人跑去拿來針,陳雨處理傷口重的,別的則讓那兩個醫生一起。

太陽沉入山後時,重傷者全處理完了。白藥用了三瓶,當然其中保險子也喂了重傷者,口服青霉素用了兩版,針劑用了四瓶,想到這年代的一次性針管幾乎成為神物,他無奈下只是用鹽水和自己的白酒反復消毒,再加上幾個較深的傷口用了白酒沖洗,一瓶酒差不多到底了,幾個急救包羊腸線絲線幾乎用光。

想到這些東西除了羊腸線絲線外,都是用一個少一個,陳雨心疼的直咧嘴,這倒不是陳雨小氣,他還想著到了南方靠這些藥生存呢。

吳明遠搶上來深深施禮道︰「兄弟你我初次相見,然陳兄弟醫術且不說,那些藥為兄知道絕非凡物,你……」

陳雨傷感了一下︰既然回不去了那麼這些幾百年後的藥自然用一次少一些,不過眼看重傷者不用,難道要等著藥過期!

吳明遠見陳雨臉色,越發明白那些藥的不凡之處,眼見重傷者服了那白色藥片個個呼吸沉穩著睡去,無一哭喊。心里猜測陳雨來歷。

陳雨搖搖頭︰「的確,這些藥乃家師所留,這世上絕不會再有!」想著和父母無法再會,眼淚禁不住滾落。吳明遠見他落淚,以為他想起師父,也陪著嘆息了一會。

牛牛忽然跑過來拉住陳雨手︰「哥,我餓。」吳明遠忙吩咐人回家準備飯菜︰兄弟,今天去哥哥家,家里人早想見你這神勇的英雄,哈,現在你這手神妙醫術,嘖嘖!

陳雨此時已經疲累不堪,見兩個孩子更是可憐見的直喊餓,抱歉地苦笑︰「吳兄盛情小弟心領,只是此刻已經精力不濟,待明天再拜見吳兄家人。」

吳明遠忙說︰「如此,是為兄粗心了,這就讓人領兄弟去準備好的歇處,飯菜也就準備在那里。」

陳雨連忙稱謝。此刻天色已經黑了,吳明遠帶人打著火把領路,轉過一條街,進了一家房里,陳雨匆匆一掃只見屋里極其寬廣,家具甚多,此刻屋正中一張大方桌擺滿了菜肴,燈火亮堂,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見人進來,上前施禮。

陳雨鼻中聞到菜香,肚中更餓,當下不顧眾人驚異的眼色,讓牛牛二丫坐好即刻開吃,待一碗米飯下肚,這才發現吳明遠為首的全吃驚地看著大小三人,不由赫然一笑︰「讓吳兄見笑了,我已十幾天沒吃過米飯,今天廝殺加救治病人,早已經餓的不行。」

吳明遠忍住笑意,隨即正色道︰「賢弟既然疲累,為兄就不在打擾,用完飯且早些安歇,明天早我再來看賢弟。」

陳雨點頭,不顧吳明遠反對,送他出了屋門,雙方再三行禮告辭。

待回到屋,陳雨目瞪口呆,只見滿桌除了兩盤菜未動,剩下全是湯水,兩個孩子正在打著飽嗝,陳雨又氣又苦笑。二丫見陳雨臉色,趕緊拉住他手搖晃,︰「哥你別罵牛牛,是我餓壞了。」

陳雨心酸地說︰「哥不怪你們,哥是怕你們猛吃肚子受不了,你拉著牛牛在房子里慢慢走一會。」二丫懂事地答應,也不問為什麼,拉著弟弟在屋里小步走動,顯然下午治療傷員的一幕讓她對這個和尚哥說的一切都認為理所當然。

陳雨坐下後,這才發現那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盯著桌上剩菜,仔細一看,燭火下她滿臉青黃,顯然也是營養不良造成的,當下嘆了口氣,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畏懼地一抖,小聲說︰「奴叫小草。」陳雨忙說︰「你別怕,我不是壞人,來一起吃。」小草詫異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二丫的聲音響起來︰「小草姐,和尚哥是好人。」跟著姐姐轉圈的牛牛趕緊來了一句︰「就是,就是。」

陳雨拿起碗從木桶里盛了滿滿一碗飯,塞給小草︰你坐下吃吧,哎,這該死的年代啊!小草斜著身子半邊**坐在椅子上,滿臉不安,不敢動手。

陳雨無奈把所有剩菜折到一個盤里,又把二丫給自己留的菜撥了一半︰二丫你把菜端著,牛牛你搬個椅子過去放邊上,讓你姐放菜。小草你過去吃吧。果然在屋角落的小草吃的飛快,間或吸著鼻子用袖子搽眼楮。陳雨再次嘆息,同時暗自提醒自己,這是明末,是古代,以後這讓丫鬟上主人桌吃飯的事情要注意了。不然讓人懷疑就麻煩了。

不得不說,吃飽後睡覺的感覺真好,當然,此時床上的一切遠不是何老大家可比,甚至比他自己家里的布置都好。來不及感嘆什麼,陳雨立刻進入了夢鄉。當然晚上他沒夢見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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