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路口讓李大虎部壘砌了一道石牆。殘陽如血,映照在牆前的一地死人身上。
薛仁貴有些羞惱,自己數千精銳輪番沖擊卻無法撼動那幾百人,反倒傷亡了七八百人,盡管他不在乎其中的五百多老弱,可是那二百多白甲精兵傷亡足以讓他心疼。
對面的那些人就像怒濤里的巨岩,他的手下每一次沖上去都如潮水般淹沒了對方,但是潮水過後,巨岩依舊,反而潮水潰散無力。
牆後的李大虎心里痛苦無以名狀,由于他的錯誤,陌刀部傷亡達四十多人,長槍兵五十多,盡管傷亡者的鐵甲全部取下鐵甲兵依舊數目不少,但是陌刀兵卻無法補充。
何立秋指揮著人放下飯菜︰「大虎哥,趕緊讓大伙輪換吃飯吧,傷員抬入關城內了,有一小半可以救治過來的。」
李大虎黯然道︰「是我錯了,大人讓人平時演講兵書時候我沒好好听。」
端過一碗飯遞給李大虎,何立秋道︰「按你的吩咐,撤回去一百長槍兵,換上來了一百刀盾兵。」
李大虎正要說話,東面的流寇又鼓噪起來,顯然對方主將要在天黑前再發動一次襲擊。
一聲令下,長槍兵在刀盾兵掩護下立時列陣與石頭牆後,在縫隙間探出了雪亮的槍鋒。果然先是一陣密集的箭雨鴉群一樣撕裂空氣,不少箭擊打在盾牌上,發出急雨敲窗般的奪奪聲。
一百多個雙手持大斧的流寇在後方弓箭手,左右刀盾兵的護持下彎著腰逼近石牆。
李大虎這邊會放箭的不斷放箭,但和對方的戰果一樣,基本沒有造成傷亡,
一切都要看即將到來的近戰了。
這一百多人是薛仁貴的護衛,全部是揀選的力大膽壯的悍勇老匪,個個全身鐵甲,手里大斧重大三十多斤,就算對手身披鐵甲,這斧頭砍上去也非筋斷骨折,薛仁貴只是在每次破城寨,沖重圍時候才用,此刻見天已經快黑,距武關咫尺卻不得寸進,他也下了血本。
李大虎低聲喝令︰「長槍兵注意刺面部,對方也是鐵甲兵。」
距離不斷接近,已經可以看清鐵甲大斧兵猙獰的面色。敵陣號角響起。鐵甲斧手齊齊吶喊一聲,忽地直立起身形,飛撲上來。
對面的明軍竟然放棄了那種長刀,一旦短兵相接,他們有信心轉眼就擊潰明軍。看到明軍排出的密集長槍陣型,薛仁貴有些好笑,這樣人挨人一旦面對混戰,長槍立刻就成為擺設。
大吼著撲來的鐵甲大斧兵,沖著對手發出猙獰的笑容,無視指向自己的槍尖。一步步踏上前來的時候,他們全身每條肌肉都繃緊了,隨時可以最迅速劈殺掉敵人。
「出槍、刺!」
長槍兵像以往訓練的一樣同時發出吶喊聲,每個人都全力刺出手中的長槍,上百桿槍同時如閃電一般地伸出,踏進石牆二尺多地的鐵甲斧兵大部分讓長槍刺入臉頰或眼眶……
慘痛的呼聲頓時響徹了山野,一些士兵同時熟練地轉動了一下槍桿,猛地發力抽出。無數條血箭追逐著槍鋒噴出,在空中化作千萬滴形態各異的血雨,或無力地灑落在地,或飛濺得雙方滿身滿臉。
一些新兵則呆呆地看著,竟然忘了抽出武器。這一下,二百槍鋒刺出,給大斧兵造成了三十多人的死亡。
「混蛋,收、刺!」李大虎氣急敗壞地喊。
老兵們沒有人去擦拭飛濺的鮮血,都如同訓練時一樣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平端著長槍,人人都恢復了突刺的姿態。
這些面部被刺中的人,很多不等倒地就已經氣絕身亡,更多的人也就是在地上扭動了幾下就死去了,個別的重傷者疼的不斷地本能翻滾,其中有的人奮力蹬腿但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顯然是疼痛已經到了極點。
幾乎同時剩下的近百把大斧迎頭劈下,抽槍慢的新兵無不血肉橫飛。
屠殺一樣的互相交換生命。沒有槍斧交鋒的鐵器撞擊聲,一彈指間,喊殺聲,號角聲,鼓聲似乎突然停止,只有槍斧入肉的悶響仿佛放大了無數倍。
有一個新兵忽然扔掉長槍,大喊著︰「媽呀,我要回去。」
他剛奔出幾步,突然覺得後腰一疼,隨即肚月復有槍鋒透出,這個新兵徒勞地抓著槍刃,口里咯咯發出意義含糊的話語。
何立秋臉色煞白地抽出長槍。這半年以來,每天夜里和童子營的孩子每人要連刺木板一千次,一個多時辰的苦練,疼、累都沒有使得她放棄,因為她要有能力幫助和尚哥,一起在這亂世活下去。
新兵的雙手隨著長槍抽出徒勞地擺動了幾下,倒地死了。
「無令後退者死!」十三歲的何立秋雙手握著遠遠超過自己的長槍,在血色的殘陽里一字字地說。
李大虎提起陌刀,帶著剩下的陌刀手堵住了對手,刀盾兵根本擋不住大斧劈斬,上去也是送死,狹路相逢,唯有以力破力,碾碎對方,才能夠活下去。
不過雙方隊列已經不像上次那樣密集整齊,「殺!」李大虎怒吼著劈出陌刀。
大斧與陌刀劈砍入肉的沉悶、雙方士兵慘叫再次連續地響成一片……
李大虎不斷地劈殺著面前的白甲斧手,他身側,幾個長槍兵結著三才陣,刺殺著對手,這些顯然都是老兵。新兵就不太整齊,忘了結成陣型的基本全死了。
重甲斧兵傷亡過半時,薛仁貴見對面明軍依舊死戰不退,也大為詫異,他不得不讓弓箭兵漫射掩護重甲斧兵退回來。
看著對方把雙方戰死的士兵全部拖進隘口石牆後,他心頭疼的直罵娘,那些鐵甲可是他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
石牆後,李大虎終于意識到這樣打下去,等敵人死光了,自己的人也拼光了。他低聲傳令,讓傷兵全退入嶺下進城,自己決定天色黑透後就悄悄撤軍,進城防守。
對面,流寇營地開始冒起煙火,顯然一下午不斷廝殺也耗盡了對方的精力,此刻正在埋鍋做飯。
李大虎苦笑,如己方不是同樣無力再戰,此刻突然沖擊必然能取得大勝吧。他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低聲命令人去調關內兵力上嶺,準備在天黑時刻突然發起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