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門開閉的聲音漸漸微弱,樊千鷹一行已然遠去。但何來並未放下心神,因為在他身前,仍然立著一只鷹,排行第七的鷹!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用平淡得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反反復復把何來打量了多少遍的鷹七,終于對著連樊千鷹都敢直視,卻被修為遠不如樊千鷹的鷹七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坐姿已然稍變的何來,第一次開了口。
「既要加入鷹閣,日後行事的分寸,你須得把握好。」
……
「行事最忌首鼠兩端,做鷹崽尤其如此。」
……
「日後任務之時,記得永遠不要把希望,放在敵人的仁慈之上。」
……
……
每說一句話,鷹七都會稍留些許時間,讓何來咀嚼消化。而後一句句的說出了許許多多何來或贊同,或不以為然的道理。
「你不大,但也不算小了,我也沒有時間教你如何立下為人處世的根本心念,今日,我破例對你說這許多,只因為閣中對你期許頗高!
不過,我對你說的這些道理,你听過便是,順心的學,逆心的棄。
做人和練武一樣,若不自知,心念不定,亦會入魔。
內功走火有得救,做人入魔沒得活。切記,切記。」
說完這最後一句,鷹七轉身離去。
……
……
夜已深,何來沉思良久,不得眠。
……
「 鐺鐺」
「 鐺鐺」
……
翌日清晨,連續不斷的鋼門開閉之聲和隨後的一聲叫喚,驚醒了昨夜不知何時方才睡著的何來。
「小子,快些起來,跟我們走!」
何來用力搖晃了幾下略有些昏沉的腦袋,睜開了眼。
只見床邊站著兩人,都是一襲綠袍,上繪雛鷹,其中一人正在用著有些不耐煩的聲音,沖自己叫嚷著。
何來定了定神,起身站立,對著二人說道︰
「走吧。」
接著,何來便很是自然的走出了這間居住了近月的牢房。
行到牢門外,何來站定回身,望向二人。
二人這才反應過來,嫌惡的看了眼滿身異味的何來,其中一人,一手持著令牌,另一只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頭罩,將何來當頭罩住!何來也無任何反抗,到令得二人沒了借題發作的機會。
一前一後,二人就這樣半推半帶,領著何來足足行了大半個時辰後,方才走出了這座南山三大絕地之首的鷹獄。
……
一出禁地,感受到了頭罩外,那隱約的光亮,何來本以為立時便能重見天日。
然而,領路的二人,卻連半分取下何來頭罩的意思都沒有,頓時令得再立于青天之下,心事滿滿的何來,也無了感慨之心。本欲對周圍多作些觀察的念頭,也只能就此作罷。
繼續跟著二人稍行了片刻,何來便在二人的帶領下,上了一架馬車。
七拐八繞的奔行了大約半個時辰,接著又下車步行了足足一頓飯的功夫後,這才站定。
「等我倆出得此門,你就可以暫時取下頭罩。小子,你有一刻的時間洗浴!洗好後換上新衣,切莫超時!如若超時,嘿嘿,有何後果,你到時便知。
洗完記得自己戴上頭罩,叫喚一聲。」
言畢,兩名綠袍拉開房門,走出了房間。
……
听到了關門的聲音,何來取下頭罩。
四下一看,只見此地是一間洗浴小室。
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個裝滿了水,冒著騰騰熱氣的大浴盆,浴盆一側,放著毛巾皂角。而在南面牆邊,還有個衣架,架子上,掛有一套嶄新的白袍,衣袍之旁,還放有一根發帶。除卻這些,舉目四顧,整間屋子,就再無他物。
並未拖延耽擱,雖然有些留戀盆中的熱水,但何來還是在時限之內就洗浴完畢,並換好了衣服,戴上了頭罩。而後,叫喚了聲。
屋外早已等得不耐的兩人,立時推門而入,將何來帶了出去。
又是一番馬車,步行。
約莫一頓飯的工夫後,何來一行來到了一處所在。
耳中傳來了一聲︰
「等著!」
這便又是一個多時辰的站立等待。其後,何來方被帶到附近一處,去了頭罩。
……
何來環顧四周,只見此處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廳,兩排藍衣人束手恭立于一個高座之下,盡皆沉靜無聲。
那上方高座,通體漆黑如墨,兩個把手處,各自雕有雄鷹一只,呈飛撲之勢,神動非常!
高座正中,坐有一人,
正是鷹七!
……
頭罩取下後,一晃眼間,何來也只來得及看到這些,方待再作仔細觀察之際,高座之上,已傳來了鷹七平淡的聲音。
「這里是黑鷹堂大堂。」
「鷹閣三堂,黑鷹為王。
從今日起,你便是黑鷹堂第三百六十九號預備鷹崽。」
話音剛落,何來眼中就是猛然一花!
座上的鷹七在這一瞬之間,已然來到了何來的身前,出指如電,向著何來的羶中穴疾點而去!
何來只覺眼中一花後,羶中穴忽然一痛、一寒,接著一股沛然莫擋的陰寒內力便沖入了體內!而其自身的烈火勁功力,一遇此股寒流,頓時便隨之凝滯,如被冰封!竟是再也運轉不了,調動不得!
何來一驚,這才看到了鷹七那緩緩從自己羶中穴上收回的手指。
不待何來開口,鷹七已然說道︰「我以黑冰真氣封你內力,在你體內的黑冰真氣未散之時,你那已無大礙的火燥之氣便不會再度發作!
接下來的時日,專心學,莫要誤了自己的性命。」
……
淡淡看了何來一眼,一晃身,鷹七足尖輕點之下,又飄然落回了高座之中。
向著下方的兩排藍袍人看了一遍後,鷹七的目光最終落到其中一人身上,開口說道︰
「趙勾,七日內教會他規矩和基礎,然後交給李鬼。」
除了鷹七同何來外,其余眾人,听到那李鬼之名,身形皆是一顫!
隨著鷹七令下,東面那排侍立的人中,一名尖耳猴腮,滿臉市儈的瘦小之人應聲出列,訕笑著向鷹七行了一禮,一步便行到何來身邊,微笑著的對何來說道︰
「小兄弟,隨我來吧。」
說完,此人再度向著鷹七行了一禮後,便轉身朝著堂外行去。
……
何來看了看鷹七,也不多言,轉過身去,跟著趙勾步出了大堂。
只是誰都未曾注意到,就在何來轉身出門之際,鷹七的嘴唇動了幾下,先于何來出門,剛走了幾步的趙勾,身子微微一震,隨即如常。
……
陽光正烈,出得大堂的何來,咪著眼楮,抬頭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烈陽,深深吸了口氣,緊走幾步,追上了趙勾。
跟著趙勾行出了不遠,就見得大道一旁,停滿了各色馬車。趙勾駕輕就熟的上了其中一輛。
在進廂之前,趙勾還回頭望著何來和煦一笑。
「小兄弟,不必拘束,上來一起坐,我也有些話要與你分說。」
何來聞言,略一遲疑後,也是跟著進入了馬車廂內。
……
「老地方。」
似是熟識趙勾的車夫聞言,神色嚴肅,無有二話,立即揚鞭驅馬,疾馳而去。
……
車是小車,內不甚大,何來同趙勾並肩而坐。
微微偏頭,看了何來一眼,趙勾呵呵一笑,轉回頭去,自顧自的說道︰
「鷹閣在南山國立國之前就已存在,原本是太祖皇帝手下的哨探一部,待到立國之後,幾經調整,從五百年前起,鷹閣,便已專司本國的江湖中事。
簡單些說,你可把鷹閣看成是如今南山國中,最大的門派!而且是最有背景、實力最強的門派!
至于我等所屬的黑鷹堂,則是鷹閣三堂之一,專司南山諸派中的細作之事。」
頓了一頓,趙勾接著說道︰
「我的職司,是啟蒙預備鷹崽。
七天!嘿嘿,可不容易,還望小兄弟你多多用心!須知,你好,我便也好。」
說到這,趙勾頓了頓,轉過了頭來,再次看向何來,緩緩開口。
只是這次,不論趙勾的眼中還是口中,都沒有了和煦同諂媚,只剩下徹骨的冰寒!
「我若不好,你便只能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