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听到高邁告知這次圍剿的對象竟然是天命神教的逆賊,魏鵬嘴里不禁有點發苦,暗罵自己,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竟然糊里糊涂的蹚進了這趟渾水。
魏鵬執掌的巫鬼道在北域邊疆也算得上是頗有些名聲,但是若要與雄踞中原,信徒遍布天下的天命神教比起來,恐怕只能算是螻蟻一般的微末角s 。
如果天命神教憑借的只是那號稱百萬之眾的普通信徒,身懷絕技的江湖人物自然不會太放在眼里,真正令人畏懼的是神教中那些名震天下的道、武強者。
天命神教自教主以下有三尊者、四法王、五大戰神、十方令使,都是江湖上的絕頂高手。傳說其中修為最淺的也至少擁有相當于先天境界的戰力,至于作為神教中元老供奉的三尊者,十有仈jiu都是聖階的修為。若是一齊出動,足以壓塌武林半邊天。
像魏鵬這種已經做到一派尊長的人物,幾乎窮盡了一生也不過是將將夠著了先天境界的門檻,可這半步之遙就是咫尺天涯,至于先天以上的聖階到底是什麼景象,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如果說一直被巫鬼道奉為祖庭的上清派是武林正派中的泰山北斗,那麼天命神教就是魔道邪派中的巨擘魁首。天命神教的教主是江湖中最為神秘的人物之一,他似乎可以化身千萬,但卻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正面目。他派遣信徒四處宣揚天命移轉,帝星重臨之說,鼓動信徒暗中謀劃,對抗官府。天命神教的野心不在于江湖,而在于鼎革天下。
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誰沒有干過幾件逾越國法的事情,就拿魏鵬來說,他犯的事兒足夠掉一百回腦袋,但他也只是暗地里為非作歹,沒膽子公開反對朝廷。敢于殺官造反,公然跟大良朝廷對抗的,整個天下間,也只有天命神教一家。
高邁早就知道魏鵬這個老家伙貪而無膽,要是事先知道目標人物與天命神教這種龐然大物有關,恐怕會畏懼不前,百般推月兌。所以到此刻才揭盅,讓他再無反悔的余地。
高邁瞧見魏鵬臉s 難看,心中冷笑,連帶著話語中也是寒氣逼人︰「天命教的逆賊一貫善于蠱惑人心,逆賊在此處扎根已久,這村寨中人恐怕早已受了逆賊的蠱惑,成為天命教的死忠教徒,對待這種人,我們六扇門的規矩歷來是除惡務盡,絕不姑息。」
听了高邁的一席話,就連魏鵬這種常年與鬼物打交道的yin邪之人,也不禁心頭一寒。
天命神教自然不是他能夠惹得起的,但眼前這個朝廷鷹犬也著實心狠手辣,如果現在置身事外,這個yin險的獨眼龍說不定會借口自己祭煉「斷魂血骨刀」的事由,給自己扣上個修煉邪法、草菅人命的罪名。
哎,既然已經上了同一條船,說不得,也只好硬著頭皮干下去,何況眼下還有好處可撈,就算ri後被人報復,也有官府可以倚仗。
咬著牙定下了心意,魏鵬朝高邁點點頭道︰「高大人是朝廷命官,想來這次是不會再誆騙魏某了,只要高大人能夠出得起令魏某心動的價碼,接下來該怎麼做,魏某便唯高大人馬首是瞻。」
說完便拱了拱手,轉身去匯合巫鬼道的一眾弟子,一伙人盤坐在地上運功調息,以應付來ri大戰。
一番恩威並施,成功打發走魏鵬之後,高邁獨自凝神遙望著里許之外的桃溪村,似乎有些莫名的慨嘆。這時一個身形肥胖卻手足輕巧,走路悄無聲息的人從一棵大樹後閃了出來,徑直來到高邁身後,語氣有些不滿的說道︰
「高校尉怎麼連巫鬼道這種旁門左道都拉進來了,就不怕有損高校尉的師門清譽」
高邁回轉頭,毫不介意的答道︰「巫鬼道雖然不成氣候,但其道主魏鵬的實力不容小覷,說起來,要不是主司大人不肯容我多調派些人手,我又何須借助于外力。」
那胖子「嘿嘿」笑道︰「你也怪不得主司大人,這次遞過來的消息,幾處關鍵地方都說得不明不白,天命教的勢力歷來盤踞中原,與朝廷爭鋒,很少進入北疆地帶,北疆妖蠻的探子,也自然有職方司出手料理。我們河北道六扇門的兄弟們平ri里都是清閑慣了,偏偏只有你小題大做,自找麻煩,大人肯讓你調派鷹組的全部人手,已經算是給你面子了。」
「哼,正是這一次的消息細節模糊,才讓我心生jing覺,辛老弟,你不妨回想一下,當初從江南道傳來的那條消息是怎麼說的。」
六扇門鼠組組長辛保安有些滿不在乎的說道︰「消息中說道,是一個天門劍派的弟子主動出首,舉報天門劍派掌門鄭鋌假借閉關為名,實際上卻是去河北道遼東鎮桃溪村秘會一個天命教的大人物。不過,老兄,這個天門劍派的弟子據說是因為觸犯了門規,已經被鄭鋌逐出了門牆。江湖中的不肖弟子記恨師長,隨口污蔑,借以報復,這也是常有的事,你怎麼就敢確定鄭鋌真的與天命教的逆賊有關。」
「我是寧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
江南道的六扇門分部接到舉發後立即派人查證,發現鄭鋌果然不在門中,而且天門劍派中的一些耆老未免對官府的行動配合的過分,主動將鄭鋌的親信弟子擊殺數人,剩下的則全數移交官府。」
辛保安揉了揉下巴,「照我看來,天門劍派中的一些人有推翻鄭鋌,另立掌門的打算,但又師出無名,恐怕遭人非議,所以才捏造一個罪名,借一個弟子的嘴向官府舉報,目的是名正言順的將鄭鋌趕下掌門之位,這分明是一場天門劍派的內斗嘛,怎麼能證明鄭鋌真的與天命教有關。」
「若真是這樣,那我來問你,鄭鋌現在何處?天門劍派中那些yin謀奪權的人明明可以自己下手除掉鄭鋌,為什麼擊殺了鄭鋌的一班親信,卻惟獨漏掉了鄭鋌這個最重要的人物。
他們連鄭鋌的去向都一清二楚,卻只是將消息通知了官府,卻不親自動手剪除。擺明了是要借官府的刀,為什麼不自己動手,到底還有什麼顧忌?」
辛保安有些猶豫,「听你這麼一說,我反而也有點糊涂了,難道鄭鋌真是天命教的人,天門劍派是顧忌天命教的勢力才不敢對鄭鋌下手?」
高邁冷哼了一聲︰「既然已經揭穿了鄭鋌的身份,又親手誅殺、擒拿了他的親信弟子,這已經是跟鄭鋌結下了死仇。難道天門劍派現在掌權的那班人會天真到以為放過鄭鋌一個,鄭鋌就會感恩戴德,不考慮回頭報復嗎?
這其中的緣由我雖然還沒有完全理清頭緒,但鄭鋌絕對有可疑,值得一查。而且三天前我已經得到了確實的證據。」
高邁說著,拿出一疊幅畫像遞給辛保安。
第一張畫像上的人赫然就是方夔的父親方耀明,旁邊還有文字附注︰「方耀明,年四十二歲,十五年前來到遼東鎮桃溪村,自稱祖籍江南,父母亡後,散盡家財,游歷天下,愛慕桃溪村風物人情,遂定居于此,以教書為業。妻楊氏,出自村中大姓,世居于此,有獨子方夔,年十四歲,天生憨傻。」
高邁指點著畫像道「五天前,我借調了遼東鎮存底的戶籍田簿,將桃溪村的所有人排查了一遍,發現這個叫方耀明的人十分可疑,一個祖居江南的讀書人,竟然大老遠的跑來北疆,這其中必然有不足向外人道的隱情。
後來我又詢問了官府中常年下鄉收糧的主簿和差役,向他們詢問此人的相貌體征,竟然發現此人很像是我當年的一位故人。
我立即派了一名暗探偽裝成販賣雜貨的小販,令他不必過近的接觸方耀明一家,只要遠遠觀察,將這家人的相貌特征記清楚便可以,等那名暗探回來之後,我找了畫師根據他的描述畫了這幾幅畫像,由此確認,這個方耀明十有仈jiu就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你確定這方耀明真的是天命教的逆賊?」
「當然,方耀明應該是他的假名,他的真實身份便是十幾年前,號稱**銀衫、赤手奪魂的方劍鳴,不瞞你說,辛老弟,當年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是拜他所賜,所以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高邁撫模著臉上的半片鐵面,似乎又回想起了當年所經受的痛苦。
「**銀衫、赤手奪魂,這綽號倒是響亮,不過我怎麼不記得听過方劍鳴這號人物。」
「你原本是從北疆職方司後調進六扇門的,沒听過這個人也不奇怪。這人十五年前也算得上是天命教中風頭最勁的幾個人物之一,我那時候剛剛跟隨師尊入職朝廷的供奉閣,第一次協助六扇門抓捕逆匪,就跟他交上了手。
結果如何,你已經看到了。我傷勢痊愈後一直打算找這個人再度較量一番,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的蹤跡。誰知道這十幾年來他竟然躲到了北疆的一個偏遠山村里。」
辛保安翻了翻方家人的畫像道︰「這些消息,你有沒有向主司大人稟報過?如果能說動主司大人,出動龍組、虎組,哪怕是蛇組的人手也好,總強過我們組這些只會打洞、听風的地老鼠。」
高邁一臉苦笑,「方劍鳴定居此地已經十五年,其間並未查出有什麼不法的舉動,鄭鋌的底細到現在也沒完全模清,恐怕就是報了上去,那個出自侯門,只為了來這里鍍金的紈褲子弟也不會在意,只會當我是打算公報私仇吧。」
辛保安听見高邁背後這樣詆毀上司,就沒有接這個話茬,但心里卻免不了嘀咕︰「若不是為了泄私憤,你何必要讓整個桃溪村的人為方劍鳴一人陪葬,就算不是單單為了私仇,恐怕你想報仇的私心也遠遠大過公心吧。」只是他知道高邁武功比他高得多,xing情又是出了名的狠戾,這話自然不敢說出口。
「天快亮了,等魏鵬布置的鬼道尸俑吸飽了yin氣,化身為冥界殺神,我們就可以動手了。你們鼠組戰力不強,我許你們在一旁策應,方劍鳴就交給我來對付,村里其他人就交給魏鵬和他巫鬼道的門徒,今ri我要叫這桃溪村雞犬不留。」高邁眯縫著獨眼,眼神中透出無限的瘋狂。
兩百多里外,一個年紀約莫在四旬上下的藍袍人,從一夜的冥想打坐中清醒了過來。草草的洗了把臉,又將騎乘的馬匹牽到溪水邊細心的梳洗飲喂。
望著蒙蒙亮的天光,心里忍不住想到︰「若是現在出發,傍晚時分就可以到鳴弟家了,十年未見,他可安好?更叫人掛念的是我那個傻佷兒,他幼時心智有缺,前幾年我還特意為此搜集了一些靈藥送去,不知道能否助他開竅?哎,多思無益,不如抓緊時間前行。」
藍袍人輕嘆一聲,撇開雜念,一翻身跨上馬背,輕輕揚鞭,縱馬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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