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于子霆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跟著于子衿到報社匯合,然後隨著人流堆積在了馮府大門口前——
「竟然這麼多人!」白沐卿端著于子衿給她的相機,好奇而又驚訝地張望著。門口,已經被一大幫記者堵得滿滿的了。
「這下正好,我來給你們打掩護!」于子衿湊在白沐卿和于子霆的耳邊輕聲說道。
兩人點點頭,迅速繞到馮府的後門。這里明顯冷清得多。
「我們怎麼進去?」白沐卿問。
「我想快了!」于子霆這麼說著,果真,馮府後門被人輕輕地掩開,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人。
只見那人身穿黑色大褂,微彎著背,手里捧著一個小黑罐小心翼翼地往白沐卿他們的反方向走去。
兩人立馬躲到了一旁的樹蔭下,縮了縮身,以免被他發現。
「他就是馮彬義?」
「嗯,出乎意料吧!」
「的確,馮翔和他不是很像。」
「外貌倒是其次,主要是性格。一個張揚,一個內斂。」
「那可能是像母親呢?」
于子霆痞痞地笑了笑說︰「有人說馮翔其實不是他親生的!」
「不會吧?」白沐卿訝異地用這種表情看著于子霆,察覺出他的壞笑,于是連忙正色道︰「別開玩笑了,他這是要把馮翔帶到哪里去?」
「不清楚。一個老頭拿著一個骨灰盒能去哪里?至少不會是公墓那邊。」
「等一下,好像有人!」
白沐卿眼尖地老遠瞄到一輛黑色轎車緩緩朝這邊開來。從車里下來了一個男人,卻總覺得很眼熟。
「看來這事是越來越精彩了!」于子霆突然興奮地這麼對著白沐卿說著,然後將手中的一支微型望遠鏡遞給她。
「看到是什麼人了嗎?」白沐卿疑問地接過了望遠鏡,才剛湊到眼前,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住了。
因為她萬萬沒想到,望遠鏡的另一頭,竟然會是他。
葛飛!
白沐卿迅速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于子霆。如果葛飛在這里,那麼車里坐著的就定是劉左昂了!
「你說馮彬義與劉左昂聯手演這場好戲是給羅府的人看的嗎?」她倒是淡定,只是開頭的震驚,但立刻轉瞬即逝便冷靜了下來這麼問。
于子霆搖搖頭,並不贊同說︰「劉左昂不是那種你有錢就肯為你辦事的人。一定是有什麼他感興趣或者對他有利的東西在馮彬義的手上。而這個時候,馮彬義又主動找上門尋求庇護。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展開了。」
「姑且認為是這樣的話,那麼馮彬義請求劉左昂為他辦的事會是什麼?找出殺害馮翔的凶手?」
這件事可真是大條了!連公館也摻了一腳。
「誰知道呢!先擒住他再說!」
「擒?你拿什麼讓他就範?」白沐卿看著一副志在必得模樣的于子霆,不屑地翻了一個白眼。
于子霆齜著牙,指了指她手上的相機說︰「這個!」
「哼!」白沐卿頓了會兒,略帶諷刺地說︰「不愧是記者的哥哥啊!這種事不用教的。」
「哼!」
因為距離有點遠,照片拍得並不是很清晰。白沐卿現在是恨不得掏出兩千四百萬像素的大炮對著前方猛進攻。但這只是想想而已,對于這個時代來說,她手上的這個小東西已經是高科技了。盡管照片很模糊,但是膠卷上的人影,只要馮彬義看到,就會明白了。所謂做賊心虛,就算白沐卿他們真的沒有證據,馮彬義一定也會露出馬腳。
他們好像在交談著什麼。然後過了一會兒,馮彬義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遞交給葛飛。然後葛飛接過了馮翔的骨灰盒。一句話也沒說,關上門,干淨利落。隨後,車子呼嘯著開走了。
整個過程中,馮彬義的雙眼都未曾從那個黑壇子上移開過。滿眼都是留戀,依依不舍。
「竟然沒有一個家僕跟著!要不是我們看見,這件事可能就要成為永遠的秘密了!」于子霆調侃道。
「不知道是好運還是倒霉。」白沐卿故意潑他一臉冷水嘲笑了一番,視線卻飄向了遠方。
「走吧!」于子霆拉扯了走神的白沐卿的衣角,站起身來往馮彬義走去。
「誒~~~~」確定四處沒有其他人後,白沐卿這才追了過去。
「你好馮老板,我們是報社的記者。」于子霆一上來就開始自報家門,那副德行就像是在說‘不許動!我是警察’一樣地僵硬,讓人有種不由自主的反抗感。
馮彬義明顯被兩人的突然出現嚇得不輕,本來毫無血色的臉,此時立刻充斥著慌亂的紅暈。
「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說著,還心虛地轉過頭去往剛才車子遠去的方向張望著︰「你們來這里多久了?」
「哼哼~~不久,剛巧看完了剛才那一幕!我們這里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馮老板,不知道方不方便啊?」于子霆威脅性地舉了舉相機。
「我沒有什麼話可以對你們說!」馮彬義看也不看兩人一眼就直往後門走去,樣子有點緊張。于子霆當然沒有這麼簡單放過他,伸手攔住了馮彬義的去向。
「等一下!馮翔應該被剛才的人帶走了吧。你和劉左昂他們之間有什麼勾當?和羅永輝的死又有什麼關系?如果馮老板還是無可奉告的態度的話,現在在萬國公墓那里可是擠滿了一大堆記者。只要我現在把剛才拍到的照片傳出去,恐怕事情就不會如您所願了!」
「你在威脅我?!」馮彬義臉上除了憤怒還有一絲恐慌。
他開始動搖了!
「馮老板,」這時,白沐卿上前一步,緩解他敏感的情緒說︰「我們並不是有意冒犯。只是馮少爺的死真的帶來了很多疑問,我想作為父親的您不會不想知道真相為他抓到真凶吧!」
馮彬義突然抬起眼皮將目光落到了白沐卿的身上,視線尖銳地盯著打量道︰「我好像見過你,你是誰?」
「!」
白沐卿心虛地漏了一拍似的,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臉露微笑,故作鎮定地說︰「怎麼會,馮老板也許是認錯了。我一個記者天天到處跑,您覺得眼熟那是自然的了!」
「」盡管如此搪塞,敏銳的馮彬義還是久久不肯相信白沐卿的自白,依舊狐著眼上下試探著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下去,反而威脅他們道︰「這里是馮府,你們這樣私闖他人的宅邸,我可以直接報警將你們投入大牢!或者是」
這時,從馮府出來了幾個彪形大漢。緩緩地朝于子霆他們走去。言下之意就是要動粗了!
見狀不好,于子霆忙勸道︰「馮老板想要毀尸滅跡可以,但是真相是不會永遠被埋藏的!」
「真相?」馮彬義突然大笑起來,樣子有點怪異︰「啊哈哈哈哈!!!!真相!如果我說沒有真相的話,你們是否會相信?這個世界上哪有清清楚楚的百分之百的真相!你們這些人天天都把真相正義掛在嘴邊,但你們真的又做了什麼?真相?真相就是我含辛茹苦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你們所謂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你們找到了嗎?!到頭來,我只能拉著老臉向劉左昂這樣的黑幫救助。你們的正義,不過是安慰你們自己罷了。」馮彬義顯得很激動,原本面無表情的他,此時臉上已經布滿了縱橫的如溝壑般的皺紋。
可見他的喪子之痛有多痛了。
可是,人一旦處在憤怒的情緒下,就會像喝醉了酒一樣,道出一些真相來。
「既然這樣,您就更應該相信我們!」白沐卿抓住這個機會勸誘說︰「我知道馮氏企業不像其它大企業,靠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穩扎穩打。每一筆錢都是清清白白的。我們是真心想要幫您的。不瞞您說,我失蹤已久的妹妹可能與這件事有關聯。您一定知道一些內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告訴我。」白沐卿改變戰略,對馮彬義施起了苦肉計。
但是他的心似乎也跟著馮翔死去了一般,毫無生氣。
「翔兒已經沒了。再也沒有什麼能威脅到我了。」
「馮老板,馮」
白沐卿還想勸說,卻被于子霆拉住了,施以眼色暗示不要再說︰「現在的他已經軟硬都不吃了。再想想辦法吧。」
「」白沐卿遲疑地點點頭,很不甘心就此回去。于是最後對馮彬義輕聲說道︰「我們見過雷教授。」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果然,這招奏效。馮彬義立馬臉就僵掉了。
「等一下!」
白沐卿和于子霆互相打了一個眼色︰「馮老爺有事?」
馮彬義慢慢地走過來,若有所思地說︰「能從雷光口中得到情報,你們也非等閑之輩。說吧,你們的目的何在!」
「目的?」白沐卿有點驚訝地看著他,說︰「我想馮老爺一定是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想要以此威脅您來賺取好處。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大可以將這條情報公之于眾。何必煞費苦心為難您呢?」
「我們真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于子霆忙上前補充道︰「這一點請您相信我們!我們絕對不會泄露半點關于馮翔真正死因的消息!」
「哼!」馮彬義冷笑了一聲,不予回應︰「就算真是這樣又如何?那也要看你們能否順利將這個消息公之于眾了!」
話音剛落,一大幫黑衣人就沖著兩人圍了上來。看來現在馮彬義有劉左昂這座後山,很多事都變得棘手了。他言下之意就是說,就算你們真的想要將這個消息登報宣布的話也沒關系,反正劉左昂會搞定一切的!
白沐卿不是懷疑劉左昂的辦事能力,而是不敢相信,馮彬義到底是用什麼讓劉左昂答應幫助他的?而且看他的神情完全是無所謂的樣子。
「我看今天還是算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白沐卿小聲地對于子霆提議道。
于子霆一手護著白沐卿一邊警惕地提防著這幫黑衣人低頭回應說︰「也只好這樣了。在他沒打算除掉我們之前,今天還是先回去吧。」
「你們想清楚了嗎?」馮彬義最後警告說︰「趁我還沒決定好,你們還是請快走吧。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不知道馮老爺為什麼要選擇沉默。但是我認為讓真相歸于原本才是對死者最尊重的行為,而不是沉默。」這番話倒是白沐卿的真心實意,只可惜,現在的馮彬義可能怎麼也听不進去。
「今天冒昧來訪,打攪了。」于子霆一邊往後退去,確定安全後,這麼說著便與白沐卿快速離開了馮府。
馮彬義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望著于子霆和白沐卿遠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哀傷。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也許,對于他來說,沉默是本能的反應。因為這是他這一生,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答應馮翔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