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偉慘了!刀把村的村民都知道自己村被村長出賣了,有人甚至信誓旦旦說︰胡建偉每月從桃樹坪村委會領兩千塊錢的好處費,因此,他才不讓本村的村民到桃樹坪去做生意——于是乎,他家的窗戶玻璃先是被半夜扔進來的磚頭全部砸破。緊接著,院門上天天被糊上厚厚一層牛糞。再往後,他家莊稼地和菜地里的青苗會在一夜間被鐮刀鐵杴修理個精光。至于他家的豬、狗、羊,也在短期內接二連三莫名其妙地死翹翹了。到了最後,胡建偉家的娘子被折磨得精神幾乎錯亂,哭著鬧著領著兒子跑回娘家去了。村里的村民同仇敵愾,沒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麼,更沒人和他說話。可憐他一夜之間便莫名其妙淪為喪家的犬兒、過街的鼠。孤家寡人、冰被子涼炕,一時間所有的雄心壯志都化作了滿腔的怨恨。趁著半夜三更沒人看見,他悄悄打理好鋪蓋卷灰溜溜離開了刀把村,一個人站在黑天野地里指著刀把村方向跳著腳罵道︰「刀把村的龜孫們,我操你們這些雜碎上十八代、中十八代、下十八代的祖宗之祖宗,老子再也不回來了,窮死你們這幫狗日的龜籽兒王八蛋!」窮家難舍,故土難離,盡管嘴里罵的凶,難免要灑一把辛酸淚。天快亮時,他才拖著涼透了的心悻悻地走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桃樹坪二十里以內的六個村子有五個村長被逼得背井離鄉,重又踏上了外出打工的漫漫長路,只有一個氣得病倒在床上起不來暫時走不了。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傳來,李娟麗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許鐘不管這些,依然天天端著茶壺、搖著並不存在的羽毛扇、捏著嗓子唱他的空城計。蛇無頭不走,雁無頭不飛。農村本來就松散,沒有了村長,這幾個村很快便呈現在一種混亂狀態,他們很快便在散客爭奪戰中敗北,只有眼巴巴看著周圍村子熱熱火火搞農家樂大把大把掙票子,他們只有眼熱的份兒爪子根本伸不進去。于是,等秋收甫一完畢,這幾個村子的村民便也背上鋪蓋卷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打工之路。英國的丘吉爾老爺子說過︰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中國的老老爺子們也都說過︰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此話真真不假!正當許鐘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時候,桃花溪下游的「朋友們」忽然集體嘩變,統統把矛頭對準了桃樹坪村。這幾個村子在散客爭奪戰中大獲全勝,他們現在感到自己的翅膀硬了,于是他們便開始在村口的公路上設障,強行攔截旅行團的汽車、強行挽留游客們到本村「休閑娛樂」,行徑如同強盜一般,同時他們的農副產品和土特產也不再拿到桃樹坪村來出售。如此雙管齊下,桃樹坪村的農家樂經濟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沖擊。下游的這些村子在散客爭奪戰中充分認識到了自己村所佔的地理優勢,一時間自信心迅速膨脹起來,再也不甘心充當配角了,大有欲與天公試比高的雄心壯志。旅行社鑒于桃花溪流域的不安定因素,剎那間也對桃樹坪村亮起了紅燈,聲稱︰再這樣下去將取消桃花溪旅游線路,所有合同將自行終止。旅行社的理由是︰省城的游客是來休閑玩樂的,不是來探險的,更不是來充當人質和肉票的。李娟麗憤怒得當時差點流出了眼淚,她跺著雙腳拖著哭腔罵道︰「這些村民的素質簡直太差了!」許鐘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他二話不說立馬趕到省城藥材市場買了二百斤生黃連回來,然後趁著月黑風高夜把這些勞什子藥材統統沉到二十里之外的草魚潭中。第二天,他又在村民代表大會上宣布︰小農貿集市對附近村莊開禁,歡迎附近村民來本村趕集做生意。不用游說,附近村民當天便聞風而至,把自己家里屯積如山的山珍野味、蔬菜果品掂到桃樹坪村來換銀子。李娟麗還沒從打擊中緩過勁來,許鐘已經給蓮花埠派出所打了電話,原來的濱江分局緝毒大隊陳隊長此時已是蓮花埠派出所的指導員了。陳指導听完小兄弟許鐘的述說,拍著桌子大罵道︰「這還了得!這不成了車匪路霸了嗎?你放心,這事交給哥哥了。」說完他又捂著嘴巴神神秘秘地小聲說道︰「你嫂子最近要來蓮花一趟,專門要去桃樹坪謝謝你這位神醫哩,你最近有空沒?」許鐘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哥哥,您和嫂夫人是俺們桃樹坪的貴客,只要你們來我隨時有空兒,我代表全體村民隨時歡迎您和嫂夫人大駕光臨。」「我還想帶幾個調休的弟兄過來在你那兒調理調理,他們和我差不多,多多少少都有點太監綜合癥。」「沒問題,包好!」「好 !」放下電話,陳指導二話不說專門指定了兩個警察騎摩托車護送旅行社的大巴進山。順便打擊車匪路霸們的囂張氣焰。從此,每當省城旅行社的大巴進山時,前面兩輛警騎開道,一路上警笛長鳴風馳電掣,誰敢螳臂擋車攔路設障?車上的游客不了解底細,渾以為當地政府重視旅游業,這是特意為游客們安排的警察護衛儀式。因此,游客們頓時便感到威風凜凜、特有面子,旅游的興致自然不必說了。同時,警方的介入還收到了另外一種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警察護送大巴的過程中,許多開著私家車來桃花溪旅游的散客因此也誤打誤撞沖過了下游幾個村子的路障,順利到達上游村莊。草魚潭水底的二百斤黃連慢慢向外釋放著藥性,桃花溪下游的流水再次以一種很慢的速度一點一點變苦,天天喝水的人們並沒有感覺到其中的變化。但游客們的味覺卻是很靈敏的,他們的詫異和吃驚提醒了味覺已經有些遲鈍的村民們。桃花溪下游的水質變苦,而上游的水質依然甘美。散客們像魚一樣溯流而上,草魚潭下游的村莊頓時陷入了長時間的寂靜冷清之中。每天只有眼巴巴看著一輛輛進山車輛載著游客們呼嘯而過,眼巴巴看著昔日自己家的老客笑逐顏開的進了上游各村的農家小院扔錢。苦澀的溪水使他們再也沒有絲毫勇氣走上前去挽留任何客人。許鐘的目的只是想讓溪水變苦,此次黃連的份量下得很輕,所以下游各村並沒有出現跑肚拉稀現象。但是,他們飲水很快便出現了困難,由于心理作用,沒人再敢喝桃花溪的水,只好到高高的山上挑泉水回來飲用,家家戶戶的壯勞力每天的時間和體力都消耗在挑水的山道上了。疲勞使許多青年夫婦連晚上生兒育女的神聖行為都刪除掉了。李娟麗有個表姐嫁到了下游的樅嶺村,這幾天她表姐來李娟麗家串親戚,從她那里李娟麗了解到了桃花溪下游幾個村莊的窘境。她覺得很不忍,匆忙找到許鐘,商議道︰「算了吧,還是把黃連撈出來吧。」「書記大人,你別忘了,」許鐘露出狼一樣堅實鋒利的牙齒獰笑道︰「就是他們差點把你辛辛苦苦拉來的客人全部綁成肉票,旅行社差點因此而取消合同。這些人太容易健忘了!要好好的捋一捋他們的皮,不然過不了幾天他們的皮子又癢了。」「我的意思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擺了擺手,用不容置辯的口氣說道︰「書記大人,村里的大事你來管,這些小事你就甭操心了,我喜歡和小人打交道,我知道火候。」「該收手時就收手,差不多就行了。」「關鍵是他們不懂這個道理,吃誰的飯砸誰的鍋,典型的小人心術,我這是以毒攻毒,這次一定要把他們教得乖乖的,否則今後不知還會弄出什麼妖蛾子來,你防不勝防。」「我只是給你提個醒,別弄得跟上次似的……」「知道了知道了!」許鐘有點不耐煩,低聲嘀咕道︰「羅唆不羅嗦?」對于李娟麗這種心高氣傲的冰山美人來說,也就是許鐘能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換作別人早就翻臉了。見許鐘不耐煩,她只翻了翻白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便走了。看著李娟麗進了村委會辦公室,許鐘眯起眼楮自言自語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正想找個人當坐炕,你表姐就冒出來了,真天助我也!」一轉身他便來到村子西頭的李娟麗家。李娟麗父母不在,家里只有她表姐一人在看電視。許鐘裝著找李書記的樣子踅模了進去。「喲,這不是許村長嗎?娟麗到村委會去了。」李娟麗的表姐熱情的招呼道。看見李娟麗的表姐風情萬種的樣兒,他不禁心里一動。她三十不到,春黛的眉、秋水的眼、粉粉的一張桃花臉,嘴角淺淺一顆美人痣,俏生生站在那里,長身玉立、裊裊婷婷,漂亮之中搖曳出一股妖嬈嫵媚之氣。她的眉眼之間雖和李娟麗有幾分相似,但兩人的氣質卻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