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日子,盈月族里的人皆處于極大的疑惑中。心里都有一個謎團︰這次選出的聖女是誰?以往新任聖女的身份都會在次日一早公開,而這次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族長和管事們沒有透露一點關于聖女的事情。那晚他們都是親眼看見了萬蝶朝聖這一奇事。也就是說聖女已經選出來了,可為何要隱瞞聖女的身份呢?大家紛紛猜測緣由,就是沒有頭緒。
「三表姐,到底誰是聖女啊?你就告訴我嘛」。
羅艷嬌好奇的問月淑琴,完全沒注意後者眼里的冷淡和不耐煩。
一听到‘聖女’兩個字,璃琴下意識的望向月淑琴,心里莫名的緊張。不知三姐會怎麼說?那晚發生的事,她也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些,可三姐也沒有對她說出什麼有用的消息,看樣子像是不清楚事情經過。
月淑琴並不看羅艷嬌,端起茶杯吹著浮在水面的茶葉,只是淡淡說道︰「那晚聞到一股異香,我就昏迷了」。話說到這里,意思很明顯,她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更不知道誰是聖女。
羅艷嬌怪呼一聲,瞪大了眼楮,「怎麼會這樣?二表姐也說自己昏迷了」。
璃琴撇撇嘴,對羅艷嬌的大呼小叫很是不滿,然而也沒有多說什麼。她心里迷惑更深了。自選聖女那夜之後,夢里常常會出現爹爹那時的復雜神色,往往驚得她一身冷汗。還有二哥那天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她雖然不理解,卻覺得聖女這個身份之于她,並不是什麼幸運的事。
到了書院,剛進學堂,就能听見女孩子七嘴八舌的談論,一字一句都不離‘聖女’二字。
璃琴悶著頭徑直走過那些閑聊的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準備睡覺。這幾天嚴重失眠,晚上睡不著,白天就疲乏無力,一點精神也沒有。她剛放下書袋,冷不丁旁邊傳來陌生的聲音,「四堂姐,我可以坐這里嗎?」
奇怪!這里怎麼會有人主動跟她說話?
璃琴疑惑的轉頭,迷茫的看著近處那張可愛乖巧的臉孔,緩緩蹙眉。她打量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她不認得此女!真正令她郁悶的是,為何她會排行第四,總覺得那些稱呼里的‘四’听著就像‘死’字。
真是不吉利的一個數字!
「你是?」她淡定的發出疑問,不確定這女孩兒認不認得她。
「四堂姐不認得我?」女孩兒似是非常驚訝。
璃琴鎮定的點頭,悠然說道︰「看著面熟。我這人記性差,不好意思」。她這才仔細的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看年紀與她差不多大,圓圓的小臉粉女敕光滑,大大的眼楮清澈單純,長長的睫毛撲扇著,看著極其可愛可親。她忍不住伸手在那粉臉上捏了捏。嗯!手感果然不錯。
「我是惜若」,女孩兒略顯失望的說道,四堂姐真的不認識她了。
璃琴想了想,恍然道︰「你是二堂叔的女兒」。她會記住月惜若這個名字,完全是從二哥那里听到的,因月惜若是月氏家族目前年紀最小的女孩,也是月家唯一一個比她小的女孩子,小她十個月的時間。
「四堂姐記得我?」月惜若一听這話,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眼楮亮晶晶的。
璃琴模了模月惜若頭上的白色珠花,聲音輕柔,「嗯!記得」。二哥說月惜若曾纏著她玩耍,結果被她弄哭了,後來二堂嬸便不讓月惜若再來找她玩了。為此,二堂叔一家對她都有怨氣。只是不知,月惜若為何對她還能這般友好?按說兩人應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才正常。
「我可以坐這里麼?」月惜若眼含期待的望著璃琴,讓人無法拒絕。似乎只要璃琴說個‘不’字,就是對她一種莫大的傷害。
璃琴剛要點頭,突然有個聲音插進來,「不行!我要坐這里」。
雖是蠻不講理的話語,可那聲音輕輕柔柔的,讓人不覺得就想到天空上悠然飄蕩的白雲,頓時生出親近之感。不僅不會為她話里的蠻橫而不滿,還會覺得很可愛。
少女如風一般穿過桌椅,裙擺輕輕掃過桌面,微塵不沾。
她就像是穿梭在花叢間的蝴蝶,舉手投足都似跳舞一般,充滿了詩情畫意。
一襲鮮亮的紅色衣裙,五官精致無可挑剔,縴眉微挑,妧媚風流。一雙鳳眸顧盼生輝,神采飛揚。緋色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帶著一絲薄涼的笑意,剎那間的風情,傾國傾城。
她就是水墨畫中最亮麗的一筆!
宛若不經意間落入人間的仙子,漾起一池春水,她卻波瀾不驚,只留下驚鴻翩影。
璃琴一瞬間有種受寵若驚的飄飄然之感,什麼時候她也受到大家的歡迎了?還有人為她‘爭風吃醋’?只不過這感覺只是剎那的事,因為這聲音的主人她認識,而且還算熟悉。
「阿紅,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這丫頭不是不願意讀書識字麼?還美名其曰︰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我蕭紅要做個有賢德的女子。
蕭紅此女,是蕭凌的妹妹。名字里有個紅字,也獨愛穿紅色的衣裳。對于這點,某女驕傲的說︰當初我父母取這個名字,真是有先見之明!
對此極品女子,璃琴也只能拜服,不敢輕易招惹。偏偏此女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面孔,就像是從深山里出來的精靈!一襲鮮艷的紅衣,頭飾也是以紅色為主。她微微一個笑意,無論男女都會呆上那麼片刻!那種純真清澈的笑容,又帶著絲絲扣人心弦的魅惑,可謂妖顏惑眾!
明明是魅惑人心的妖女,偏偏就愛裝清純無害的仙子。
「琴琴,人家想你了嘛!你個沒良心的,這麼久不來看人家,人家都……」。說著說著就翹起蘭花指,雙指間夾著一方帕子,抹了抹干澀的眼角。旋即一副泫而欲泣的模樣,微吊的丹鳳眼蓄滿淚水,讓人心頭發緊。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若是男子見了,早就起了憐香惜玉之心了。
璃琴卻覺得脊梁骨竄上一股寒意,難以抑制的抖了抖,干笑兩聲,「呵呵!」
自認識此女,她就發現,此女就極喜歡欺負她!她只能退避三舍,能躲就躲,哪敢去找她?她就想不通了,溫潤如玉的蕭凌怎麼會有一個妖孽妹妹?她都想感慨一句家門不幸!
「四堂姐?」月惜若也是極其委屈的叫了一聲。
璃琴轉眼去看,見月惜若眼楮紅紅的,像是一只可愛的小兔子一般無害。璃琴尷尬極了,眼前飄過紅色裙腳,她趕緊說道,「那個!惜若,你先……回到自己座位上吧」。
權衡利弊之後,她只能對這個妹妹說聲抱歉了。
什麼富貴不能yin,什麼威武不能屈?什麼貧賤不能移?都是一堆廢話!在現實面前,所有人都得低頭。她真的只是一個小小女子,不懂何為高風亮節哪。
欺軟怕硬,人之本性!
蕭紅滿意的笑了,拍了拍月惜若鼓起的腮幫子,順手又模了兩下,柔聲道︰「小妹妹,琴琴是姐姐的了,你下次早些來吧。乖啊!給姐姐笑一個,姐姐給你買糖果吃」。
這麼溫柔如水的聲音,听得璃琴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同情的看著同樣受到某女荼毒的月惜若,暗自為某女未來的夫君抹了把汗。誰能降服此妖孽?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模糊的面孔。
羅赫宇!這兩人在一起一定賞心悅目。絕配!絕對般配。
月惜若見四堂姐不幫自己,只能弱弱的說了句,「我走了」。而後迫不及待的逃之夭夭。可見某女實在是太過厲害,到了‘人人趨避之’的地步!
「琴琴,陪人家逛街去嘛」。
魔音穿耳!璃琴不著痕跡的挪開一點,僵硬的笑了笑,「阿紅,等放學了,我再陪你可好?」這人怎麼一點眼色都沒,她正要上課呢,好孩子是不能逃課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受此女的‘荼毒’。
蕭紅眯了眯眼,危險的盯著璃琴,「怎麼?琴琴不想陪人家?還是,琴琴要找二哥一起玩?嗯?是也不是?」
璃琴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努力擠出笑容,陪著笑臉說道︰「怎麼會呢?陪美女上街可是小女子的榮幸」。被道破了小心思,璃琴臉上笑著,心里卻在哭泣。她是想等到放學後,去找蕭凌求救!
人都說︰世間萬物,一物降一物!
可不就是這個理麼!蕭紅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蕭凌這個兄長又愛又敬又怕。其實,那並不是怕,而是當一個人對另一個有了敬愛之情,在這個人面前就總想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期望得到這個人的認可。
蕭紅舉袖掩嘴,嬌笑連連。眼波流轉處,伊人笑多情。
璃琴無語望天,一個才十一歲的女孩,便有如此風情。長大了怎麼了得?她終于領悟何為天生麗質了,還真是難以自棄啊。一顰一笑,都是絕美的。就是生病了,也無損她絲毫的美麗。
當璃琴站在學院門口時,還在哀嘆自己為何命途多舛,遇上如此一群怪人?她真不知道該用哪個詞語來形容,只能說是‘怪人’了。走在大街上,看著閑散的族人。她才意識到,她……居然……逃課了?
「琴琴,你不高興啊?」蕭紅捏了捏璃琴的臉頰,笑得一臉天真。
璃琴翻翻白眼,耐性實在被消磨光了。她拍開蕭紅的手指,沒好氣的瞪著她,「我陪你從街頭走到街尾,又從街尾轉到街頭,來來回回走了三趟了,你到底要干嘛?」她的好脾氣再一次被蕭紅成功逼的破功了。
這廝曾語重心長的說︰琴琴,你長了一張讓人喜歡欺負的臉!
听听,這話怎麼如此的別扭呢?在日後無數次的教訓中,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這張臉,確實容易讓人產生欺負的**。也不由佩服此女犀利的目光。
「哎呀!人家只是太無聊了,想要琴琴陪著嘛」。蕭紅嬌滴滴的說道。
璃琴嘴角抽搐,再次失語。她把與此女的相識視為她人生中的第二大敗筆,位居第一的,就是月夕嵐。
蕭紅直接忽視璃琴苦惱的神色,興致勃勃的拉著她繼續走。
璃琴陪著蕭紅在那條直直的長街上走了十幾趟,直到被街道邊的人像看怪物一樣盯著看她們,蕭紅才心滿意足的說道︰「好了!去我家用午飯吧。走了這麼久,都有些累了」。
一听這話,璃琴如獲大赦,臉上終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走得比蕭紅還快。她不禁月復誹幾句︰此女腦子肯定有問題,回去讓二哥下幾帖藥,治不好就治殘吧。
璃琴很不厚道的想著,但不敢說出來。
蕭紅帶著璃琴到了蕭家,剛進門就大聲叫道︰「二哥,你在哪里?我把琴琴領到家里來了」。璃琴被她拽著跑,路上好幾次都差點跌倒。听到她這話,心里覺得怪怪的,怎麼像是女子會情郎似的?
蕭凌正在書房研究棋譜,被打斷思緒有一瞬的惱怒,可在听清話後,心里一喜,忙走到窗前。果見那女孩神情別扭的瞅著自己的妹妹,眼里滿是無奈。他無聲的笑了笑,無論是月淑琴,還是蕭紅,她們年紀明明比她大,可他總覺得她對待她們更像是姐姐對妹妹一樣。
璃琴看見從門里出來的蕭凌,微微一笑,「蕭大哥,沒打擾你吧?」
蕭紅看著自家二哥眼里流露出的喜色,在看看略顯拘束的璃琴。她眉眼一轉,笑得像只偷腥的貓。「琴琴,你就算打擾了二哥,二哥也不會怪你的。是吧?二哥?」。說著就朝自家哥哥擠眉弄眼,笑得不懷好意。
璃琴不是會自作多情的人,可听著蕭紅這曖昧的話語,她的臉還是禁不住燒了起來,尷尬的瞄了眼蕭凌。後者也是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兩人僵滯住,誰也不好意思開口。
蕭紅見氣氛不對勁,大聲嚷嚷道︰「餓死了,你們不餓嗎?」
璃琴這才找到聲音,故作輕松的笑了笑,「蕭大哥,我來蹭頓飯,你不會介意吧?」她以前也是常常來蕭家串門子的,對這里的一草一木也算熟悉。
蕭凌也恢復常態,笑說︰「歡迎之至。粗茶淡飯,你別嫌棄了」。
璃琴擺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沒那麼多講究,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三人到了用飯的地方,璃琴見飯桌上擺好了飯菜,卻沒有一個人在。「伯父伯母都沒在?」
蕭凌請她入座,說道︰「爹娘出去了,明日回來」。
蕭紅接著說道︰「大哥也不在」。隨後熱情的招待璃琴用飯。
「琴兒今日沒去學堂?」蕭凌突然問道。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蕭凌能自然的叫她一聲‘琴兒’。而二哥也改了稱呼,直接叫她‘琴兒’。
璃琴下意識的看了眼蕭紅,瞧見她眼里求救的訊息,微微一笑,「讀書太無聊了,出來轉轉」。
「哦?」蕭凌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瞥了蕭紅一眼,眼含警告。
蕭紅害怕的吐吐舌頭,埋著頭悶聲吃飯,一張臉都快埋在碗里了。心里有些委屈。她做錯什麼了?還不是為了二哥,明明很喜歡人家,卻又不敢說出來。她辛辛苦苦的牽橋搭線,不感謝就算了,為什麼要責怪她?
璃琴看了蕭紅一眼,心里好笑,抬眼對上蕭凌的視線,不知怎的,心頭‘突突’直跳。她強裝鎮定的笑了笑,而後也是不言不語的吃飯。
有些事情悄然變化,在她還未來得及覺察之時。
當一切初見明朗,璃琴難免失落,以為會擁有一份純潔永久的友誼,原來竟是她的一廂情願。以後,她還能像以前一樣與他談笑風生麼?
伴隨著冬天的來臨,璃琴復雜難解的心結也漸漸變淡了。
「表哥,怎麼樣了?」
璃琴擔憂的看著臥病在床的喬家暉,又是自責又是不安,「都怪我不好,害得表哥受了涼」。若不是她在湖邊玩耍失足落水,表哥也不會因為救她而受寒,以致引發舊疾。偏偏二哥又不在,她怎能不擔心呢。
喬家暉朝她安撫的笑笑,「無事!你……咳咳……」。話未說完就咳嗽起來。
璃琴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表哥,你別說話了,我知道你不怪我」。就因為這樣,她心里才更不好受。胡亂抹了把眼淚,哽聲說道︰「表哥,你一定要好起來。不然,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喬家暉點點頭,虛弱的說道︰「好!我答應你」。
璃琴破涕為笑,心里並沒有多少輕松之感。她看著喬家暉,眼里仍是一片哀傷,只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烏雲蔽日的天空慘淡灰敗,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月夕嵐回來已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這段時間,璃琴一直穿走在琉璃院和听風院兩個地方,除了時刻關心喬家暉的病情,其他的事一概不聞不問。連學堂也不去了,趁著蕭凌來府里,她就拜托蕭凌去學堂告了假。
采秋和蘭香看著日漸清瘦的主子,兩個丫鬟怎麼勸解都沒有用,最後苦于無計可施,只好去稟告羅氏了。
「這孩子……」,羅氏嘆息一聲,眉頭緊鎖。知女莫若母!她自然明白女兒的心情。琴兒心懷歉疚,把一切的過錯全攬在了自己身上,這樣折磨自己,也是一種對自己的懲罰。羅氏想了想,最後擺擺手,「隨她吧,你們照顧好她的起居就行。這孩子性子倔,誰勸也不頂事,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了」。
采秋回到琉璃院,蘭香正端著托盤從膳廳出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她見那飯菜一筷子都沒有動,心頓時沉了沉,「小姐還是沒用飯?」
蘭香點點頭,十分擔憂,「在這樣下去,小姐也要病倒了」。
「把飯菜熱一下,待會兒送過來」。突然響起的聲音令兩人嚇了一跳,蘭香手一抖,托盤差點掉落。
采秋連忙扶了一把,轉身朝來人福身一禮,「蕭公子」。
蘭香也施了一禮,面露喜色,「蕭公子來就好了,小姐整日沒精打采的,現在連飯也不用了」。
采秋一邊請蕭凌進屋,一邊催促蘭香去熱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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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這個角色,是我臨時起意加進去的,寫了後才發現,這竟然是文中的一個亮點。這樣的女子,肯定會讓人過目不忘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