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嵐只守不攻,仗著絕頂輕功左閃右避。那手執三尺利劍的男子每每看似要刺中他,最關鍵的時刻他總能輕易避開,連他衣角都不曾踫到過一下。
璃琴往前站了一步,看著場中精彩的比武。這才是高手過招,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足以讓人退避三舍,一招一式,都是驚險萬分。
雪墨翎將璃琴拽了回來,「別往前湊,劍氣無形,可別傷到了」。
璃琴抽出手,給月夕嵐鼓掌,「二哥,好樣的!打倒對手,美人就歸你了」。
雪墨翎嘴角抽搐,強忍著笑意。她這明顯是存心搗亂的。
月夕嵐听得滿臉黑線,稍一分心,衣服就人割了一道口子。這下子,他的臉徹底黑沉了,這絕對是一種恥辱。自從他出來行走江湖,還沒有一個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呢。
璃琴見此笑得更加歡暢,火上澆油,「二哥,你的衣服破了哦」。
月夕嵐百忙之中還不忘瞪璃琴一眼,看著眼前這個糾纏不休的男人,心頭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閣下到底意欲何為?」
「閣下遲遲不肯亮出武器,莫非是看不起在下?」那男子也很不爽。
璃琴細細打量著那個男子。二十幾歲的樣子,身材高大魁梧,臉龐線條粗狂剛毅,濃眉大眼,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男人的強勢堅毅氣勢。
習武之人總有那麼一種執拗與痴狂,一生都追求著至高無上的武功絕學,遇見武藝高強的對手總要一較高下才會罷手。
「樣貌倒不差」。璃琴總結性的評價一句。
雪墨翎低頭看她,有些好笑,「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總是盯著男人的相貌看?」
璃琴訕訕一笑,面色微紅,小聲咕噥道︰「人家是女孩子,說的人家好像很一樣」。
雪墨翎將她含糊的話語一字不落的听進耳中,當即便反問一聲,「難道不是麼?」
「你看人難道就不看臉麼?我不過是看得比較仔細而已」。璃琴為自己辯解,眼楮盯著再次打斗在一起的兩人。不同的是,月夕嵐手里多了一把扇子。
「二哥的武器是扇子啊?」那把扇子二哥可是從不離身的,寶貝的跟什麼似的,這下怎麼當武器使了?不怕被人砍斷麼?
雪墨翎拉著璃琴往後退了兩步,「你二哥那把扇子可不同尋常。扇柄看似烏木所致,木片中間卻夾著玄鐵,異常堅硬。扇骨則是一種質地奇異的竹子所制,那竹片極為柔韌,不管如何折都斷不了。扇面是冰蠶絲混合金絲銀線繡制的,刀槍不入」。
璃琴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二哥成天帶著那把扇子,原來真的是稀世之珍啊,我還以為二哥是說大話呢」。
雪墨翎見她兩眼閃閃發光,一副貪婪的模樣,心里不由替月夕嵐捏了把汗。
璃琴走前還不忘‘鼓勵’月夕嵐幾句,「二哥,我看好你!努力啊!我等著喝你的喜酒呢。千萬不要輸,那可是很丟臉的哦」。
月夕嵐一個不慎,險些掛了彩。
璃琴跟著雪墨翎往酒樓走去,一路上哼著小曲,心情極好。
如璃琴所料,這招親賽最終是淘汰了所有人,落選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
雪墨翎看璃琴魂游天外的樣子,敲了敲桌面,「阿璃,你又在想什麼?」
璃琴怔然回神,愣愣的盯著雪墨翎,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蓄了胡子,走路太快,說話大聲,頭發枯燥,皮膚暗黃,眼楮不大……這些都是什麼理由?」吹毛求疵到如此程度,這個謝淺影也算是神人了。
她眨眨眼,「翎哥哥,我可不可以因為你太霸道就跟你退婚啊?」
雪墨翎微微蹙眉,嘴角微勾,一抹惱怒稍縱即逝,「你說呢?」
璃琴縮了縮脖子,干笑兩聲,弱弱的說道︰「這個大概也許似乎好像……呃!貌似不可能」。她是吃飽了撐的,干嘛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雪墨翎可不打算放她一馬,上身往前一傾,緊緊盯著她的眼楮,「阿璃好像不喜歡我,為什麼?」
喜歡與不喜歡還需要理由麼?
璃琴眨了眨眼,裝傻扮天真,「我沒有不喜歡你啊」。沒有不喜歡,不代表就是喜歡。還有一種,那就是介于兩者之間,沒有任何感情。
她可以對他笑,也可以在他面前哭,但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僅限于那一紙婚約……不!只是兩個家族幾代人口頭流傳下來的約定。至少目前是如此。
她不知道當初兩家的家主是為何定下這樣的婚約,也不知道這份約定背後承擔著怎樣的秘密,更不知道這個秘密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她唯一肯定的是,這個約定已經毀了月家好幾代女人的幸福。
而她不願成為下一個犧牲品,僅此而已。
當璃琴听到玉欣說謝淺影來訪時,她還愣了好久。那天說的話她差不多全忘了,結果人家倒是惦記上了,還真的找上了門。
她把話都說出去了,人家找來總不能避而不見吧,她可是個有擔當的人。
「請謝小姐到客房來吧」。
月夕嵐看著一臉愁悶苦惱的妹妹,笑得連眼楮都快看不見了,落井下石,「有人放出了大話,人家找上門了,看你怎麼解決?」
璃琴咧了咧嘴,笑得異常虛假,嘴硬道︰「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
月夕嵐伸了個懶腰,柔若無骨的趴在桌子上,下巴擱在手臂上,一副懶洋洋的欲睡不睡的樣子。
璃琴伸手捏著月夕嵐的臉頰,又扯又捏的,「二哥,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債了,你干嘛總是跟我過不去呢?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男子漢」。
月夕嵐疼得呲牙咧嘴,伸出一只手捏住璃琴的臉蛋,「怎麼怪到我頭上了?是你常常跟我過不去吧」。
玉欣一看到房里的情形,忙提醒兩人客到了,「二公子,小姐,謝小姐到了」。
看著親密無間的兄妹倆,謝淺影眼底有絲詫異,不僅沒覺得兩人這樣相處越禮,反而覺得這一幕很溫馨。
璃琴立馬收回手,跳下椅子,「淺影姐姐來了,快進來坐吧」。謝淺影今日穿了件白色的衣裙,上面繡著精致的蘭草。如瀑青絲綰成飛仙髻,只斜斜的別了一支金步搖,珠玉串成的流蘇垂在耳際,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清麗月兌俗。
謝淺影舉步進入客房,欠了欠身,「淺影冒昧前來,打擾之處還望見諒」。
璃琴撓撓頭,「淺影姐姐不必多禮,我姓月,你就叫我琴兒吧」。她請謝淺影坐下後,接著說道︰「淺影姐姐,有什麼事盡管說」。
謝淺影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月夕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璃琴會意,暗罵自己粗心大意。謝淺影說的事必定是羞于啟齒的,有男子在場,說話自然不方便了。
「二哥,你不是要賴在這兒听我們女兒家的私事吧?」
月夕嵐哼了哼,不滿的翻白眼,卻也知道自己坐在這里不合適,遂起身離開。
璃琴倒了杯茶遞給謝淺影,笑說,「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不管事情有多復雜多困難,總會有辦法解開的」。
謝淺影笑了笑,有些苦澀,「話雖如此,可真正做起來就困難重重」。
璃琴抿了一口茶水,淡淡一笑,直接問道︰「是什麼人逼你的?」
謝淺影這次倒沒有驚訝,「是我大姐夫」。
當今皇帝?
璃琴稍稍驚訝了片刻,她想過是位高權重的人,卻沒想到會是這世上最尊貴最有權勢的人。這下麻煩了。
謝淺影緩緩說道︰「三年前我陪娘親進宮看姐姐,皇帝便對我起了不良之意,有天夜里竟然進入房間意圖對我……」。
想起那不堪的往事,她聲音顫抖起來,面色有些蒼白,好半天才平復下來,「我自然抵死不從,終于保全了清白。可那人卻警告我,在他有生之年,我若是嫁與他人,他定會將那人滿門抄斬」。
璃琴不解的看著她,傻傻的問道︰「為了貞潔,丟了性命值得麼?」
謝淺影輕咬下唇,「他是我姐姐的夫君,我豈可做出對不住姐姐的事。再者,皇宮內院猶如囚籠一般,困住了那麼多女人,我不願成為其中的一個」。
璃琴沒有說什麼。
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想著飛上枝頭成鳳凰,謝淺影能將事情看得如此通透,不落俗套,可見她是個聰慧通達的女子。
這些事憋在謝淺影心中三年了,不敢對任何人說。如今開了口,便如河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那人竟以皇後之位為餌,真乃可笑之極。我若是貪戀權位,當初便不會裝病躲避選秀大典了。爹爹娘親年年為我憂心,我卻什麼都不能說」。
璃琴點點頭,表示理解之意。
估計謝淺影說了實情,謝家二老會更加擔憂,說不定還會引起謝玉影對妹妹心生猜疑芥蒂。誤會一旦產生,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說不清,就像滾雪球一般。姐妹情誼分崩離析,最終只怕會變為仇恨。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殘酷!
謝淺影沉默半響,抬眼看著璃琴,目光灼灼,「琴兒妹妹可有辦法?」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要緊緊抓住,孤注一擲。
「這是一個死結!」璃琴心里有些為難,可若是直言拒絕又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她沉吟良久,吐出一口濁氣,「既然是死結,也唯有一死才能徹底解開」。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死不休。
謝淺影神色微微一變,有些迷茫,有些不舍,甚至有絲輕松,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她輕輕一笑,「他不死,我就無法解月兌。我若先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璃琴伸了個懶腰,‘呵呵’一笑,「真的死了多不值!你還年輕,這輩子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呢」。
「何意?」謝淺影眉尖輕蹙,一顆心忽而沉入谷底,又忽而飛上雲天,有些不明白璃琴這話的意思。死就是死,還分真假不成?
璃琴模著下巴,「有一種藥,人若服用後如同中毒一般,兩日內氣絕而亡。一個月之內服下另一種藥,便會恢復氣息。我們稱之為假死」。
「一個月?」謝淺影覺得不可思議,「身體不會腐爛麼?」
璃琴笑了笑,「自然不會了。若是身體腐爛了,就真沒救了」。看著謝淺影眸中的疑惑,她解釋道︰「我們有防止身體腐爛的藥物。時間越長,身體損害越大,淺影姐姐,你敢不敢賭一次?」
謝淺影想都沒想就果斷的點頭,神情堅定,「有何不可?」
送走了謝淺影,璃琴立刻就去找月夕嵐,張嘴就說道︰「二哥,你還有假死藥麼?給我兩顆玩玩吧」。她以前在兔子和麻雀身上試過,確實是死了後又活了過來。就不知道用在人身上還管不管用?
月夕嵐一口茶噴了出來,板著臉訓道︰「那是用來玩的麼?一個女孩家學什麼不好,怎麼偏偏喜歡孽待生命?這般的麻木不仁,著實令人發指。還有,你說的什麼假死藥?那是返魂丸」。
他可沒忘記她將返魂丸在一只兔子身上反復用了五次,那只兔子四次僥幸逃出生天,結果第五次時終究還是難逃厄運,一命嗚呼了。後來她又折騰麻雀,弄死了三只才作罷。
璃琴看著裝腔作勢的二哥,不屑的翻白眼,「你不是吹噓自己研制的藥神奇麼?我不過是幫你證實一下。這次是直接給人用的」。
月夕嵐‘ ’的一下子站起來,「誰得罪你了?你要下這麼狠的手」。
璃琴的臉霎時就黑了,捏著小拳頭砸到月夕嵐肚子上,「我這是要幫人」。她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看著月夕嵐,「二哥難道是怕你的藥害死人?」
這樣拙劣的激將法,月夕嵐听的出來,若是別人說的,他肯定不予理睬。偏偏這人是璃琴,他挑起眉,不假思索的就說道︰「誰怕了?我的藥若是吃死了人,這世上就沒有能救人的藥了」。
璃琴如願以償的拿到了藥丸,心滿意足的回房睡覺去了。
月夕嵐瞧著半敞的門,搖了搖頭,無奈的一笑,自言自語的說道︰「多管閑事的丫頭!明知道有危險,還由著性子胡來,惹下一堆爛攤子……」。
雪墨翎揉著眉心,看著床上正睡得香甜的女孩,有股把人揪起來狠狠‘教訓’一番的沖動。每次出去都要惹一堆麻煩,讓他在後面收拾爛攤子。這回倒好,敢跟那人玩花樣,他都想問她一句︰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她心血來潮便惹是生非,他百忙之中還要管她的事,都快忙得焦頭爛額了。她這會兒還有心情睡大覺,他又不能不管不顧。
璃琴一睜眼就看到床邊坐著一人,揉了揉眼楮,看清了人後就驚呼一聲,「你怎麼在這里?」就不能等她睡醒了再進來?
雪墨翎挑挑眉,「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
璃琴往被子里縮了縮,只露出眼楮在外面,小聲說道︰「就算要進來,也該先打聲招呼吧。你不曉得男女之妨麼?」
雪墨翎隔著被子抓住璃琴肩頭,將人拉了起來。璃琴上身只穿著肚兜,坐起來後脊背露在外面,背後涼颼颼的,身子不由得哆嗦一下。雪墨翎又拉開一床被子披在璃琴身後,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璃琴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布女圭女圭一樣,任由他擺布。
雪墨翎弄好一切後,看著她,「你要幫謝淺影?知不知道有人監視著她?」
璃琴點點頭,「知道啊!」那皇帝肯定會派人監視謝淺影的一舉一動。
「那你還要幫她」。雪墨翎沒好氣的戳了戳璃琴的額頭。
璃琴伸出手抓住雪墨翎的胳膊,甜甜笑道︰「翎哥哥,你會幫我的對不對?」她之所以敢跟謝淺影說明白話,就是知曉外面有雪墨翎的暗衛守著,那些人靠近不了,也就听不見她們之間的談話了。
雪墨翎瞧著她縴細白皙的手臂,視線緩緩上移,落在她的肩頭,面色有些不自然,稍稍別開頭,哼道︰「我還有的選麼?」
璃琴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兩條手臂毫無遮擋,被子也滑落了。反應過來後,她立刻拉起被子包住自己,有些尷尬的說道︰「翎哥哥先去外面等會兒吧」。
她根本就不擔心雪墨翎會袖手旁觀,他是她的未婚夫,不管他幫忙與否,也都要牽涉其中了。這倒不能怪她算計,當日可是他自己說出他們的關系的。
一刻鐘後,璃琴穿戴梳洗罷,走到隔壁客房前,敲了敲門。
「進來!」雪墨翎清冷的聲音傳出門外。
璃琴推開門,看了眼手執書冊躺在在軟榻上的少年,「翎哥哥,躺著看書對眼楮不好」。
玉欣將一套嶄新的茶具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
雪墨翎扔下書,抬眼看她,「怎麼?想用茶水收買我?」
璃琴嘟起嘴吧,「才不是呢!翎哥哥俠義心腸,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別給我戴高帽子」,雪墨翎慢慢踱步至桌前,淡漠的說道︰「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
璃琴故作傷心的嘆道︰「原來阿璃在翎哥哥心里,一點也不重要啊」。
雪墨翎捏了捏璃琴的臉蛋,「阿璃,你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璃琴沒有追問,卻能肯定他不會對她的事坐視不理。
璃琴將所有的事情推給雪墨翎,自己優哉游哉的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