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齊傲立城樓中央頂尖處,一身灰色長袍隨風輕擺。他沒有穿盔甲,不過蘇心河還是認出他不是前晚站在高台上指揮攻城的人,心中不由奇怪,前晚攻城時他去哪了?有他在自己肯定討不得好去。
逸蕭抬眼看去,洛北齊雖年紀頗大,卻難掩一臉英氣,幾可想象壯年時征戰天下,英雄蓋世的氣魄。兩道劍眉倒豎,不怒自威,可惜眉宇間隱約透出一股陰氣,令他想起天南賭坊的那名滿臉陰氣的貴公子,他們之間肯定有關系。
洛北齊眼角不望下方二人,也不見嘴唇有絲毫微動,一把森然得有如地獄中傳來的聲音說道︰「就是你們兩個在壞本宗的好事?」
蘇心河發現四周守城士兵皆已不見,雖知對方的強大一定是超乎他想象,但此時卻絲毫不懼,他沒有感受到逸蕭那種對擾亂天地規則的震撼,單憑堅定地信念硬抗對方強大的壓力,穩穩地邁出一步揚聲道︰「你就是操縱了洛北齊的人?卑鄙奸徒,魂靈玉就在我們身上,有本事就來奪,看我兄弟怕過誰來!」
「哈哈……後生可畏,無知之人總是最有膽量,我很欣賞你的勇氣,只不知若有機會見到地界的人物,你是否還有如此魄力,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累得本宗親來,就算交出東西,你們也一樣要死。動手吧,我讓你們先出手,否則你們恐怕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
「大言不慚,我們怎知你不是因不敢出手,才激我們先動手,這一方界恐怕不是你想來就來的吧。」逸蕭腦筋飛轉,立時把握到問題的關鍵。
洛北齊首次低頭看來,臉上浮起微不可查的笑容道︰「好,聖門不愧老字號大派,一方界內人才輩出,不但不卑不亢,且有勇有謀。本宗的確不能隨意出入一方界,更不能妄殺界中生靈,不過要廢掉你們卻是不難。」他剛說罷,逸蕭只感覺附近的規則能量線瞬間抖得筆直,如一根根鋼針般直刺過來,他知道不能力敵,來不及通知蘇心河,當機立斷抽身退後。
蘇心河雖感受不如逸蕭強烈,但也被瞬間逼來的強大氣勢激得一驚,定風棍剎那間來到手中,不理撲來的勁氣有多詭異,一棍點在最強處,全身功力匯聚一點,以堅攻堅。
下一刻逸蕭已經翻身來到蘇心河背後,雙掌猛然伸出,十幾道劍氣順指而發,繞過蘇心河背心,與前方那些無孔不入的能量細絲交擊在一起。
悶哼聲傳來,蘇心河身形倒跌著砸了過來,逸蕭顧不得再發真氣,雙掌順勢抵在蘇心河背後,兩人同噴一口鮮血,飛退了十余丈才停下來。
蘇心河面上浮現一抹火紅,似乎在燃燒一般,雙目泛著紅光,直盯著城樓上的洛北齊,身後的逸蕭擦著嘴角的血跡,緩步來到身邊,與他並肩站在一起。
洛北齊始終站在城樓頂端,一動不動,這時臉上笑意略濃,森然道︰「好,竟已掌握到空間規則,並能擋住我的攻擊,難怪有此大言不慚的魄力。另一個也是難得,真元竟已經精純到可以硬抗我一擊的地步,這樣的天縱之才,即便放到一方界外也是要人人爭搶。可惜你們兩個再無進步的機會了。」
他說完單手微微一揚,逸蕭直感覺漫天的能量絲全被那只手掌吸納,形成一股龐大的能量,隨著洛北齊勁氣一吐,狂涌了過來。
蘇心河只覺一股能瞬間將自己化作飛灰的勁氣洶涌而至,口中大喝道︰「我來擋!」沉腰立馬,一棍迎頭擊去。逸蕭心道也只有如此了,他的劍氣根本砍不斷這種匯集到一起,由細絲變成一股的能量束,單掌抵在蘇心河背心,真元瞬間注入。
蘇心河忽然感到體內真元清晰數倍,連帶著涌來的那股能量也跟著清晰起來,他首次感到那是一種天地間至純的能量,但內中似乎參雜了一股陰氣。此時來不及多想,一條威勢滔天的火龍隨著棍尖震顫迸發出去,似乎能看到周身每一處鱗甲般,比以前清晰數倍,攜著炙熱的氣息直撞上那股能量束。
兩人這次跌的更慘,直飛了二十余丈才摔落地面,又滾地葫蘆般翻了幾個跟斗,周身血跡斑斑,面相可怖,皮膚處處裂痕。蘇逸二人互看一眼,攙扶著勉強站了起來,他們雖知道敵人強大到遠非他們可比,仍然沒想到能夠用兩招就擊敗他二人聯手之勢。
薛亦然絕對辦不到此點,此人絕非一方界中人,地界究竟是何等強大的地方?會不會是師父現在所在之處?逸蕭心里想著,腦海中浮現出師父的笑容,心道師父啊,徒兒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蘇心河勉強站著,轉頭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逸蕭,知他已失了信心,實際上自己也一樣,不過仍舊雙目噴火的盯著遠處的洛北齊,咬著牙道︰「能見識道如此強大的對手,又能死在一起,老天也算對得起我們兄弟,值了。」
逸蕭勉強笑了幾聲,立刻渾身劇痛,停了下來道︰「還是你想得開,我那玲瓏訣算是白練了,呵呵,走,別叫他小看了。」兩人雖滿身是血,且皮膚依舊在汩汩滲出,卻絲毫不懼,互相攙扶著慢慢向洛北齊走去。
「洛小兒,再和我們戰幾合!」逸蕭忍著劇痛走了十幾丈,停下來叫了起來。
洛北齊竟似再無大家風範,搖著頭像看怪物一般看著下方兩人,失笑道︰「現在連本宗都有些喜歡你們了,若能收入門牆,將來成就必不下于我,可惜造化弄人,今日本宗就破例,在一方界中殺一次人,看那竺尋老匹夫能奈我何。哈哈哈!若他知道我在他一方界中殺了兩個好苗子,只怕要吹胡子瞪眼了。」他說著臉上竟顯出頑皮之色,與洛北齊絕世梟雄的氣概絲毫不搭,看得下方蘇逸二人詭異莫名,忘了他馬上要殺死自己,呆瞪著洛北齊。
「閑話說過,不如你們交出魂靈玉,本宗留你們全尸,否則定叫你們灰飛煙滅,魂靈玉依就就我的。」洛北齊斂起笑容,回復一臉陰氣道。
「哈哈,你這家伙肯定是老糊涂了,人都死了還要什麼尸體,難道還能再活過來不成。」逸蕭說著竟又笑了起來,似乎知道這將是他平生最後的笑,雖全身劇痛,卻依然肆無忌憚。
「無知小輩,既然你不領情,就讓本宗試試看,你們是否真的不怕死。」洛北齊說完手一抬,一股灰色的氣息漸漸凝結在手心。這次連蘇心河都看到了,這才是他本尊的功夫,剛剛那幾下不過是控制一方界本身的天地能量攻擊他們,只不知這兩種功夫孰強孰弱。
「尊者住手!」蘇逸二人一呃,那個聲音很奇怪,開始像是從遠處傳來,到最後一個字時已經像是在身邊發出的一樣。下一刻兩人眼前一花,憑逸蕭的眼力也看不出他的身法,一個白衣飄飄,說不盡瀟灑的中年男子閃到城樓上,舉掌接下了洛北齊的灰色真勁。
一灰一白兩道人影在空中閃爍不定,蘇逸二人只看到兩道身影一閃而逝,下一刻又再出現,不由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對方心里的驚色。
人影倏停,洛北齊臉上灰色更濃,「後生小輩,膽敢阻攔本宗,即便殺了你,竺尋老匹夫又能奈我何?」
中年男子毫不緊張,不動聲色地道︰「尊者在地界要殺我自然是輕而易舉,但在這里只是奪魂了一具軀體,本尊剛剛才強行佔據,實力發揮不出十之一二,否則晚輩現在也不可能還站在這了。尊者以為如何?」
蘇逸二人在城下听得咋舌,開什麼玩笑,十之一二,兩人費勁全身力氣就只擋了兩招,那要是巔峰實力,豈不是一個手指頭就殺了自己了。逸蕭一陣氣餒,再不理上面兩人,管他們有多厲害,一p股坐到地上,嘴里沖蘇心河嘆道︰「我們都是不要再練功了,我從小練到現在……」說著居然撥弄起手指來,接著又道︰「都練了二十多年了,連人家一根手指都打不過,還大言不慚的要去追求天道,我還是回去摟著芷兒,專心發展我的家族事業好了。」
蘇心河知道他今天被一波接一波的打擊弄得既氣餒又氣憤,仍然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發泄,有點哭笑不得,更是無從接口,索性跟著坐下來,靜等城樓上兩人如何處置自己二人,左右他們想逃跑也有所不能。
城樓上的中年人看到他們的樣子也想發笑,但還是嚴肅地沖著洛北齊道︰「尊者還要繼續嗎?」
洛北齊一聲怒哼,他一個始終高高在上的人,今日卻在區區一個一方界中被兩個蟻民無視,還被一個小輩弄得束手無策,真是平生大辱。他怒極反笑,大聲道︰「他日你們任何一人走出一方界,休怪本宗手下無情。」說罷閃身不見。
那名白衣中年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飄身來到兩人跟前,微笑道︰「兩個小輩實力不俗,竟擋得住煉魂宗宗主的攻勢,傳出去怕要轟動整個地界了。」
兩人估計自己是不用死了,不由高興起來,逸蕭嬉笑道︰「這位大哥看起來大不了我們幾歲嘛,干嘛說得這樣老氣橫秋的。」
「呵呵,我已經五百多歲了,在你們面前自稱祖宗都綽綽有余,難道不能叫你們一聲小輩嗎?」那人說完,逸蕭瞪大著雙眼,蘇心河倒是不甚驚訝,前面有個五千歲開外的海天凡墊底,這個五百多歲的實在是不算什麼。他忽然記起一事,忙問起那人認不認得海天凡,世上又有沒有死而復生這種事。
中年人笑道︰「海天凡,堂堂海閣閣主,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誰人不識。若有機會闖過七重門,你們自然能見到他。至于死而復生,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因人而異罷了。閑話不多說了,這次是因為發現有高手暗中進入本門所屬一方界,我才下來看看,沒想到機緣巧合下救了你們,也算是緣分,我走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三年後就是一方界大選之期,你們好自為之。」說完同洛北齊一樣,閃身不見,只留下一道白色殘影在空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