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場角落的大台上,兩人打得熱火朝天,四周觀戰的人數比旁邊那些正式比賽的場地上還要多,正是蒼幽城專為那些非參賽者準備的場地,任何人都可以來這里解決恩怨,並可美其名曰切磋較技。
百年大比是嚴禁傷人性命的。武林門派多如牛毛,彼此關系自然錯綜復雜,若讓他們隨意動手,恐怕百年大比不但選不出人才,還會成為武林一大慘事,能過活下來的將寥寥無幾。這時,沒有這項限制的自由場就變成了這群熱血青年的最佳發泄場所,也最為受歡迎。
逸蕭本想上場教訓一下那個分明是沐嵐找來「消遣」自己的高手,沒想到蘇心河主動攔住了他,自己向擂台走去。
以蘇心河的個性一般不會做這種事,逸蕭深知他的為人,等閑不會做無謂的爭斗,他的水行真元是由海天凡輸入體內的,並非自己領悟而來,還需要大量的練習和體會,以真正達到隨心所欲運用的地步,現在恰好遇到一個水行規則的高手,他焉肯放棄。
台上賽事剛剛結束,一人被轟下台來倒地不起,看來是凶多吉少了。蘇心河緩步走了上去,不理四周驚訝的目光,自顧自將兩截定風棍接了起來。
此時正式的比武台戰事已經進行的七七八八,連剛剛參加過大比的高手們都聚了過來,將一張特別大的擂台圍得水泄不通,沐嵐等人都聚過來等著落流光殿的面子。
這里除了逸蕭和遠處冷眼旁觀的衛褚之外,沒人知道蘇心河的真正來歷,要知道這里雖是自由場,但少點名氣的人都沒資格站上來,在這四周隨處皆是高手的情況下,受關注程度甚至超過正式場的一些比賽,此時見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站了上來,台下開始紛紛詢問他的來歷,可惜沒人能給出答案。
那名九泓城的高手走上擂台,臉上不因被蘇心河搶了風頭而露出不滿,掃了一眼台下的沐嵐,微點了一下頭才盯著蘇心河道︰「你若害怕,大可叫你那個兄弟一齊上來,兩個流光殿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我還不放在眼里。」
他這樣說當然不是真的想以一敵二,而是借機道出蘇心河的來歷,好在一會擊敗他時更落流光殿的面子,對于武者來說,氣節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有誰會不顧臉子的與人聯手上場呢。
蘇心河淡淡一笑,揚手做了個禮貌的手勢,與對方的傲慢形成強烈對比,又似不屑作答,偏偏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對面那人面色一寒,手掌一層霧氣浮現,一招攻了上來。
蘇心河長棍一掃,正中對方拳風,一種水火交擊,勢不兩立的感覺瞬間出現,棍尖和拳風處一道水氣呲呲作響,眨眼間散布開來,兩人身影在逐漸擴大的水霧中若隱若現,閃爍不定。
蘇心河功力較對方略低,但因為在海閣三年來接觸最多的就是水行規則,此刻交手倒是不落下風,每能在敵人真元攻入體內前將之燒成漫天水氣。這時對方一肘撞來,狂涌的真元似潮水般起伏不定,讓人模不透他準確的攻擊點。蘇心河眉頭一皺向後退去,同時一點火芒在棍尖出現,像是怒海中一盞明燈般激射入怒浪之中。
敵人眼中露出驚色,飄身退到擂台一角。剛剛蘇心河那一招妙至毫巔,恰好把握到了對方起伏真元的薄弱點,像一道利箭劃過天際般,直接刺穿了對方的氣浪,怎能不令人大驚!
那人臉現殺意,蘇心河功力明明及不上他,可剛剛一番交戰卻絲毫討不到便宜,似乎是有些輕敵了。對方想到這里,雙手緩緩合攏,悠悠藍光在雙手之間閃現,正是水行真元高度凝聚的現象。蘇心河知道對方已動殺機,眼中射出堅定神色,沉腰立馬一棍蕩去。
咆哮的火龍應勢而出,燒得周圍水氣瞬間消失無影,嘶吼著撞上迎面而來的藍芒。蘇心河悶聲後退,對方功力畢竟比自己高出一截,以硬踫硬下立時吃虧。而且對方的真元似堅實柔,既能撲散他的火龍,又似流水般無孔不入的侵襲過來,令他難以抵擋。
對方一招得手,毫不猶豫的欺身上來,重重掌影隱藏在漫天水氣中撲面而來,讓人難以捉模。蘇心河知是生死關頭,定風棍棄之不用,以掌對掌,灼熱的火焰剎那間布滿身前,同時丹田處水行真元結晶瞬間凝聚至掌心,在漫天火焰的掩蓋下一掌迎上。
令台下所有人大驚的情況發生了,那人身形一震,然後直飛到場外空地處,又滾了一圈才勉強停住,嘴角血絲隱現。這還是蘇心河手下留情,怕被發現自己擁有比對方精純數倍的水行規則,沒有催發水行真元攻入對方體內,而是只擋住攻勢便收功停住,那人只是被自己的真元反竄入體,實際內傷並不重,此刻站起身形盯著蘇心河,臉上羞憤難當。
他只以為蘇心河功法厲害,並未察覺到其中的水行真元,不過蘇心河這一招也極為冒險,倘若周圍有絕頂高手在場,看穿他身懷水火二則,必定後患無窮。蘇心河一招得手,心中毫無喜意,剛剛出山短短時日,便兩次動用水行規則,讓他更加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暗下決心一定要盡快提升實力,有起事來不至束手乏力。
台下不知是誰帶頭叫好,竟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蘇心河立刻想到聖門此次參賽的兩名弟子吉氏兄弟,料想該是他們,不過為何要替自己叫好,明目張膽地得罪那名給自己擊敗的九泓城族人,倒是讓他頗為不解,他看了一眼台下的逸蕭,轉身走下了擂台。
樂千鴻師兄妹趕過來道賀,幾人聯袂走出人群,留下滿廣場的人議論著剛剛突然逆轉的戰果,卻沒人看出究竟是怎麼回事。在場只有逸蕭明白剛剛的狀況,斜眼掃了一遍周圍一縱人,心道應該沒人看得出來吧,剛欲轉身跟上,一道人影沒入人群轉瞬不見。
一股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令他更加疑惑。以他玲瓏訣心法之強,兩次出現這種情況絕不可能只是巧合,是故上次也不會是眼花,那人究竟是誰?會不會是沖著自己來的?
藥廬內,逸蕭照著卜清的指點開始修煉精元決,蘇心河則盤膝坐在一旁,由卜清單掌抵在背上,助其行功。兩個時辰後,卜清收掌起身,呵呵笑道︰「恭喜你,已經完全提升至三階了。」蘇心河心中也泛起喜意,連忙道謝。他本身火行規則已與三階所差無幾,竅穴更是被海天凡的強勁真元沖擊得強大無比,現在功力提升起來自是事半功倍,且不用承受因竅穴擴容而帶來的巨大痛楚。其實由于他體內的水行真元精純無比,不要說是三階,就算是四階真元,修煉起來也不會有竅穴承受不住的情況發生,對他來說,到達四階只是時間問題。
大比第一輪已經結束,所有獲勝者要在三天後才會進行第二場比試,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十大規則互生互克,有些參賽者雖勝了對手,卻被對方克制自己的真元侵入體內,不易驅散,故而需要幾天時間修養,以達到全盛狀態。百年大比已經舉行了無數次,規則也已詳盡非常。
這幾天左右無事,蘇逸二人就留在藥廬練功,蘇心河發現了精元決的好處,也饒有興致的跟著練習起來,逸蕭則開始跟隨卜清煉藥。
此時逸蕭才知道自己以前對煉藥只是個外行人,能夠鬼使神差的練成煉魂丹,實在是僥幸的很。不過這也說明他在煉藥方面的天分不俗,此時再有明師指點,結合藥典中領悟來的煉藥之術,進境何止以千里記,連在這方面極為自負的卜清都大嘆其天分非凡,無人能及。
三天後,逸蕭由于要幫忙煉藥月兌不開身,蘇心河獨自離開去比武場觀戰。第二輪的比試勢必更加激烈,能夠留下來的人幾乎都已經到達四階水平,更有身懷兩種或更多規則的高手。蘇心河的到場立刻引起了一群人小聲議論,回到海閣的席位,兩名參加大比的弟子正臉色凝重地閉目調息,看來此次對手不像上次那樣好對付,務虛全力以赴。
「蘇大哥!」蘇心河循聲望去,正是樂千琴伴著師兄向這邊走來。
樂千鴻一臉輕松,沒有了比試的任務,接下來只是作為觀眾觀賞比賽,此時笑呵呵的走過來,完全沒有一般高手的氣勢,看起來只像是個普通人。樂千琴講述著這幾天師兄帶她滿城游玩時見到的新奇事,更怪蘇心河把她扔給師兄便再不理人,蘇心河唯有報以苦笑,連插口都辦不到。
樂千琴正嘰嘰喳喳的說著,一名參加大比的海閣弟子已經站起身來,向眾人打過招呼後走到擂台上去,緊接著對面看台上走下一人,衛褚在一旁解釋過後蘇心河才知,此人原來是與湮空城齊名的另一座大城輝霞城弟子。輝霞湮空二城在東域稱得上是老資格的一對對手,彼此間不但一光一暗規則對立,同時上萬年來不斷互相打擊傾軋,可謂是累世之仇。
「此人功力已達四階大半,距離五階程度也差不了多少,若再加上輝霞城獨特的七彩幻光術,威力成倍增長,即便對上五階規則也不會太吃虧,咱們那小子恐怕不是對手了。」衛褚以光之規則專家身份品評台上兩人,眼光獨到,令人不得不相信,蘇心河看著台上微微點頭,這時台上的輝霞城弟子一聲清喝,兩人終于動起手來。
果然,霞光大盛,彩色光芒瞬間流動全場。那名海閣弟子一上來便以精純的水行真元對敵,雙手藍光純淨無比,同時散發著瑩瑩霧氣,蘇心河一看便知比自己三天前對陣的那人厲害了不止一個檔次,當他暗中佩服海閣弟子實力不俗的時候,台上已經光芒耀眼,一道七彩霞光與那道藍光交擊了數十下,看得台下所有人都移不開目光。
藍光漸漸罩住了七彩,海閣弟子似乎佔了上風,蘇心河看得目不轉楮,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高強度的對抗,當然不可放過汲取經驗的機會,旁邊的衛褚則是神色凝重,一聲不吭的看著。
蘇心河似有所覺,轉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聲道︰「現在我們似乎佔優,師兄為何如此擔心?」
「規則之力雖強,但也逃不月兌天地規律。所謂合則力強,光之規則由于特性的原因,使得動則勁氣散布全場,可是現在對方僅以一道精純內息對陣,反而被我方的水行規則籠罩,對方功力分明高過我們,他這樣做無疑是在耗費我方真元,靜候最後一擊的時刻。」
蘇心河本見到漫天藍光水霧隱有壓倒對方之勢,以為本派弟子功法厲害,抵消了對方功力高出一線的優勢,沒想到有此因由在內,不禁佩服衛褚的經驗老到。
果然,海閣那名弟子難以保持強大的攻勢,七彩霞光猶如水中蛟龍般,隱有月兌困欲出之勢。蘇心河正擔心得面色凝重時,一人一襲白衫從身邊走過,一股陰氣直逼而來。蘇心河心中一凜,那名三天前剛剛見過一眼的煉魂宗參賽高手已經從身邊走過,鳳眼斜斜地朝台上看去,蒼白的臉色不留一絲心意,徑直出了比武場,原來他今天的比試已經結束。
周圍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蘇心河也不例外,大家都在小聲議論著他用了多久解決對手,台上那名海閣弟子已經腳下踉蹌,退到擂台一角。台上光芒收斂,兩人重回對峙之局,那名海閣弟子擦了擦嘴角血絲,拱手道︰「兄台功力不凡,在下不是對手。」
他竟大方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