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逸蕭吩咐好守衛加強防守,所有人都被拉出來站崗巡邏。總要擺擺樣子做做戲,否則丟了東西仍是一副懶散樣子,擺明是在告訴人家,這里有陷阱。
直到午夜,敵人仍不見蹤影,逸蕭早有先見,事先吩咐過手下人,不許交頭接耳小聲嘀咕。
蘇心河仍在打坐,逸蕭坐在旁邊淡淡道︰「還挺沉得住氣的。」
「能在你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偷走那麼多貨物,當然不是庸手。你要小心人貨兩空。」蘇心河忍不住提醒他。
「放心吧,我的布置萬無一失,除非他不來。」逸蕭倒是蠻有信心,又拍了拍懷中的寶貝。
忽然,一股清香飄來,逸蕭立時興奮道︰「來了。」大鳥騰空般一飛沖天,向遠處墜去。
蘇心河也很好奇他究竟做了什麼手腳,連忙隨著去了。
空中的逸蕭完全看不到對方人影,只見一團黑影在動,似人非人,似物非物,驚駭之余一道真元打了過去。黑影當空躍起,快若閃電,避過逸蕭的攻擊,緊接著一團黑幕罩了過來。
黑夜中逸蕭根本看不清對方是人是鬼,只覺得詭異莫名。這時他忽然想起百年大比時曾經擊敗樂千鴻的那團黑氣,難道這是一個修習暗之規則的高手?
對方身上沒有一絲氣息透漏出來,如果不是他在所有貨物上撒了一種天誅嶺內采到的奇異花粉,稍有移動便會揮發出來,而且速度極快,這人恐怕已經盜寶逃走。
逸蕭暗幸有秘典在手,一個側身避過撲來的黑幕,竟就那麼滑行著在空中轉了個彎,繼續朝黑影攻去,他連續擊出數道力之真元,不求傷敵,只求拖住對手。
黑影一震,顯然想不到逸蕭的身法可以如此詭異。一般高手能在空中飛行,只因不斷運用真元在體內形成對撞之力,來抵消下落和加速。高明者如耀陽雙老之輩,可以瞬間加速至駭人听聞的地步,又或者在空中變向,已經算作詭異了。
而逸蕭剛剛所使用的身法是在空中劃了一道彎曲的弧線,卻能始終如一地朝著敵人飛去,這是要求每一刻都在改變方向,並且路線早已確定,需要極為精確地把握力道的大小和方向。這是一件極難做到的事情,即使是耀陽雙老之流,怕也要費些力氣。
現在想來,在華夏界時即使真氣未到化元的地步,逸蕭所修煉的功法也都是奇異非常,各具特點,而且與玲瓏訣相輔相成。他不得不佩服師父華清古的眼光,如果沒有師父,他絕難有今日進境。
逸蕭氣勢陡增,真元瞬間強大如注,黑影一滯,未能逃出逸蕭的控制範圍。
剎那的閃失也足以致命,一團火辣辣的真元激射而至,直奔黑影而來。
一聲悶哼,黑氣散去大半,露出一個黑衣蒙面的人影。這是逸蕭第一次見到人,敵人的「隱身」功夫不可謂不強,這種人在夜間就算到了背後也未必能被發現。
定風棍忽上忽下,與那人戰在一起,下方呼呼喝喝的一大群人圍了上來,火把將黑夜中的一隅照得通亮。來人的確有過人本事,在這種惡劣環境下,仍能與蘇心河激戰十余招不落下風,且是在逸蕭不斷以真元遠處騷擾攻敵的情況下。
黑衣人驚怒交集,手上招式頻發,口中喝道︰「兩個小匹夫,可敢與我單打獨斗?」
逸蕭哈哈大笑道︰「小子,我可沒請你來,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一道閃著微光的驚虹從指間迸發,逸蕭隨之緊跟而上,來至戰團內,十余招過後,終于一指點在對方背後。
蘇心河抽棍後退,看著那人軟綿綿地落在地上,渾身再難有一下動作。
兩只黑亮的眼珠狠狠地盯著蘇逸二人,逸蕭摘去他的蒙巾,竟是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人。不過蘇逸二人知道地界人的特征,此人一兩百歲也毫不稀奇。
逸蕭如獲至寶,手腳齊施開始在那人身上搜刮一通。果然,一只比蘇心河那個更加精致小巧的乾坤袋被翻了出來。那人大急之下開始喝罵,眾人都沒想到這人竟然罵得粗俗不堪,全然不像是一個有身份的高手。不過他的髒話中倒是透漏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出來,此人竟然是龍傲手下的一員大將。
「龍傲,傲龍,沒準是兄弟呢。」逸蕭想起來在華夏界時西漠有個什麼漠龍幫的,其幫主就叫傲龍,當初因為手下人要搶他們馬匹,雙方還大打出手過。
如今這個龍傲也是一樣貨色,竟派一個偷兒來試探他們的虛實。不過這個小偷也夠奢侈了,單是隨身帶著的一個乾坤袋就比他們所有的貨物都要值錢。
該不會也是懷家那些敗家子干的好事吧,逸蕭疑惑起來。不過想想又不是,這兩天他仔細詢問過押鏢的人,這批貨物價值不菲,即使對懷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懷家人應該不會蠢到邀一個遠近聞名的強盜來劫自家的貨物,就只為了打擊一下自己人。
「不要想了,明天自有分曉。」蘇心河淡淡地道。
逸蕭點頭同意,龍傲的人在他們同懷家派來的殺手對決時肯定躲在一旁觀看,說不定以為他們押運的是絕世寶物,于是派個探子來探路,只是這個探子自負武功,第一晚偷回去的貨物看不出大概,于是仗著自己修習的暗之規則在夜間的優勢,第二晚又來作案,不想偷雞不成蝕了米,而且這把米比那些雞加起來都要貴。
兩人都在猜測這位強盜龍傲會在清晨時分第一時間趕來,沒想到足足等到日上三竿,依然沒有動靜。商議過後,押鏢隊伍繼續上路,直到午後,依然沒人來劫鏢。
蘇逸不禁對這位龍傲佩服起來,單憑這份定力就說明此人的不好惹。
一個時辰後,眾人的精神開始萎頓,不再像之前那樣精神緊張,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狀況。就在這時,隊伍的前方一人獨立道中,封鎖了大隊前進的方向。
「前方可是懷家商隊?」來人人高馬大,比蘇逸二人高出一個頭,滿臉的虯髯橫七豎八地分布著,聲音高亢有力,而且听得出他異常鎮定,全然沒有手下人被當做人質的彷徨。
逸蕭腳尖點中車頂,飛過幾輛大車來到那人面前,呵呵笑道︰「沒錯,請問這位老哥有事嗎?」
那人點點頭,似乎很欣賞逸蕭的態度,臉上帶著笑道︰「小哥果然初生牛犢,年輕一輩里還沒見過誰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談,又能像你這般鎮定自若。看在這點上,我也不為難你們,只要兩位能在我手上走過十招,我拂袖便走,你看如何。」
蘇心河始終坐在被綁成了粽子的「小偷」身邊,不發一語。逸蕭被激得起了童心,連忙問道︰「敗了又如何?」
「敗了當然有敗了的規矩,除了貨物留下之外,只要你二人自廢武功,我可以放過這些鏢師。」
「好好好,就這麼定了,不過我也有個條件,我們兩人只一人上場,隨便你挑。」
「哈哈哈,好氣魄,那我就挑你了,來吧。」龍傲說罷擺開架勢,一副大家風範,直等逸蕭先出招。
逸蕭絕非蠢人,也並非狂妄自大到無視對手的強大,實際上他剛剛站定時對方就爆發出一種高手的威勢,強大的氣勁撲面而來,讓他差點沒站穩。這絕對是一個他無法戰勝的對手。
然而正是這樣的對手激起了他的雄心,他故意把蘇心河那一份也放在自己身上,就是要刺激自己拋開生死。這些天他之所以信心受到打擊,就是因為面對的高手實力都遠勝于他,他現在正是絞盡腦汁讓自己在強大的敵人面前拋去顧慮,置之死地而後生。
沒有什麼修煉比生死之間的戰斗更能提升他的精神境界。這種事只可意會,很難言明。對于他和蘇心河這種人,性命可以不顧,連累兄弟卻是比死掉更讓人無法接受的事。而現在他將蘇心河的性命跟自己掛上鉤,正可影響到本身實力的發揮,如果能戰勝這層心底的霧霾,那麼他的心境將可更上一層樓。
玲瓏訣飛速運轉,逸蕭面對著迄今為止最令他無法揣度的一戰,心內連爭勝的雄心都未起,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屈指捻來,逸蕭手上熒光閃爍,那是木行規則功聚指端的現象。
以他現在的功力,絕不能任由對方出招,一旦被迫采取守勢,他絕對撐不過五招,現在則還有機會。
熒光月兌指飛去,直射向龍傲面門,龍傲絲毫不驚,緩緩一拳打出,真元像一股旋風般卷了過去,不但勁力十足,還牢牢牽制了逸蕭的真元,令它難有變化。
沒想到就在龍傲以為十拿九穩的時候,逸蕭的真元有如實物般突然加速,撞在他的龍卷中心處,發出一聲脆響。龍傲眉頭一皺,感受到一股力之真元,把他的真元向旁邊帶去。
逸蕭用勁之巧令他大出意料,竟在木行真元的背後暗藏一股力之規則,不但令他錯估了兩股真元撞擊的時間,還帶著一股余勁將龍傲的拳勁卸向左方。雖然這股力量無法震開龍傲的拳勁,也足以讓他感覺別扭。
這樣就夠了。
逸蕭倏地橫移,從另一側繞了過來。龍傲的臨敵經驗何等豐富,不但沒有對逸蕭的勁力用勁相抗,反而借勢一個旋身,鐵拳以更加猛烈的速度迎了上來,好像逸蕭是迎面過來,正朝他的拳頭撞上去的一樣。
龍傲臉上笑容再現,逸蕭則想不到對方經驗如此老到,無奈形嗖止,腳尖一點來到空中,逃過了被對方的龍卷氣勁吸入拳峰的窘境。
龍傲大喝一聲沖天而起,向逸蕭撞來,這次他沒有用拳,而是以肩頭猛沖。
逸蕭心知龍傲招招領先,自以為采取主動的同時,也幾乎掉進對方的陷阱里,此刻只好振起精神,舉掌下壓。
一股柔和的真元從掌心輕按下去,竟是以力之規則帶動一股水行真元,完全以氣墊的方式下壓,以減輕對方肩頭的猛烈沖撞力。
逸蕭飄飛開去,手掌酸麻,好在防住了龍傲摧枯拉朽的一擊。
龍傲喝一聲好,雙拳齊出,兩股真元打著轉朝逸蕭兩肋電射而至。逸蕭無奈下連續射出數道真元,在阻擋龍傲攻勢的同時,一個翻身急墜而下,堪堪避過足以置他于死的勁氣。
龍傲穩穩落地,眼中贊賞藏之不住,朗聲笑道︰「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再來。」他說打就打,聲音剛落,人已經來到了逸蕭身前。
逸蕭只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地要被吸過去,一道足以籠罩他身形的強大龍卷直罩了過來。
這次他避無可避,對方的氣勁來到太快了,後退的話,只會給那道真元更多的時間加速,自己身法再好,也不可能快過真元飆射的速度。
千鈞一發之際,他將體內三道真元合而為一,以力之真元帶動,沿著對方龍卷的方向打著卷送了出去。這是他靈機一觸的突發奇想,也是險境下的無奈之舉,成敗在此一舉。
逸蕭的身體飄了起來,沿著龍卷的方向急速轉動,真元成束迎上龍傲的龍卷勁氣。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逸蕭整個身體被氣旋帶動著拋向高空,龍傲則一拳擊在逸蕭所站之地,余勁未消,在地上砸了一個深深的大坑。
蘇心河雙目微睜,心中暗凜,這招自己對上也是凶多吉少,多半不可能藏私,要水火二則並用,才有可能擋得住,沒想到逸蕭這小子關鍵時刻竟懂得順勢而為的道理,用龍傲氣勁的特性讓自己避過死局。
龍傲不由分說雙掌一劃,在地上卷起飛揚塵土,朝著逸蕭點射而去。逸蕭知道自己處于絕對的劣勢,此時勉力壓住翻騰的氣血,使出剛領悟來不久的看家本事,身體蕩了開去。
龍傲眉頭大皺,氣機牽引下手上塵土以龍卷的形式撲射過去,竟是一股極強的土行真元,再搭配他獨一無二的龍卷氣勁,誓要讓逸蕭再無可避。
然而逸蕭身體蕩開的程度遠在他想象之外,此刻劃著完美的弧線,竟來到了龍傲的身側,一指點出。
龍傲一聲怒吼,屈肘迎上逸蕭的指勁。逸蕭渾身劇震,落地時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灑開來,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