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河向仵寧泰要了間靜室,他需要凝神靜氣,仔細回顧一下這段時間的每一次激戰。就像仵寧泰說的,如果煉魂宗的人真的強闖進來,又有像冥泉尊者那樣的高手坐鎮,他很難阻止,到那時只能靠蘇心河自己。
如果說逸蕭由于玲瓏訣在身的關系,神識每時每刻都在修煉中的話,那麼水火交融則是每分每秒都在築煉著蘇心河的身體,就像在火龍潭中一樣,而且現在更為神妙。
丹田內水火二氣不斷升騰,交匯點形成的太極紋理則是越發模糊。直覺告訴他,總有一天這條分水嶺會消失殆盡,到那時,他才能觸及到水火交融的真正奧秘。
不過只是現在,流過經脈的每一絲水火真元都像是一對親密愛侶,彼此緊密吸引,不但使得真元更加強大,連周圍的經脈和內腑都變得更加緊湊和強韌。
數次受傷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痊愈,絲毫不留遺患,並非是他體質好,而應該是水火交匯的功勞。
蘇心河再次進入靜思,將水火二則運轉至極限,沖擊著身體的每一處穴脈。
當逸蕭走出房門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他和卜清窮一晚之力,終于將一劑幽神散分成了三劑。這當然不是一分而三那麼簡單。幽神散是藥聖秘典中記載的一味凝神靜氣,潤脈固本的奇藥。二人突發奇想將其拆解為三個步驟,藥效也逐分發揮。第一層舒緩經脈,以方便逸蕭真元注入,不至造成損傷;第二層固脈靜氣,讓逸蕭可以驅使真元將所有毒素逼到一處;第三步凝神驅毒,一舉將毒素逼出來。
這本不是一件難事,三部分每一步都有許多藥物可以代替。但若想在一個經脈神識都無比脆弱的小孩子身上完成,則沒幾人敢試。而這樣做的好處就在于一味藥分解開來,不但藥效連貫,同時又不會出現幾味藥互相排斥傷主的情況。
逸蕭在卜清的指點下制定了一套完備的解毒方案,連有可能的突發狀況都一一想到了應對策略,務求在短時間內清除上官烈之子體內的毒素,又不傷及腑髒及他體內的微弱光之規則。
一般說來,功力高者都盡量不會動用剛猛的真元去替普通病患治療,太過精純的真元是普通人經脈難以承受的。所謂虛不受補,其理一也。
真元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物,當你的經脈不夠強大的時候,很難承受高純度的真元,尤其是各種真元所暗含的十大屬性。這也是為何真元會被劃分出等級的原因,那是人們經過無數年實踐總結出來的成果。否則只要不停凝聚真元,即可達到更高境界,何必大費周章。
逸蕭踏足街上的第一眼,就看到面前不遠處一個長衣飛舞的青年人,年紀大概與自己相若,直覺告訴他,此人的真實年紀也像他一樣,絕不會很大,正是他在華夏界和蒼幽城兩次相見,被他在內心深處莫名其妙地視為大敵的那個人。幾近妖異的眼神,讓逸蕭渾身不舒服,像是被看透了一般,他立刻想起了蒼幽城時煉魂宗那名大比選手的眼楮。
「我們又見面了!」這句話似曾相識,逸蕭想起在蒼幽城時,他也曾說過,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在華夏界天南賭坊中贏過他一票吧?
「這位兄台似乎對我特別感興趣,不知所為何來?」逸蕭笑著問道。
「逸兄何必明知故問,逸兄手持我們必得之物四處行走,我們若再不行動,倒讓逸兄小瞧了。聖門之一方界果然名不虛傳,每每走出驚艷天下的人物。逸兄現在雖名聲不顯,但那只因無人知曉,現在我將逸兄的事跡廣而告之,天下豪杰爭相來賀,未知逸兄拿什麼謝我?」那人同樣以微笑應對,只是言辭犀利,暗藏殺機。
「真是不公平,兄台似乎對我的事了如指掌,而我卻對閣下一無所知,未知兄台大名,肯否賜告?」逸蕭盡量語氣平淡,不使對方察覺到他一絲心意。
那人眼神一動,像是發現了什麼,忽而徑直從逸蕭身邊走過,輕聲道︰「在下落楓,逸兄記好了。」
他剛剛走出十步,來到逸蕭身後,前方遠處話音想起︰「獵芒師一隊隊長上官敬軒,恭請逸蕭先生駕臨。」話音未落,上官敬軒背著他的招牌大弓來到面前,做了一個領路的手勢。
逸蕭在地界還未被人如此「擁戴」過,尷尬道︰「上官大哥何需如此,小弟最見不得這種場面。」
上官敬軒身體微傾,原式不變地將身體側伸過來小聲道︰「這是說給別人听的,否則你將麻煩不斷。剛才那人是誰?」
逸蕭欲答無言,只好道︰「一個會惹來無窮麻煩的人,上官兄還是不要問了。」
道路兩旁開始有人指指點點,逸蕭知道他們是在研究自己,看來形勢比自己估計的還要嚴重,落楓此僚真是害人不淺。
「府主正在里面等逸兄,逸兄昨日那一手令我大開眼界,不知何時能再請纓?」
「哎!我已經麻煩不斷了,上官兄不如就放過我吧,小弟感激不盡。」逸蕭拱了拱手,疾步走了進去,留下一臉呆像的上官敬軒。
來至前日宮中偏殿,上官烈早已等在殿中,身旁還有一位絕色美女,恰是同揭招醫榜文的人。
美女瞪了他一眼︰「還以為你沒膽子來了呢。」
逸蕭拋開煩惱,嬉笑道︰「為了不令姑娘失望,即使刀山火海,在下也只能闖了。」
美女對他的調笑不為所動,逸蕭大感沒趣,謝退了包括上官烈在內的一干人等,只留下這位醫術看來極為高明的絕色美女在場。
「不如我們來打個商量,我們聯手治好上官烈的兒子,萬兩白銀和入禁地的機會都歸你,怎樣?」
「果然是個江湖郎中,你當我不知道你向上官大人多要了一個入禁地的席位嗎?不過你可能高估我了,我也沒有把握夠治好這個孩子,他的病很奇怪。」美女皺眉道。
「那你就給我打下手,合兩人之力,我相信一定可以治好,來吧。」逸蕭不再費口舌,掏出分成了三部分的幽神散,朝仍在熟睡的幼兒口中喂去。
功行全身,美女果然醫術高明,自動用她獨到的斷脈法延緩藥物進入經脈的速度,讓逸蕭更容易查探每一處經脈的情況,方便真元驅毒。
一周天後,逸蕭汗流浹背,連美女也隱現汗珠,這是精神長時間高度集中的表現。兩人均沒想到,這種與幼兒體內真元緊密結合的毒素,會如此難以排出,第二味固脈的神藥已經服了下去,以卜清對藥物的理解,已將對經脈的保護做到了最佳,可逸蕭仍不敢催動真元驅毒,他每一用勁,幼兒體內的毒素就會牽動血脈加速運轉,令他有力難施。
正當他後力難繼的時刻,美女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包粉末,喂到孩子口中,輕聲道︰「集中精神,繼續逼毒。」
逸蕭果然很听話,沒過多久,藥性散發出來,他只覺得那些粉末並未產生什麼變化,而是隨著經脈散布全身各處,所過之處,毒素都被吸附到粉末上面,逸蕭只要運功將粉末逼出,毒素自然隨之排了出來。
逸蕭大覺驚奇,繼續催發真元,孩子呼吸開始急促,令他心中一驚,連忙將第三味藥喂了進去。
美女的粉末果然神奇,不但將毒素與孩子體內的真元分割開來,還將其緊緊吸附,逸蕭驅起毒來事半功倍,最難得的是這種粉末並未在孩子體內殘留一分。
時過正午,逸蕭早已渾身濕透,美女也是香汗淋灕,終于行功完畢,孩子沉沉睡去。
美女刺破孩子的指尖,逸蕭心領神會,將匯聚到指尖的粉末吸出體外。兩人看著逸蕭掌心一團泛黑的殘渣,皆是心中駭然。這種施毒手法絕非一般人可以辦到,恐怕對方另有極大陰謀。
「你這粉末真是神奇,我原以為只要加固經脈,就可以施手驅毒,沒想到這種毒素如此難纏。」
美女淡淡道︰「逸兄手段才讓我佩服,對力之真元的掌握爐火純青,最難得的是在身體以外運用,仍能如臂使指,令人嘆服。」
「嘿嘿,我就這麼點本事能拿出來見人了,不知你的粉末還有沒有,能否給我一點?」逸蕭賴皮之色不改,他對這種粉末的確好奇得很。
「那據說是一種天外磁石,特性很是詭異,不過我也沒多少,逸兄不是想搶我謀生的本事吧?」
逸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既然姑娘不肯,那就算了,我得去問問上官烈,什麼時候能讓我進禁地。」說罷急匆匆消失在殿門外。美女神色落寞,絲毫未因治好了病患而高興,似乎萬兩白銀和入禁地修行的機會都不能打動她。
上官烈興奮異常,看著氣色紅潤,憨態可掬的小兒子沉沉入睡,濃烈的胡須內泛出一臉慈愛。
逸蕭正準備邀功,上官烈情不自已,一把將逸蕭摟到胳膊下面,他高大非常,逸蕭像是被捉小雞樣子夾在腋下,竟沒懂得反抗。
「跟老子說,我兒子究竟得的是什麼病?」
「你們不是說誤入禁地,被強光刺中雙眼的嗎?」
「廢話,禁地何樣地方,我兒子豈能隨隨便便進去。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第一個就不信。你當我為何貼榜求醫?難道我輝霞城沒有神醫不成,我只是不敢相信他們罷了。」
「你老人家先放開我,我要透不過氣了!」
逸蕭故作氣喘,上官烈無奈放開他,嘀咕道︰「多少人做夢想給老子摟一摟,你小子真不識抬舉。」
逸蕭直懷疑這位大人物有斷袖之癖,當然不敢說出來,猶豫再三才開口道︰「你兒子很可能是中了一種奇毒,而且這種毒必定是功力深厚之人以真元催入體內,極為隱秘和難纏。」
上官烈眼中七彩閃爍,像是要鑽進逸蕭心底看個通透,逸蕭坦然道︰「栽贓陷害的事情我不屑為之,你也不用以為我會突發好心告訴你這些。關于救人這件事,我們只是交易關系,你送我光之規則和萬兩白銀,我治好你兒子的病,我們誰也不欠誰。」
「若說真的虧欠,你在城外截了我們的貨,也該是你欠我們才對。」
上官烈只感眼前這個不大的小子自有一股超然氣勢,雖跟他平輩說話,卻沒有讓他感到驚訝,反覺理所當然。「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痛恨這種拿小孩子做他陰謀詭計籌碼的人,更不想你兒子再有事。」
上官烈許久過後,似有決定般道︰「好,就像你說的,只是交易關系。這件事你要給我保密,鏢車的事也一樣。將剩余的貨物給我,我會在可能的方面盡量給你們援助。當然,只限于輝霞城內,出了城,我們再無關系。」
他平時粗枝大葉,火氣十足的架勢果然是裝出來的。逸蕭淡淡一笑,揚長而去。不管怎樣,上官烈沒有成為他們的敵人,算是個不錯的消息,起碼表面上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