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河絕不想在此時用出這招,可惜他無從選擇。水火二則組成兩只水火怒龍,分從兩只棍尖游了出來,駭人的聲勢尚未踫到對手的點點寒芒,便早已震懾全場。
九泓城高手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跌飛開去,撞到遠處欄桿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蘇心河站在舞台上,腳步輕浮,已經沒有了再戰之力。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一招會如此耗費真元,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現在他連一擊的能力都沒有,身後那名赤焱城的高手卻被震懾得痴呆,竟不敢過來補上一擊。
蘇心河臉色蒼白,許久過後才漸漸恢復,丹田處仍萎頓不振,然後漸漸有小溪匯流,再到澎湃汪洋,兩條大河般的水火二則再次充盈起來,快速在體內運轉。
他驚奇地發現,水火二則組成的太極圖案邊緣交界處越發不明顯,已經分不清水還是火,又像是另外一種真元能量。
蘇心河沒空理會這些,現場眾人從驚愕中緩過神來,仍不能相信剛剛看到的場景。水火交融驚天現世,絕對比百年大比最後的中域總決賽意義重大。那預示著在這個世界上,很可能存在著另一種規則能量,除卻十大規則,蘇心河將會擁有第十一種規則真元。
多一種規則,就表示他將擁有別人無法企及的優勢,那代表的是無限的可能,可能是一方新勢力的誕生,又或者大陸上所有習武者夢寐以求的實力巔峰,九九歸一的盡頭。
海天凡之才可謂曠古爍今,當年獨戰四名等階高過自己的對手,震懾天下,三千年來未嘗一敗。轉而經略海閣,又是三千年過去,如今的海閣已是東域首屈一指的大派,與存在了十萬年的大派比肩爭輝,絲毫不落下風。
然而以海天凡之能,也不過水行規則達到八階。雖然他身懷八種規則真元,可謂駭人听聞,但也不得不承認,真元規則達到巔峰之九九歸一的難度。
蘇心河很可能會是另外一個海天凡,又或者猶有過之,在場眾人怎能不心驚,即使煉魂宗宗主,或是天宗宗主親至,怕也會驚訝不已。
以海天凡與天宗宗主比肩的氣概,縱橫大陸數千年,最後在一處絕地獲得水火交融之秘,又經他無數年鑽研,窮畢生之力研究出來的功法,單憑此點便足以震懾群雄,以之逐鹿東域也綽綽有余,是故海天凡在教授心法時千叮萬囑,實力不足時絕不可輕易現世。
現在水火交融之法終于問世,還是以這種特殊的方式,眾目睽睽之下,相信不久的將來,此法必然名傳大陸,到時蘇心河定然不只是煩惱不斷那麼簡單。
全場只剩下逸蕭仍在打坐療傷,也只有他最鎮定。蘇心河身後的赤焱城高手已經失去了繼續進擊的勇氣,三樓處落楓同樣難掩驚容,一瞬不瞬地盯著場中的蘇心河。
上官烈不愧大人物的身份,首先開口︰「蘇兄弟剛才所用,是否水火二氣,你可知無數年間有多少天縱之才曾探索過,世上是否有水火合流之事。然而天下間其余所有規則皆能夠共存于一體,唯有水火二則,從未有人成功過。這件事太過駭人听聞了。」
周圍議論聲四起,其中不乏一些本地外來門派之人,個個面色凝重,不知是喜是憂。所有人都再無興趣觀看後面的歌舞表演,宜夢的色藝也再不能成為眾人討論的主題。上官烈邀二人同行,逸蕭已經回復了走路能力,臨行前看向一樓的一道簾幕,那里是步嫣闕內部人員通道,上下台的表演者都是從那里進出,宜夢也不例外。
上官烈似乎激動未平,走在街上時一言不發。兩人伴在他身旁,出了熱鬧的長街,上官烈才感嘆道︰「唉!我實不該放出那種話的,保你在輝霞城內無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了。」
蘇心河也知剛才一招足以驚動整個東域,甚至是整片大陸,這時才敢開口道︰「地界真的從未有人練就過水火合流嗎?」
「據我所知,從未有過。不知你師父是哪位前輩高人,殺了我也不信你是自己練成這門心法的。」
蘇心河秘密已現,再無隱瞞必要,簡略說了他和海天凡的關系。上官烈長嘆道︰「竟然是他!難怪,你隨便說個人我也不會信,但若是他,或許真有可能。也只能是他。必定是他!」
他說得近似自語,蘇心河不好答話,逸蕭一直在一旁眉頭深鎖,似乎還在想著那位絕色美女宜夢。
「師父他老人家真的那麼厲害嗎?」這里反而是蘇心河最不了解他這位名震地界的師父。
「何止是厲害。自從他建立海閣以來,從未有人敢侵佔海閣下轄的半寸土地,就連煉魂宗那樣歷史悠久的大派也不行。你可知九泓城三千年前還曾是東域水行規則的佼佼者,與聖門齊輝。然而海閣一成,九泓城再無地位,聖門則更不必說,積弱多年後,人們已經忘了他們曾在水行規則上的造詣。海天凡的許多事跡至今無人能夠打破,說來慚愧,老子活了兩千歲,當真是听著他的事跡長大的。在地界,海天凡就代表著無可超越的神話。」
上官烈說著,兩眼凝視蘇心河,沉重地道︰「或許將來,你會是另一個。不過那前提是,你得活下去。」
蘇心河听出他話中的沉重感,在暴漏了實力之後,自己將是九死一生。不過他心中想到的卻是百年大比時,九泓城的人明顯對流光殿心懷敵意,而他現在才明白其中原因。
他沒有因身處險境而過分擔心,再次平靜地道︰「我倒是沒怎麼將這條命放在心上,只覺得死了也挺好,無牽無掛,安心得很。」
上官烈再次審視蘇心河,而後長笑道︰「海天凡就是海天凡,他選出來的傳人,能差到哪去。如果這句話是別人說出來,我只會當他做作矯情,但從你口中說出,似乎真的有那麼點味道。」
接著他話題一轉道︰「卜清大師午時過後就沒了蹤影,你知道他干什麼去了?」
蘇心河不慣撒謊,無奈道︰「前輩可否不問?」
「哈哈哈,不問就不問。是了,你的兄弟怎麼一直不說話?」
「他失戀了。」蘇心河尷尬答道。
「閉嘴,我一屆情場浪子,哪會有失戀這一說,快收回你的話,否則兄弟都沒得做!」逸蕭趁兩人不備,突然開口,竟將上官烈也說得一呆。
上官烈記起剛才宜夢姑娘的表演,也就釋然道︰「沒關系,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不會把什麼情愛之類的放在心上了。嘿,不過那妮子的確是驚世之容,天下少有。」
逸蕭仍想解釋,但話到嘴邊又放棄了,轉而道︰「上官前輩打算什麼時候兌現承諾?」
「哼!我上官烈豈是賴賬之人,輝霞禁地又不是七彩幻光術秘本,進去了你也翻不了天。不過你小子可別想在里面呆一輩子,兩個月已經是極限,無論你領悟多少,兩月之內都得出來,否則老子親自進去揪人。」
「一言為定!」逸蕭再次興奮,蘇心河大皺眉頭,這小子不會是想著能和那個宜夢一起進去,才會興奮過度吧。
「那個煉魂宗的小子為什麼要如此著緊你?」上官烈望向逸蕭,不解地道。
「我身懷巨寶,那小子眼饞,總不想放過我。」逸蕭看似隨意地說著,還拿出一枚魂靈玉來,放在手中掂了掂。
蘇心河瞬間看出這小子在試探上官烈。果然,上官烈不為所動,以為逸蕭在插科打諢,吹了吹胡子沒再理他。
分手以後,兩人獨自回到天甲商行,仵寧泰是唯一一個听說了他們的事而無動于衷的人,不負仵家興商禁武的組訓,不過他特別安排了一間靜室給兩人,又調來一隊左威衛守護,看來這位老爺子真是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風頭有多勁,而且極為寵愛仵欣雅,否則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會離他們遠遠的。
「你的傷沒事吧。」
「放心吧,不會耽誤明天的禁地之行。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沒想到上官烈如此仗義,見識過你的真正功夫之後,仍說要保你之命。」
蘇心河冷然道︰「他是看中了我海閣親傳的身份,有助于他奪位,或者替他奪位失敗後找個出路,與這種人為伍等于與虎謀皮,還是小心為妙。」
逸蕭點點頭︰「他看似風光,其實後院不穩,如果那個給他兒子用毒的高手是煉魂宗的人,說明正宗的城主跟煉魂宗合起伙來抵制他這個叛逆。人家都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下毒了,說明他的日子也不好過。這時候爭取一下海閣的好感,沒準能力挽狂瀾,順利上位。」
「你對那個宜夢是怎麼回事,我承認她的美是我從未見過的,連芷兒都有不如,但你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以致無法自拔了吧?」
逸蕭盡力回想宜夢的點點滴滴,然後艱難地道︰「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總之一見到她,我就覺得很親切,又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那種感覺很奇怪,又有點像是熟人之間,總之在她面前我立刻就不覺得拘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你在何人面前拘束過?」蘇心河沒好氣地道。
「嘿嘿,你這做大哥的,平時沒事總擠兌我,現在我們倆都是名人了,還是死性不改,小心有一天我真把你的兄弟身份給休了。」
蘇心河無奈搖頭,再同他說下去這小子不知道還能蹦出什麼話來,索性不再理他。
第二天清晨,逸蕭只覺身體舒泰,昨晚的傷勢好得七七八八,剛想拉著蘇心河出去走動,門外敲門聲響︰「兩位公子,老掌櫃有請。」
逸蕭出門一看,原來是那天隨他們搶鏢貨,結果不幸中伏的一個左威衛隊長,便同他客氣了幾句。此人叫李成山,名字听著挺普通,但逸蕭知道,此人功力甚至不下于自己。
「昨晚商行四周有很多人窺探,有幾個甚至攀牆而入,都給我們轟出去了。」
逸蕭這時才知道昨晚如此熱鬧,不由轉頭朝蘇心河道︰「幾位大哥替你站了一夜的崗,總該請人家吃頓飯吧。」說罷看著蘇心河飄來的「狠厲」目光,揚長而去。
「你們兩個總算來了,真不知道你們都干了什麼事,害得老夫也跟著一夜沒閑。」仵寧泰老臉放光,笑著迎了出來。
不待逸蕭道歉,他已經做了個不許客氣的手勢道︰「別跟老夫客氣,仵家成功的秘訣之一就是對朋友絕對忠誠,單看欣雅那丫頭的面子,我就不得不盡力幫你們。原本不想催你們,但上官家的小子已經等你們有一會了。」
仵寧泰尚未說完,門廳內上官敬軒走了出來,笑著道︰「恭喜兩位一戰成名,相信用不了一年,蘇公子的名號就要傳遍整個東域了。」
逸蕭看了一眼身後的蘇心河,打趣兒道︰「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事情,上官大哥這麼早來找我兄弟倆,不知有何事?」
「沒什麼大事,府主怕你們麻煩不斷,特命我自凌晨開始隨在你們身邊,算是替你們擋擋駕。另外,步嫣闕的宜夢姑娘傳來話說,她在醫治小公子的時候沒盡多大力,賞賜受之有愧,于是就全都便宜你小子了。」
逸蕭眼中的失望難以掩飾,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上官敬軒連忙上前做出親昵動作,開解道︰「大丈夫何患無妻,那姑娘雖然漂亮,畢竟是風塵中人,逸兄還是看開點吧。打算什麼時候入禁地,我可以隨時帶你去。」
「我想現在就去,一刻也不想呆在外面了。」逸蕭苦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