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河輕輕點頭,握緊了文若的縴手,同竺尋告辭,三人轉身離去。四周的奇木高林再無法引起逸蕭的興趣,滿心都被沉重壓得透不過氣。
繞過了兩座山嶺,三人朝聖門後山行去。這里的一大片山脈都被聖門佔據,樓閣殿宇不止一處,互相之間以索道相連,深谷無邊,雲峰和鳴。
在後山的一所大殿外,蘇心河依稀記得上次從這里出發去海閣,正是他踏出在地界的第一步。如今四年過去了,這里沒有添上一抹痕跡,似乎很久以前就是這個樣子。
「練前輩!」
「兩位無需客氣,門主已經吩咐下來,兩位可以重回華夏界,相信界中規則你們已經知曉,希望兩位不要讓我為難。」說話的人正是曾在華夏界中逼退洛北齊,又迎蘇心河出七重門的練星。
以蘇心河如今的功力,仍然看不破他的深淺,可知此人負責守衛華夏界出口,並非僥幸得來。
練星大喝一聲,精純的壁之規則破空而出,殿中立刻出現一個一人大小的熒光幕,逸蕭想起奈何崖下情雪的短笛,這兩種入口大同小異,當先邁了進去。
「沒錯,就是這里,我當初就是從這里進入七重門。」三人行下山來,蘇心河不禁想起四年前自己初遇迷蹤霧時的情形,身後滿是迷蒙大霧的高山,對他而言已經不再那麼神秘。
「哈哈,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要悲觀了,出發吧。」逸蕭分明是在給自己打氣,笑得非常勉強。
「我們分頭行動,十天之後華家聚齊。」逸蕭重新感受到密布一方界的力之規則,信心大增。蘇心河點點頭,循著老家的方向走去。
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童,眉清目秀,略顯稚女敕的小手握著一支樹丫,揮舞得有模有樣,令人不解的是,四周的樹木都在隨著他的舞動輕輕搖曳,似乎是由他帶動起來一般。
「真氣控制不對!丹田之氣要與外界相和,不要只是用蠻力!」旁邊的絕色美女不停指揮,幼童小臉憋得通紅,幼小的身體內真氣時緩時快,竟是看起來不弱的樣子。
逸蕭心中激動,緊走兩步趕過去,美女忽覺身後有人,看也不看一眼,手中一支小樹枝反手刺來,又瞬間幻出三道殘影,疾點逸蕭身上三道大穴。
逸蕭呵呵一笑,側身與之擦肩而過,趁美女順勢轉身的同時,一指點在肩井處,借勢將之攬入懷里。
小童仍在努力控制體內真氣,對身後的事毫不知情,逸蕭已經摟著情芷菡沖天而起,消失在林中深處。小童忽然失去了母親的指點,回頭看時,已沒了人影。
「逸蕭你個王八蛋,竟敢綁架我!」情芷菡風華正茂,卻擺出一副潑婦模樣,無論清眉淺皺,或是嗔怒交集,皆是那麼惹人憐愛。
逸蕭不等她繼續開罵,已經將一張潤濕的唇封了起來,滿滿一肚子的怨氣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兩人久別重逢,除抵死纏綿外,再顧不得其他,連不遠處的小逸蕭也忘到了腦後。
「小逸蕭不會走丟吧?」輕撫著懷中朝思暮想的玉人兒,逸蕭有些擔心地道。
「什麼小逸蕭,我兒子叫情宇!」
「連姓氏都改了,你什麼時候干的?」
「自從你一聲不響走了之後。」
「哎,不管了,我要去看看我那個臨走時仍走路不穩的小逸蕭,他一個人在林子里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你忘了你小時候是怎麼過來的,我的兒子我最了解。而且你現在不能去見他。」
「為什麼?」
「我同他說了,闖過七重門就能見到父親,你現在回來等于毀了我兒子的前程。」
「那他要是一輩子闖不過去,你難道要我一輩子不見兒子?」
「你就對他那麼沒信心,別忘了他是誰的兒子,老娘現在可是打遍華夏無敵手。」情芷菡轉過身來,杏眼圓瞪,接著又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道︰「沒想到給你這小子一招就點倒了。快把你這幾年學過的功夫傾囊相授,否則你永遠被指望認回兒子。」
情芷菡堅持不許逸蕭同小逸宇相認,逸蕭無奈,只好遠遠看著小逸宇擺開稚女敕的架子,任體內真氣像月兌韁野馬一樣四處亂竄。
當初偷師父酒喝的時候,我比他也大不了兩歲,逸蕭嘴角掛著微笑,心中靜湖無波。
蘇心河踏足昔日小鎮,鄰里依然,人們似乎已經淡忘了小鎮上曾經名噪一時的蘇氏一家。房舍如舊,仍能看出幾年前翻修過的痕跡,只是苔蘚又開始爬上牆頭,看來厲虎和妮裳已經許久不住這里,連忠伯也不在了。
兩人小住了幾日,算是懷念兒時的日子,接著在蘇定風墳前祭拜後便重又上路。當年的雨夜,尸體已經無處查找,蘇定風一家的墳冢還是厲虎和妮裳所立的衣冠冢。
蘇心河帶著文若放開步子,身旁景物疾馳而過,向著華家行去。
出人意料的是,來到華家,逸蕭竟然不在,出迎的是久違的華清鴻。一問才知,這幾年情芷菡一直不在華家,而是住到了百鳥林,說是怕耽誤小逸宇練功,情雪已經率領情家族人搬回了奈何天,拓跋宏和厲虎現在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一家鏢局總鏢頭,由于有皇帝陛下和大將軍王敖扶持,再加上兩人武功高強,經驗豐富,鏢局勢力正在飛速發展,短短幾年,已經將勢力網鋪遍了整個中原。
難怪兩人不在蘇家老宅,妮裳當然也隨著厲虎東奔西跑去了。
逸蕭本已到了華家,在得知情芷菡的行蹤後又轉去了百鳥林,所以至今未歸。蘇心河無奈下與文若住了下來,等候逸蕭的到來。
如今已是第十三天了,逸蕭尚未回來,不過沒人會擔心他的安危,這里不比地界,唯一有資格殺他的人,恐怕要數情芷菡了。當然,那也要她下得去手才行。
令人不解的是,華家如今的規模還不如逸蕭走之前,兵員縮減很多,只有兩千余人,青龍白虎玄武三堂每堂五百人,朱雀堂則已經縮減至不足三百,當然無一不是精英,其余則是華清鴻的直系所屬。
蘇心河倒是能夠理解,這是為了不至樹大招風,因威脅到皇城的安全而引來殺身之禍。
問起魂靈玉的事情,華清鴻也覺得奇怪,關于這幾塊玉,他們知道的反而比地界的人多一些,實在是諷刺。
當初皇城那場大戰之後,留下的人也曾談起過那些玉,但由于無從考證,兼且不知敵人是否還有隱形勢力留在華夏界,使得華清鴻未敢大肆調查,現在看來是有這個必要的。即使查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有蘇逸二人在,也能鎮住場面。
兩人初步商定,由情華兩家勢力,再加上這幾年厲虎和拓跋宏建立起來的鏢局網絡,對魂靈玉一事進行嚴密細致的調查,務求查出百年前是何人將八塊魂靈玉帶入華夏界。逸蕭手中有三塊,另外煉魂宗應該在西域迦南部和京師那名死去的年輕人身上獲得過兩塊,其余三塊則去向不明。
「真的不帶上逸宇嗎?你竟敢把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放在百鳥林中獨自一人,不管不問,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他母親!」逸蕭瞪大了眼楮,不能置信地道。
情芷菡鳳目飄寒︰「我怎麼教兒子用不著你來管,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這次回來能長住嗎?」
逸蕭頓時語塞,地界風雲變幻,說不定明天煉魂宗就會發動全面戰爭,他真的能獨善其身嗎?
「放心吧,自從嫁了你這個沒心肝的之後,我就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命運,你當我為什麼這樣訓練兒子,就是為了盡量不因為我們而拖累你。」情芷菡斂去頤指氣使的架勢,滿懷柔情地依偎在逸蕭肩頭。
逸蕭膽戰心驚地向著華家出發,一步三回頭,反倒是情芷菡信心滿滿,絲毫不擔心百鳥林中的小逸宇。逸蕭心中嘀咕,這還是我認識的芷兒嗎?
「芷兒的葬花決進境神速,真讓我佩服,你怎麼不去闖七重門?以你現在的功力,幾乎毫無凶險就能通過。」
「如果不是為了宇兒,我早就去抓你個沒心肝的狠心人了,哪還會困在這里。听說外面的世界很大,給我講講那里的事吧。」情芷菡笑吟吟地道。逸蕭心中暗嘆,我這幾年的經歷,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來至華家,華清鴻攜蘇心河正在等他們。幾人商議過後,覺得計劃可行,不過西域荒漠也要有人調查,那里曾經出過三塊魂靈玉,難保不會有第四塊。
「這個沒問題,我們可以請狼魂殿幫忙,解老幫主這幾年已將西漠劃入勢力範圍,再加上拓跋宏在那里的固有勢力,找塊玉應該不難。」華清鴻提醒道。
「我想我還是親自走一趟,我也想去看看火龍窟內的情況。」蘇心河想起當年最後一次進火龍窟,又被逼退出來的情景。那里面一定藏著大秘密,不知古今可有人進入過最底部。
「好,我們分頭行動。我去京師找厲虎他們,順便跟皇帝小哥敘敘舊,大哥去西漠找解奉幫忙,芷兒要回百鳥林照顧逸宇,順便幫我采些百花液的材料回來。」逸蕭說到這里眉頭一揚,惹得眾人哄笑,情芷菡狠瞪了他一眼。
華清鴻道︰「我會派人去奈何天通知情家。不過此事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而且與武功高低無關。我的意思是,心河可以留在火龍窟修煉,至于逸蕭,進浩然閣也好,去別的地方也罷,一旦有結果,我會遣人通知你們。」
草草商議完畢,眾人各回各處,深覺虧欠對方的蘇心河和逸蕭分別帶著文若和情芷菡挑燈夜話。
情芷菡想起兩人在京城時曾到房檐賞月,這時童心乍起,拉著逸蕭走出門外。
逸蕭道︰「芷兒可知,地界並無月亮一事,那里到了晚上便是漆黑一片。更奇怪的是那里竟然沒有海浪,而且海面是在地面以上,沿海都是用高高的城牆砌起來的,有機會定要帶你去海外看看,欣賞一下其他域的風景。」
「你分得開身嗎?在區區一個華夏界我們已經是聚少離多了,哪還有時間到其他域去游覽,如果是逃亡就另當別論了。」
「打打殺殺豈是我的風格,我最喜歡的是纏著芷兒說渾話,武道巔峰什麼的最是煩心,待找到師父的下落,我們就帶著小逸宇四處走走。據說要想游遍整個地界,用飛的也要十年以上呢!」逸蕭越說越興奮,眼中露出憧憬。
「這幾年你似乎遇到很大打擊,看來地界高手果然眾多。」情芷菡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