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江話一出口,南晴便不能置信地死盯著他,他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才道︰「或許你們以為,我這樣的人,還談什麼親情、原則,或是理想。誰不是意氣風發,雄心勃勃,我不怪任何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如果當年不選擇做臥底,可能我也活不到現在。這幾年終于可以靜下心來想些事情,如果當初家人都被他們殺害,會不會好一點,左右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或許是很久不和他人說話,有些停不下口,倒讓逸兄見笑了。」顏江微微一笑,看起來竟不那麼可怖了。
「顏兄客氣,我承認對你早有定見,但此刻不得不改觀。我不敢現在應承你,不過我可以保證,如有機會,我一定救你家人出來,就為你剛剛那一番話。但你要知道,我的承諾很可能做不得數,假如擄你家人是煉魂宗的話。」逸蕭表情嚴肅,認真地道。
「我明白,實際上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只知每一個都是絕頂高手,而且肯定還有比之薛亦然更厲害的人存在。」他不懂武功,不明白地界人武功高強到什麼程度,不知道薛亦然在地界人眼中,連普通高手也稱不上。
顏江緩了緩,像是在追憶過去,時而痛苦,時而呆滯,好久之後才又開口道︰「魂靈玉的事你們知道多少?」
逸蕭心道肉戲來了,趕忙答道︰「我知道煉魂宗的人拼了命的想要找齊八塊魂靈玉,听說那是找到先祖之魂的鑰匙,煉魂宗絞盡腦汁地想要得到它們,但百年前有人帶著它們逃到了華夏界,並分散給不同的人保管。奇怪的是,此事似乎只有煉魂宗知曉細節,連聖門和海閣這種大勢力都不知情,反而在我們這里鬧得沸沸揚揚。」
「你說的只有一點是對的,就是只有煉魂宗知情。當初逃進華夏界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族群。我便是那個族群的後人。」
「你是說,你也有一塊玉?」
「沒錯,不過已經被煉魂宗的人收去了。具體細節我不清楚,只知道本族世世代代守護著這八方玉,至于其中藏著什麼樣的秘密,似乎已經被淡忘了。那先祖之魂的傳說只是後人杜撰,並非真有其事,但觀乎煉魂宗如此重視,這些玉應該仍就藏著驚天大密。」
「當初先祖如何率領上百族人逃至這里,我也說不清,總之後來族人被分作八股,每一方各持一塊玉,各自過著流浪逃亡的生活,幾乎從不互相聯絡,直到煉魂宗追查到此。隱魔窟其實是煉魂宗很早以前布下的棋子,目的是研究聖門在這里的傳承。因為他們早有覬覦聖門之心,卻發現聖門所屬華夏界是地界所有一方界中最神秘莫測,也最精巧細致地方。這里高手輩出,其他地方根本無可比擬。」
逸蕭好奇問道︰「那為什麼聖門還會積弱千年?」
「我不清楚,魂靈玉和地界的事情還是長輩們告訴我的。後來他們被擄走,我受煉魂宗要挾,替他們查找其余魂靈玉的下落,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顏江感慨道。
「煉魂宗一共得到了幾塊魂靈玉?」
「應該是三塊,至于是不是更多,我就不清楚了。逸兄身上也該有幾塊,所以煉魂宗絕不會放過你,日後行事仍需小心。」
逸蕭知他是在為自己被擄的家人擔心,才會提點自己,不過仍是心頭一熱,同時暗驚自己太過容易信人,吃過一次俞滿山的虧之後,現在仍死不悔改。
「顏兄說這些,似乎沒什麼價值。」
顏江苦笑一聲,「我當然不會只拿這些與你做交易,否則豈不叫逸兄看我不起。逸兄想必已經去過地界,未知有否听過煉魂宗百年來神識大進之事?」
旁邊的南晴听得入神,面上卻無甚反應,逸蕭則不一樣,立刻眼光大亮,像是要刺破顏江的心髒一般。
顏江抵受不住逸蕭兩眼新近練成的光之規則,痛哼了一聲。逸蕭才知自己不覺間眼中真元流轉,差點傷到面前這個虛弱的人。
「你的意思是,百年來煉魂宗的精神異能與你逃入華夏界的先祖有關?」
顏江輕點了一下頭顱道︰「據我所知,先祖曾是其他域內一個隱世家族,世世代代守護著八方魂靈玉,結果不幸在百年前遭人襲擊。先祖只身逃到這里,身邊僅有百名不懂武功的族人。他受傷極重,最後身死道消,臨終前將魂靈玉的秘密告知後人,囑他們分散逃亡。不過根據族規,只有先祖直系一脈有資格知道魂靈玉的秘密,且每代只傳一人。」
「你便是那直系一脈吧?」逸蕭看了看身邊的南晴,心道她應該就是旁脈了。
「同逸兄說話真是省卻許多口舌。沒錯,所以我知道一些魂靈玉的事,如果是其他旁支,連地界是何種地方都沒資格知曉。」他說著又看了看南晴,此時她的臉色越發難看。
「你說你的先祖只身逃到華夏界,為何身邊還有百余名族人?」逸蕭不解問道。
「你听過乾坤袋之名嗎?」
「可容一方世界的乾坤袋!」
「沒錯。先祖只能帶功力低微的族人進來,否則會被聖門監視一方界的高手發現。」這句話逸蕭听懂了,此事應該與遍布華夏界的力之規則有關,假如是功力過高的人,在一方界中難免引起規則能量的波動,進而被聖門發現。只要想想當初玲瓏訣三層心鎖天地初成之時,自己的傳信和心神探測的功夫,逸蕭便能夠理解,他的話非是胡謅。
同時逸蕭還想到一件事,當初京師大戰,為何煉魂宗宗主要奪魂一個華夏界的普通人,而且偷入華夏界的都是些功力尚未達到規則境界的一般低手,就是不想被聖門發現,可惜最後功敗垂成,唯一有實力的落楓同樣不敢「大顯身手」,不然當時絕對可以毫不費力地殺死自己。
如此看來華夏界根本是聖門的幼寵,凡是實力達到規則水準的人,都會被帶離這里,至于七重門,不過是讓出去的人心里平衡一點,順便增長實力,看起來像是自己拼盡全力闖出去一樣,假如有人不想去地界,就只能像薛亦然那樣,以尚青的身份默默耕耘。當初薛亦然本可以不死,他絕對有實力從自己手上逃月兌,他的自殺行為本身也帶著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
難怪最後死在逸蕭身邊時,薛亦然如此落寞,連逸蕭這個生死大敵都對他恨不起來。
蘇心河強忍心中哀痛,呼吸著曾經讓他無比熟悉而又畏懼的氣息,水火二則肆無忌憚地充斥著整個狹小空間。
這里地勢變陡,幾乎是直直地向下,似要進入地底深淵一般。
蘇心河一步一喝,對抗無處不在的強大熱量,水火合流再加上蘇家獨有絕招卷風式的配合,地底竄出的火光竟無法撼動他分毫。在向前邁了一百步之後,他終于無法繼續前行。
這里究竟有多深,是否一個無底深潭,假如永遠這樣走下去,會不會在某一天達到師父所說的九九歸一的境界?
蘇心河心內自嘲,暗嘆自己想法愚蠢。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種非人的訓練方式使得他的經脈內息等遠超常人,只要抵擋得住,應該沒有經脈無法承受,致使真元等階停滯不前的瓶頸問題。
兩百步時,蘇心河再難堅持,退回到了拐角處調息。這里是距離火龍潭大門一千步處,在這里他的感覺輕松自在,比起當初的拼命掙扎不可同日而語。
蘇心河丹田內水火二則飛速轉動,漩渦越來越深,似乎再難見到二者的交界線一般,當然,那要有人真的能看到這里的情形才作數。但他仍能感覺到水火交界的融合程度,真元的變異越發明顯,似水非水,似火非火,莫非真是第十一種規則!
現在的蘇心河體內火浪翻騰,隱有沖擊水行真元的氣勢,直覺告訴他,那應該是火行規則即將進階的現象。由于他體內水行真元早已達到四階,現在沒有撐破經脈的劇痛感,讓他應付起來頗為輕松。
他體內真元並非只有火行規則,所以無法借外界炙熱能量刺激來提升功力,那樣勢必會破壞體內的平衡,一旦于水行規則有損,他將得不償失,永難再達到水火交融。
蘇心河一陣苦惱。水火交融之法成口訣的只有一個分水法和離火法,其他幾乎與猜想無異,海天凡還真是看得起自己,不惜耗三年苦工,就為了一個虛無飄渺的目標,剩下的全部要靠自己來模索。
俗話說山中方一日,世間已千年。蘇心河雖沒那麼夸張,但他的時間也絕對不是可以無限利用的。不理這些,他調息完畢,感到體內真元澎湃,鐵臂一振拾起定風棍,再次向斜下方走去。
熾熱的能量像是取之不盡,再次撲面迎上,蘇心河任由它灼燒自己的雙臂和前胸,卻以水行規則凝聚到身前,不為抵擋面前的炙熱,而是在探查何種強度的火行規則能量,才能與自己的水行真元保持強度平衡。
這種做法不可謂不異想天開,但由于他本身水行規則強烈的感知性,使得他有信心做到此點。
定風棍丟在一旁,蘇心河腳下一步步向前挪動,同時全神貫注于刺目的火光和身體的灼痛感。令他驚駭的是,並未被調用的火行真元仍耐不住寂寞,在丹田處肆虐狂暴,似乎有生命般發現了體外是它的同源兄弟,直想急不可待地沖到外面。
蘇心河靈機一動,假設自己不控制體內真元,外界能量能夠吸引體內真元破體而出,沖破身前凝聚的水行規則,那麼在沖破的一刻,兩股火行規則融合的強度,就恰好是自己水行真元的強度。
這是一個玄之又玄的至理,比起他不斷修煉規則能量,不斷提升強度要快得多。起碼他體內火行真元是隨著時間推移不斷加強的,難道不知不覺間達到了兩種真元平衡點時,就不再修煉了嗎?
蘇心河反復推衍,不停模索,在火龍潭底距離大門一千二百步處不斷前進後退,如果有人能看到這種場景,當會覺得此人不可理喻,怎奈水火交融之法太過特殊,或許這種奇葩的修煉方式才最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