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蕭把玩著手中一塊魂靈玉,走在去百鳥林的路上,心中想起臨死前的慕容南。
大漠諸族由于不知道魂靈玉有八枚之事,只當它是一件信物,為了保險起見,知曉秘密的兩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查探,以保證這些玉不會有失,就是慕容南和顏江兩家。所以顏江雖不是家族首領,卻知曉一些魂靈玉的事,再通過戶部查找,最終找到中原幾家擁有魂靈玉的人,這不足為奇。
如此說來,顏江的地位應該同逸蕭追蹤任陌群之後跟蹤的那人身份相若,這人也該是慕容南的直系親屬,甚至有可能是他兒子。這種事慕容南總不可能讓家族以外的人知曉。
關于這點,逸蕭倒是能夠理解,假如自己份屬姜族,在這種落魄的境遇下,也絕不希望自己的子孫背負如此沉重的負擔,無可奈何地將自己活成一具傀儡木偶。
注定悲劇的家族,注定悲慘的命運,他們無力反抗。于是慕容南選擇盡量不把事情告訴自己的子孫,只有在無人可用的情況下,才會吩咐他去監視任陌群等人的行動。
慕容南顯然像顏江一系的人一樣,所知頗多,又或者是從海閣離莫痕那里知曉了一些地界的事。總之他深知華夏界對于聖門的意義,也知道憑蘇逸二人的性格,絕看不慣聖門對華夏界所采取的所謂「培養高手」策略,二者間的矛盾幾可預知,且無法調和。于是他費盡心思引兩人去隱魔窟老巢,就是為了挑起爭端,令蘇逸二人無法繼續留在華夏界,說到底仍是為了保存魂靈玉的秘密。
可惜人總是超不月兌命運的束縛,再高強的高手也掙不月兌歲月的侵蝕,他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里布置這個計策,算是為族人盡最後一點心力。
顏江在天牢中只會永遠沉寂,大山中還有一群姜族人深居不出,與世隔絕。逸蕭見到了慕容南的死亡,算是見證了一個家族最後的掙扎與沒落。那個被逸蕭跟蹤,疑似慕容南親子的人,由于所知不多,已不再有用,或許就會尋個角落,靜靜地過完他的一生。至于南天雲和拓跋宏,甚至是南晴等人,早已不算是姜族之人,不記得祖輩留給他們的究竟是傳承,還是注定不幸的命運。
他們或許算是幸運,能夠融入這個世界中,開始新的生活,不必為家族世代保守的秘密左右,又或算是不幸,不得不在華夏這個小小一方界中努力活下去,任憑聖門像扯線木偶一樣擺弄。
不想了,就像大哥說的,很多事沒有完美一面,人們在失望與絕望中左右為難時,沒人說得清,選擇絕望是否就是錯的,或許只是為了解月兌吧。于殘破的生命中尋找生機,讓平淡的生活趨于絢爛,正是一種玄之又玄挑戰,比之修煉什麼規則真元困難百倍。
人性如此,為之奈何。
沒想到听過他們的決定之後,情芷菡的反應跟厲虎如出一轍,欣然跑去情家,要情雪大開奈何崖的方便大門,獨留下逸蕭在百鳥林,且不準他見小逸宇,只能在遠處偷偷地觀望。
逸蕭有苦自知,看著小逸宇似模似樣的功法招式,每日不敢偷懶的勤奮模樣,只想將他抱過來肆意憐愛。他不由佩服情芷菡,因為他自家知自家事,自己絕難狠得下心腸用如此方式訓練兒子。
閑著無聊的逸蕭,當真不敢拂情芷菡的意思,在遠處藏身看了小逸宇半天之後,轉頭回到了孤樓。這里仍是臨走時的模樣,只是木質牆壁上長滿了枝杈,連當年圍起的籬笆都早已生根發芽,長成了一排排的小樹樁,又被修剪得整齊,一定是芷兒的杰作。
逸蕭眼中滿是柔情,尋遍了屋內外的每一處角落,終于在屋後的地下翻出一罐足夠火候的百花液。芷兒果然沒讓我失望,釀出的東西比我的也絲毫不差。逸蕭心中泛出甜蜜的感覺,滿足地猛灌了一口。
一道勁氣從背後襲來,竟然無聲無息,像是融在周圍樹林中一般,速度頗快,銳利處更是華夏少有。逸蕭心中喜悅,握著酒壇側身避過,百花液一滴未灑,仍在不斷流入口中。
「咦!你是怎麼做到的?」逸蕭這一手大為不凡,立刻驚得逸宇呆住不動,好奇地問道,稚女敕的聲音惹得逸蕭心癢難耐。
逸蕭強忍笑意,板起臉孔道︰「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同長輩說話的嗎?」
「對不起大叔叔,請你教我剛才的功夫好嗎?母親教的武功都不好玩。」
逸蕭童心大起︰「好啊,不過你拿什麼回報我?」
「你不是在喝母親釀的酒了嗎?母親說,那是要留給爹爹喝的。」逸蕭再難控制情緒,忘了情芷菡的威脅,一把將逸宇抱住,飛身來到樹梢。
一道勁氣再次攻至,竟是幾年前逸蕭和情芷菡合種的一棵雲竹。此時雲竹的攻擊對于逸蕭當然毫無用處,隨手輕輕彈開,人已經來到了二十丈的高空,並且奇跡般的停在了那里,沒有任何樹枝可以借力。逸宇大為驚奇,不斷拍手叫好,絲毫不感到害怕。
不但他感到好玩,逸蕭同樣玩的很開心,帶著小逸宇忽上忽下,在百鳥林中穿梭飛縱,在小逸宇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探查他的經脈和真氣情況,不禁暗暗咋舌。逸宇的經脈不但強韌有力,且內含了強大生機,自己在這個年紀時是遠遠不如的。而且他的承受能力更為駭人,逸蕭真元探入,他竟絲毫未感到不適。
芷兒究竟是怎樣「虐待」他的,竟把他練成這個樣子!
逸蕭在幾天之內將自己能教的全部傳授給了逸宇,害得這孩子從第二天開始就失去了隨他學藝的興趣,不過許是因為父子天性的關系,小逸宇竟毫不排斥他,只當他是個奇怪的大叔叔。逸蕭心內一陣悲哀,短短四年,逸宇已經將他淡忘了。
蘇心河在大漠中的這幾天一直在考慮,究竟該如何著手訓練。起初只是一個念頭,現在才發現要考慮的事情著實不少。能夠修煉到真元境界的人千中無一,以往武林都是以門派的形式對陣爭鋒,少有像忠王謀反那樣牽扯到朝廷,不止人員稀少,而且各大派都敝帚自珍,即使是派內弟子也不會輕易允許他們走進密地修煉。
這樣想來,培養新人倒也並非絕無可能,在他和逸蕭看來,並沒有門派芥蒂這一層顧慮,能夠修煉出真元的人越多越好,不會出現反客為主,奪了他們「派主之位」的類似事件。
解奉听過他們的意思之後興奮異常,盡顯大漠民族彪悍的性格,立刻拉著拓跋宏去商議,並保證可以精選一些優質弟子,忠誠方面更是全無問題。
幾人商議了很多事情,這里不比地界,動則可以將一場戰爭延續上百年,起碼煉魂宗就策劃了上百年,至今才對聖門動手。倘若他們也能有上百年的時間訓練隊伍,或許真能給蘇心河練出一批可以在地界行走的高手。
照蘇心河的意思,首先忠誠方面應毫無問題,其次除了像雷成柳柯等華家高手外,選出的人年紀必須在二十歲以下,甚至更低。這批人不但要資質超群,心性也需堅韌卓絕,因為很可能過得幾十年,解奉和華清鴻等人就要作古,而蘇心河跟逸蕭一旦離開這里,便不是隨時都能再回來的,所以這批人將來還要負責繼續訓練其他人,並成為這支隊伍的骨干和領導者。
現在情芷菡已經達到真元境界,厲虎、拓跋宏也離此不遠,據逸蕭說,就連南晴也實力不俗,相信很快就能追上來。想起當年南晴大膽表達愛意,又為自己拒絕的事,蘇心河不免歉疚。不過有這些人在,這支隊伍倒也不會出現變質的問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大開火龍窟,讓所有有潛質的人開始一場曠日持久的特訓。
火龍窟不是說笑的地方,動則直接被火毒侵蝕而亡,進去的人能夠活著走出來即是勝利。蘇心河任得解奉幾個去選人,自己帶著文若回到鈴鐺海,兩人經過商議,仔細研究出了一套訓練方法,將火龍潭內一千步分成十個區域,務求以最小的代價訓練出最多的高手。
解奉不愧雷厲風行的性格,幾天之後,已經率領著二十幾人到了這里。蘇心河掃過幾眼,這些人的確資質不凡,且都年紀輕輕便氣息沉穩,最難得的是在得知他便是蘇心河時,無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些人中有些是解奉這些年來行走大漠時收養的孤兒,有些是嫡系子弟,更有幾人是拓跋宏帶來的族人,他們之間的共同點就是,已經無一例外地在外面闖蕩了數年,都是少年老成之輩,可以說是大漠中未來一代的代表人物。
蘇心河頗感滿意,卻不想大意葬送這群青年的大好前程,逐一探過他們的經脈後,又教授了一些火龍潭內的修煉經驗和心得,才將地火練體術的心法交給了他們。
他仍不放心,親自帶領這些人進入火龍潭,只有拓跋宏走到了兩百步,其余人等無一可以達到百步之數。
此事無法急在一時,幾天過後,抵不住火毒侵害的二十余人全部逃了出來,蘇心河連忙吩咐文若幫忙療傷,幾人忙了大半天,才使這些人再次精神抖擻。幸好沒人覺得害怕,反而大覺好玩,里面令人窒息的氣氛逼得眾人不得不運功相抗,短短幾天時間,內息都略有長進,正急不可待地想要進行下一次試煉。
解奉見手下一班心愛的弟子全都無事,也是老懷大慰,叫囂著有生之年也要進去闖闖,沒準能修成真元,活個幾百上千歲,將來好去抽聖門的嘴巴。不過這時他卻急匆匆出了鈴鐺海,說是要為手下孩兒們補補身體,信誓旦旦地要將多年的存貨都拿出來。
這里他的輩分最大,又性如烈火,沒人敢拂他意思,蘇心河轉身進了火龍潭。拓跋宏仍在里面,他是個習慣使槍的,最適合習練蘇心河的火龍棍法,且此人堅毅卓絕處不下于蘇心河,只看他立刻拋卻鏢局事務,便知有大將分度,凡事立行果斷,決不三心二意。
半月過後,二十余人被分成兩組,輪流入潭內修煉,蘇心河又囑咐了一些事,再把火龍棍法交給拓跋宏,解奉終于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大包珍貴藥材。這些藥材落入逸蕭眼中簡直不值一提,但這里是華夏界,又是在大漠這塊貧瘠的土地上,解奉能夠掏出這些身家已經極為不易了。
照蘇心河此時的想法,這里已經不需要他,本打算帶著文若去北方看看。他對當年烈空陽的冰玄勁也很好奇,那分明是一種水行真元的變種,想要將華夏人馬訓練起來,必須利用好每一分資源。
然而就在此時,華家簡雲來報,有人在找蘇心河和逸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