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蕭一臉冷峻,一瞬不瞬地盯著不遠處的戰場,不時有人在三丈高的院牆上方留影,又落了回去。逸蕭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心態,看了一眼守在蒼幽奇木四周的沐家老者,又看看靠在樹旁的蘇心河,一切都是那麼詭異,沒人將外面的戰場當做一回事,似乎與世隔絕了一般。
「他快醒了,我們該怎麼辦?」天紫曦走過來,輕聲問道,有些不想破壞這里的氣氛。
「沐家突圍之時,無論大哥是否醒過來,我們都必須上路。記得跟在我身邊。」天紫曦武功絲毫不弱于他,听到此話時只是微笑點頭,一臉幸福的表情。
在這片隔離于戰場之外的世界中,蒼幽奇木展現著它屹立不倒的風姿,任外面雨暴風狂,絲毫影響不到它的安寧。外面的敵人終于在有序的推進中,朝這里撕開一道缺口,沐家高手紛紛向兩旁避退,敵人洪流般涌了進來。
卜清攜著沐柔自院牆外躍入,沐柔除了臉色依舊平靜之外,身上衣衫寸寸斷裂,幾乎是貼在身上,一陣微風便可吹落般。
「他遇上了敵人的高手,險些喪命。」
沐柔忍著痛苦,微笑道︰「是一群五階巔峰的高手,應該是傷了蘇兄的那伙人。」
逸蕭一改以往的風格,沒有義憤填膺,見沐柔傷得雖重,只無生命之憂,于是放下心來︰「沐兄不宜再戰,留下來休息吧,我去將人馬調過來。」仵家精銳並未參與這場戰斗,這時正在距這里不遠處待命,逸蕭說罷出了正門。
遠處迷蒙的霞光最是耀眼,那是沐家正宅方向,李伯和冥泉等人大戰的場所。逸蕭回來後一刻不停地盯著那里,仵家高手被安置在了蒼幽古樹所在院落的旁邊,人人全神貫注,整裝待發。
兩旁打斗的聲音漸近,敵人推進得不疾不徐,沐家軍漸漸不敵。不知過了多久,三丈高的圍牆上終于現出敵蹤,而且是左右兩方同時出現,只有正門和後方仍無動靜。一道光幕出現在三丈高牆之上,敵人突涌而至。
一上來便是功力極強的高手,逸蕭看得很清楚,正是兩只突擊進來的尖峰隊伍,敵人在其中暗藏了大批精英,此舉看似瘋狂,可一旦被他們摧毀了蒼幽奇木,沐家的五千大軍勢必如巍山傾頹,實力大減。
一直靜立蒼幽奇木旁邊的十余名老者同時出手,自動向兩旁飛去,身法飄逸靈活,全無老態。
這所院落是沐家最重要的場所,比之主宅有過之而無不及,前後寬百丈,已有幾百名高手藏于其中,這一刻同時動作,立刻將越牆而入的敵人殺死數人,只有幾名功力高深者與十余位沐家長老交上了手。不一刻,後方再次有敵人涌進來,看來他們早有布置,打一開始,這些突擊隊伍的目標就是蒼幽古樹。
逸蕭召喚牆外的仵家精銳進入院落,與卜清等人合兵一處,自成一派,眾人守在蘇心河身邊,嚴陣以待。沐柔在全力療傷,有天紫曦和卜清幫忙,進境神速,對近在眼前的大戰充耳不聞。
身後一聲長笑傳來︰「哈哈哈,這就是蒼幽古樹嗎?老子這就毀了它。」逸蕭循聲望去,大院後方一人站在高牆上,眼神冰寒刺骨,隨之而上的還有兩人,都不是好惹之輩。
沐家長老立刻分出兩人迎了上去,只見三名敵人手掌齊翻,一道足丈見方的光幕呈現眼底,直朝兩名長老壓了過來。光幕有如實質,將五大高手隔絕開來,任沐家兩位長老如何發力,也無法將其打破。詭異的場景令人咋舌,五人隔著那道光幕互拼內力,相持不下。
逸蕭看得眉頭大皺,如果兩位沐家長老抵不住對手,這三人將直接靠近蒼幽古樹,幾十丈距離對他們來說根本全無作用。
正在這時,沐柔淡淡的聲音響起︰「勞煩逸兄。」
逸蕭心中有如驚悉大秘一般,鴻濤翻滾,一直保持絕對冷靜的他,剎那間想到了沐柔的心思。原來沐柔也非全無牽掛,很多割舍不下的東西仍藏在心底,只是越發深了。他像是瞬間嵌入沐柔的心底,感受著他不為人知的強烈感情,身形忽然飛了出去,又想起李伯一往無前的氣勢,四元合一,幾十丈的距離眨眼即到,一指點出。
微弱的光芒自手中射去,無一絲散亂,直如蟬絲,極細,也極精,瞬間射在光幕上。光幕應指而裂,化作漫天碎霧,隨之消弭無無形。
逸蕭一聲大吼,宣泄狂涌過來的氣勁,身形倒飛而退,三名敵手不能置信地看著他們賴以成名的絕技被破,兩位沐家長老卻如閘放水,真元傾注而去。
別人或許以為逸蕭功力極強,一擊便破掉敵人的光幕,連了解他的人也不明所以,只有他自己深知,在沐柔的刺激下,他剎那間看清了對手那道光幕的本質。因是三人合力,互相的真元間恰有一個交匯點。
沐柔是看清了外物,逸蕭則是看清了他,再借他郁積多年的情感為己用,將靜極之境升華成一種自己的東西,剎那間看清了敵人的弱點,再一招破掉敵人聯手之勢。所謂四兩撥千斤,道理一也。
唯有玲瓏訣能辦到此點。
周圍撲進來的敵人越來越多,開始時出了那些與眾長老交鋒的高手,其余人都能很快被清理出去,現在則漸漸成了焦灼之局。院牆處最是慘烈,不斷有人躍進,又被轟飛,牆上血跡斑斑,大都屬于悍不畏死的敵人。
逸蕭低頭看了一眼蘇心河,轉向天紫曦道︰「他還有多久才會醒?」
天紫曦坐立不安,略帶無奈道︰「照經脈運行速度,應該已經醒了的!」
「大師以為如何?」
卜清道︰「不能再等了,我們突圍,去陣前找李伯。」
逸蕭一把扶起蘇心河背到背上,剛要向前門沖,大門處忽然涌來大批敵人,連牆上也滿布敵蹤。
「毀掉他們的古樹,前方敵人不攻自破!」一人高聲吼道。逸蕭涌起一股無力感,落楓大戰伊始便退走,他不及多想,現在想來,對方怎肯放過自己,不知何時,此人已經率領一群高手,將沐府固守的沐凌等主力與後方蒼幽古樹攔腰切斷,令沐家軍首尾不能相顧。
敵人每一步行動都顯示出了事先精確的布置,逸蕭不是估量不出,而是根本無從估計,皆因對敵人知之太少,反之落楓對蒼幽城卻是了如指掌。
「所有人退後,誓死守住古樹!」隨著一名長老大吼,沐家軍全部退守古樹旁邊。
逸蕭等人無法如此,他們必須闖出去。想起李伯戰前說過的話,逸蕭瞬間將生死置于度外,迎著退回來的人潮沖了出去。天紫曦一聲驚呼,隨後跟了上來,同行的還有卜清,不過他為了照顧沐柔,只能躲在後方,無法與逸蕭齊頭。仵家軍盡顯雷厲的作風,毫不猶豫地隨之而上,這一小股部隊本一直守在樹下,此時一躍而成為整座院子的焦點。
「我說過你逃不掉的,逸兄還想頑抗嗎?」落楓站在三丈高牆之上,負手而立,意氣風發地道。
逸蕭怡然不懼,背負著蘇心河也絲毫不影響身法,長笑一聲道︰「落兄的確不同凡響,就讓小弟領教一下你的功夫長進了多少!」他此刻腦中清明,深知這一招絕不是拼命送死。敵人只有一刻能夠插入到前方沐家大軍和身後蒼幽古樹之間,就是沐家軍準備突圍的時刻。若沐凌已率隊伍沖出,他們這里勢必能得到消息,而如果前方仍在堅守,落楓等人絕無可能插得進來,又談何將沐家軍攔腰截斷。
落楓顯是精通戰陣之術,眼力無差,看準時機一擊即中。但逸蕭等人如能突出去,便可同沐家突圍部隊會合,仍有逃生希望。而且敵人將主力高手都調來圍攻蒼幽古樹,突圍的隊伍勢必壓力大減。當然,如果敵人能在短時間內毀掉這里的一切,也會使前方的沐家軍士氣低落,圍剿起來容易得多。
落楓同樣在一場豪賭,只是逸蕭沒興趣坐看他是否能賭贏,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突破落楓所在的高牆,一道三丈高的圍牆,任何修得真元的高手都可以輕易躍過,現在卻成了關乎逸蕭等人生死的分水嶺。
「攔住他!」落楓並未出手,撲過來的是四名身邊伴著他的高手,正是那晚圍攻蘇逸等幾人的煉魂宗長老。
逸蕭此時距離落楓尚有三丈,全身功力凝聚的一掌直壓了過去,沒有任何花俏,巔峰一擊直奔四名五階高手。以他此時的決心,即使對手是冥泉尊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攻上去。
然而氣勢和決心不代表實力,逸蕭一觸即退,全身青筋暴漏,內息翻滾,令人意外的是,他竟沒有受傷。牆上的落楓看得出,逸蕭剛剛純是以氣勢取勝,凜冽的殺意影響了他手下四名高手的功力發揮,未能用足巔峰狀態的七成,但這也足夠攔住逸蕭了,何況他身上還背負著一個人。
身後高手撲了上去,天紫曦當仁不讓,追雲袖直接找上了落楓。兩人曾斗過一場,此刻都是毫不留情。逸蕭怕她有失,剛一落地便不理翻騰的氣血,快若流星般趕上。忽然一聲大喝,卜清單手連揮,清晰的氣韻連續涌出,壓得四名高手無法支援落楓。
逸蕭尚數首次見到卜清對敵,想不到不僅招式奇特,強大的木行真元令他在旁邊也為之一振,將四人掃得差點落下高牆。
怒哼連聲響起,撲上去的仵家高手幾乎全部被擊落。這群人能橫插進沐家隊伍中,實力不容輕忽。逸蕭單掌扶起一名跌落下來的仵家高手,身邊瞬間多了幾名實力雄厚者,正是仵家身懷乾坤袋的三人。
逸蕭同樣第一次見他們幾人全力出手,攻上去與兩名煉魂宗長老斗了起來,幾招過後已佔了上風。逸蕭精神一振,扶了扶緊貼著背上的蘇心河,再次沖上去,只要他能拖住其余兩名長老,這三人可在短時間內佔據牆頭,到那時逃走的希望將會大增。
可惜敵人實力太過強橫,他此時忽然發現身邊少了卜清,回頭望去,沐柔已經離開了卜大師的身邊,旁邊卻過來一眾敵方高手,是一開始便從兩旁躍過來的敵人,卜清一人獨自支撐,頃刻間險象環生。
「去幫幫他們!」沐族長老終于發了善心,一隊人飛撲過來,但也只能勉強抵擋,並未取得優勢。
「沐家老兒,還有心情理別人生死,看老子們取你狗命!」叫囂的是剛剛從後牆攻來,被逸蕭一指破掉光幕真元的三人。敵人中以他們實力最高,沐家長老幾乎都聚到了三人處。
逸蕭一聲悲嘯,天紫曦與落楓旗鼓相當,那邊仵家三人雖實力佔優,卻無法在三五招內取勝,如今只能靠自己擺月兌身邊兩個煉魂宗長老,這一隊人才有生望。只見他功聚雙眼,神光瞬間閃過,直撲二人而去,同時蘇心河的身體飄蕩開去,落向下方無法攻上來的仵家高手群。
他匯聚全身所有功力一擊,再無法將蘇心河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