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鬧得一頭霧水,一時都呆立著,只等著看後續發展。
難道,眼前這婦人就是孩子的生母?蕭子衿轉念一想,拐孩子的人既然是在寺廟附近被抓到的,那麼丟孩子的也確有可能是寺里上香的香客。
移目再看,又見一個五旬老太,在婢女的攙扶下快步走上前,拉住孩子的手也不禁痛哭了起來︰「孫兒啊,你可疼死我老太婆了!」
那孩子乍見娘親和女乃女乃,本有些歡喜,但見這二人皆哭成淚人了,一時有些鬧不清也跟著哇哇大哭了起來。
住持無難大師年已經過七旬,走路來慢慢騰騰,好不容易擠上前來,斂正神色,向蕭子衿行了個佛禮,問道︰「這位可是蕭知府家里的小姐?」
蕭子衿也忙回了一禮,恭敬地道︰「大師有禮。小女正是蕭富海之女蕭子衿,今日特來貴寺為家父祈福三日。」
無難大師道︰「阿彌陀佛,昨日尊府來人已知會過貧僧,貧僧亦已安排好了廂房。蕭施主真乃是有福之人,未進我寺便先做下善事,佛祖有靈,必會庇佑府尊大人身體早日安康。」
方才一路走來,無難大師等人早已通過那小和尚的口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沈老太君和沈夫人乍一見失而復得的寶貝兒,一時難掩激動,听到無難大師的話方才回過神來,齊齊抹了淚。
沈老太君道︰「這位小姐,便是你救了我的孫兒?老身真是羞顏,一行上下足有十來人居然都沒能看好我這孫兒,若非得小姐相助,老身這孫兒怕是要遭了大罪了,老身這把老骨頭也活不成了!且受老身一拜!」
沈老太君原是個村婦出生,雖未有太大的見識,但人卻實誠,說拜便當真要拜。
蕭子衿眼急忙駕住了她︰「老人家切莫如此,我不過是恰巧遇上。也是小公子機靈,一路啼哭不止,方才引得我的注意,再加上大伙一道齊心,方才擒住那人販子。」
她言簡意賅地兩句話,即贊到了那孩子,惹得沈老太君更加歡心,又趁機將功勞也分了眾人一份,大家听在耳里,也紛紛得意洋洋。
沈老太君向眾人一一頷首微笑,朗聲道︰「今日得大伙相助,老身實在感激不盡。大家都先別莫走,稍後老身會命人給諸位每人一份獎賞,雖不能盡表心意,但諸位切莫見怪。」
眾人一听還有獎賞一個個喜逐顏開,心中歡喜不已。
沈老太君剛剛還慈眉善目的說著話,忽而神色一顫,高聲道︰「那個天殺的人販在哪?」
當下便有人推出了那被綁成麻花的人販子。
沈老太君冷哼一聲︰「好大的狗膽!」
沈夫人將將哄好了孩子,冷眼瞧那人販道︰「你可知你拐的是誰?你拐的乃是當今御史沈文的嫡親長子!」
簡單的報名了身份,那人販已嚇得臉色蒼白,忍不住開始打顫。
而眾人心里對那老太君更為敬重了起來,倒是對那人販子有些幸災樂禍了。若是一般的人販被揪到了,最多在牢里關個幾年,幾年後出來還可能繼續為非作歹。可是惹到了大官頭上,人家只需支會一聲,隨便找個由頭,便能讓這人販子一輩子都甭想出牢門。
再說蕭子衿,本來不知道那小娃和沈老太君他們的身份。一听沈夫人自報了家門,方才醒悟。沒想到自己絞盡了腦汁,想方設法想要接近的沈老太君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和自己相識。更沒想到居然誤打誤撞救了沈小公子。
等等!天下豈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想到阿朵和阿葉,又想扮成山民的魯實,蕭子衿心頭忽然冒出了一個讓她驚心的念頭︰這種巧合,會不會是他們刻意制造的?故意讓人擄走了沈小公子,然後又在半道上讓她看見,再讓她救下,借此和沈老太君攀上關系。以阿葉和阿朵的為人,蕭子衿相信她們必然是做得出這的事。只是,利用一個不通人事的稚子,這種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方式,實在太過陰險。
蕭子衿自幼失母,對于孩子有種天然的憐惜之情,所以對于阿朵和阿葉的處事方法極為不恥。
可是再如何不恥,又能如何?想想自己,雖是不知情,但也確實是因這孩子和沈老太君相識了。
沈老太君也果然對她十分禮遇,拉著她的手,溫和地笑道︰「方才听住持說,你是為另尊來寺祈福的?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外頭怪冷的,隨老身到廳里坐坐,正好將方才的事再仔細說與老身听听。那小和尚方傳話說得不清不楚的,總要當事人自己說,我們才能知道原委。」
蕭子衿面上微笑點頭應著,心里忍不住自嘲地想,若是這沈老太君知道所謂的為父祈福,是因為她這做女兒先給父親下了蠱,還會不會贊她孝順?如果再知道了小公子之所以被拐,也是因她而起,還會不會對她如此客氣?只怕罵一聲蛇蠍心腸都不為過。
側目間,她看到那在沈夫人懷中剛剛睡睡安靜下來,眼珠子正咕嚕嚕亂轉的可愛孩子,蕭子衿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這輩子,也許她再也做不了一個好人了。但既然已經邁出了這一步,哪怕前方是地獄,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到得廳里,沈夫人已經孩子哄睡交由丫頭好生看顧,她自己和沈老太君、無難大師一道,坐在廳里听蕭子衿「智救被拐孩童」的經過。
此時的蕭子衿,已經將方才心里的慚愧放下,細細地說起了經過。只不過說的過程中,依著事實先是說清了自己發現的疑點,然後再著重突出眾人合力擒拿人販子的事。如此,即不會埋沒自己,也不會過于突出自己。即讓沈老太君他們明白她的機警與熱心,又不會讓人覺得她過于張揚。當中的度一松一馳,當真是極為到位。這也是蕭子衿從小坎坷的經歷,歷練出來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