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騎虎背,好不容易又從虎背上月兌身,蕭子衿只感覺到筋疲力盡,再沒心思想別的,溜回辛者庫,扯下了易容的妝後,悄悄地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屋里,阿葉和楚靈兒酣夢依舊,並未發現她的離開。
躺在床上,連連幾個深呼吸後,蕭子衿的心依然撲撲直跳,後怕不已。
她思索著,這皇宮極大,宮女無數,自己又應答小心,沒有透露出什麼來,想來皇帝事後要再找她算帳,也並不容易吧?
沒事,沒事!再過幾天我就溜之大吉了。管他什麼的!
蕭子衿安慰著自己,不多時便也漸入夢中。
李基一路往自己的寢宮長樂殿而去,自听了蕭子衿的話後,他一路之上都眉頭深擰,心事重重,根本沒有睡意。
快到長樂殿時,遠遠地看到一眾宮人們都在殿外候著,顯然是因為李基的負氣走開,而焦急萬分,卻又不敢隨意的打探,只能干著急。一看到李基回來了,立馬松了口氣,忽啦啦跪了一地,口中三呼萬歲。
李基站在其中,看著那巍峨奢華的長樂殿,只覺得像極了囚籠。而自己日日在當中,與囚徒又有何區別?再看這些宮人,說是服侍他的,但其實更像是桎梏,限制著他的行動。可笑自己從前居然渾然不覺。
「都給朕滾!」李基一聲暴喝,自顧自的又離開。
眾宮人們伏地上,驚恐萬分,根本不敢過問皇帝忽然歸來後。這又是要往哪里去。
甩開了宮人們的簇擁,李基方才覺得能通口氣。他沉著臉,一路往兵部而去。
兵部設在皇宮外不遠處,平常主要是由宰相沐長貴主理。所有上呈兵部的奏折都需先由沐長貴看過。小事由他指示,大事則由他篩選遠之後再呈報皇帝。若非今天心血來潮,平常李基一般是不會駕臨這里的。
等到了兵部,天色已蒙蒙亮。時辰尚早。大臣們尚還未到,只有侍衛肅穆恭立。開始見著有人靠近,侍衛長出聲喝止,卻驚聞一個異常冷峻的聲音喝道︰「狗奴才,好大的膽子,連朕也敢攔嗎?!」
這侍衛也是御林軍體系的人,自然是見過皇帝的,方才一時未認清,這會兒先是听他自稱「朕」。又見他身著龍袍。頭帶紫金冕冠。面上不怒自威。當下驚了一跳,連忙下跪請安。
李基斜睨了他一眼,問道︰「朕來兵部查閱最近各地奏章。閱章室在哪個地方?還不速速帶路?!」
侍衛哪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引著李基到了閱章室。李基揮退侍衛。獨自翻閱了起來。
閱章室里存放著所有與軍情相關的公文,李基只翻看了幾個,眼楮頓時便瞪得老大……
宰相沐長貴到達兵部的時候,兵部的各級官員亦已到了,正相互間聊著閑話。這個說百花樓的雲姑娘皮膚女敕得能掐出水來,那個卻贊香兒姑娘聲音柔得能把男人的骨頭都化了。更有甚者,干脆評論起兩位姑娘誰的g上功夫更**。待見到宰相來此,方才稍稍收斂,一個個卻又忙著跟宰相寒暄、奉承著。
沐長貴與同僚們議論了幾句後,便進了閱章室。一推開門,頓時驚了一跳。閱章室里一排排的架子空了不少,許多公涵、奏章雜亂地散落在上,仿佛是遭了賊一般。
兵部居然出了賊,這還了得?!
沐長貴頓時大怒,召來了侍衛正欲問罪時,那侍衛長便稟出當中原委。沐長貴一听,身子一軟,連退幾步,顯些跌倒當地,身上冷汗更是涔涔直流。
還未緩過神來,又听太監來宣︰「陛下升朝!諸位大人速速臨朝,不得有誤!」
要知道,一般南楚早朝時間都是定在卯時一刻,那時天才剛剛放亮。這是先祖皇帝為了後代皇帝與大臣們勤勉朝事,所以刻意選的時辰。
而後來,自上代皇帝起,就因嫌時間太早,索性將每日一早朝,改為七天一次,後又變成了一月一次。到了本朝皇帝,他因覺得國事有大臣操持著,自己放心,所以早朝時間都是按心情來的。勤快的時候一月一次,最長的時候,半年才一次。每次早朝,都會事先告知。哪會像現在這樣,明明已經過了早朝的時間,卻突然又要早朝。
兵部其他的大臣們都滿心疑惑,只有沐長貴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在上朝前,先喚來了心月復人,耳語了片刻後,命其速去皓月殿。
德正殿是南楚帝國皇權的象征。那十個林立在殿中的盤龍漢白玉的描金柱子,代表著南楚開國先君當年在一月內連克十城的輝煌往事。
每一任新君主在登基的時候,都會走過這十根盤龍柱,緬懷一遍先祖。
十根龍柱的盡頭,是九級高階,高階上則是金光刺目的龍椅。
等眾大臣們依次登朝後,發現原本一直不關心朝事的皇帝,今天早早就坐在龍椅上。一雙冷目掃視著底下的臣子,叫眾臣們一時間都有些模不清原由。
「參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子們齊齊拜下,三呼之聲如天際滾雷,層層傳出,連殿外廣場上的侍衛們都能清晰地听到。
李基沒有像往常那樣,在眾臣跪下後便有太監宣︰「平身!」
其實連他身邊的太監高謙一直沒得到皇帝的命令,也有些鬧不清楚——陛下今兒到底是怎麼了?
李基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君臣後,目光停留在跪在最前面的百官之首宰相沐長貴的身上。
沐長貴隱隱猜到些什麼,一顆心直打鼓。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麼個態度。更搞不懂,皇帝怎麼想到要去兵部查那些事的。要知道,以前什麼軍情、民情,都是他一句話說了算。他說,天下太平,皇帝便相信是盛世。他說,百姓富足,即使餓殍遍野,皇帝也不會多說什麼。
難道是有人故意在皇帝面前說了什麼?
可是誰敢那麼大膽?
正在他心中犯著嘀咕的時候,只聞「嘩啦!」一聲,原本封存在兵部的奏章、公文便如雪片一般,紛紛砸落在宰相周圍。
「這些奏章宰相大人可曾看過?」皇帝終于發問,聲音如冬季最冷冽的寒風,直刺骨血。
「回陛下,臣,臣都看過。」事已至此,沐長貴也不好再隱瞞,坦言回道。
「去年十月,蒙軍入侵襄陽,你告訴朕,襄陽守軍神勇異常,與城民一起,激戰蒙軍,致使蒙軍潰不成軍,狼狽撤走。宰相,你是不是這樣說的?」
「是!」宰相的頭重重地磕在光鑒如鏡的地面,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但事實上呢,襄陽被大蒙軍圍困,守軍已死守了一年,糧盡彈絕!至今又已過去半年,依然在死守!你為何不上報?!」
「陛下,臣……」
「去年十一月,你告訴朕,蒙軍攝于我南楚軍威,不敢再隨意來犯。宰相,當時你可是這樣說的?」
「是!陛下,臣……」
「可事實上,當月,大蒙連克吉州、信州二城,並且因吉、信二州先前一直死守,大蒙破城後屠盡城中居民!如此大事,你又為何隱瞞?!」
「陛下,臣……」
「今年三月,南方多地水患,災民無數,你卻告訴朕只漲了些水,並不曾有百姓受害!」
「陛下,臣……」
「大膽沐長貴,如此軍國大事,你卻敢欺瞞于朕!你將朕置于何地?!將天下百姓置于何地?!」
「陛下,容臣稟報……」沐長貴的頭連連磕下,連那地面上都印上了斑斑血跡。
「還有你們!」皇帝抬手指向殿下群臣,目中幾欲噴出火來︰「宰相欺瞞朕,你們居然也都跟著隱瞞。到底朕是這一國之主,還是沐長貴是這一國之主!」
「陛下息怒!臣等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惶恐的聲音此起彼伏,群臣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暗中卻都納罕不已︰一向不關心國事,只顧自己享樂的皇帝怎麼會突然知道這些事的?又是怎麼想起來關心起國事的?
哪里知道,只是因為一個小宮女的幾句話,便如蝴蝶的小翅膀在皇宮里輕輕一扇,就在朝堂之上,卷起了層層風浪。
「陛下恕罪,臣也是恐國事讓陛下憂心,這才未能實情上報。臣,絕非是故意欺瞞!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事已至此,沐長貴知道無法開月兌,只能告饒。
然而他這樣的話,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只會火上澆油,起不了絲毫作用。
「宣朕旨意,沐長貴身為百官之首,未能代領百官為朕分憂,反而欺上瞞下,禍國殃民,實在罪不可恕!罷免沐長貴宰相之職,沐長貴回家自省,無朕旨意不得隨意步出家門一步!兵部侍郎孫桂身為兵部主理官員之一,卻玩忽職守,上不為君分憂,下不理兵事,既然不能勝任本職,便也一同撤職,回家反省!其他官員全部罰奉半年!今後若還有此類欺君事件,殺無赦!」
處罰完了,接下來,皇帝便開始就最近的軍情與眾臣們議論開來了。首當其沖的,就是襄陽之事。要知道,襄陽乃是中原咽喉之地,一但失守,大蒙軍便可一馬平川,順著長江直取南楚月復地。那時,南楚便將有滅國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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