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嬤嬤又驚又懼的模樣,楚靈兒心下覺得解氣不少。
又听她道︰「嬤嬤說得哪里話?本宮先前還多虧嬤嬤的關照,本宮謝嬤嬤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要你的命呢?本宮這回來,只是想來取回自己的東西,可不是來找嬤嬤的晦氣。」
說著,又語氣一轉,道︰「不過本宮的東西如今也只剩下了幾件舊衣服罷了,其余大多都孝敬給了嬤嬤,原是指望嬤嬤能多照顧本宮一點。不過嬤嬤對本宮也著實照顧得不少,本宮都記下了呢。」
對于李嬤嬤而言,她此時更願意讓楚靈兒打她一頓消消氣,總好過這樣語中帶刀地,慢慢地割著她的肉。
但事到如今,再怎麼悔不當初都是無用了,她只好更加用勁地磕著頭,嘴里不停地討饒。
楚靈兒看她的樣子,實在是從心眼里厭惡。想到之前,李嬤嬤搜刮完自己的財物後,還變著法的折磨著自己的事,楚靈兒就恨不得殺了這個老叼奴。但是隨便就殺人,萬一傳到皇帝耳中,怕是會影響到皇帝對自己的映象。想到這一層,楚靈兒才想免她一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只听她道︰「李嬤嬤和吳嬤嬤管理辛者庫多年,實在是辛苦了。本宮體晾你們年事已高,也實不忍你們再受累了。這樣吧,以後李嬤嬤和吳嬤嬤就卸下管事嬤嬤的職務,做個普通的洗衣宮女,總好過天天勞心的好。」
李嬤嬤,楚靈兒是絕不能放過的,至于吳嬤嬤,她是替蕭子衿出口氣——蕭子衿初來時。也沒少被吳嬤嬤勒索。
再說這李嬤嬤起初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卻只被免了職,暗暗有些慶幸撿回一條命。但同時,她也知道,自己的舒坦日子是徹底到頭了,今後只怕會過得比楚靈兒當初還慘。
楚靈兒免了兩個管事嬤嬤,然後又選了兩個之前對她還算客氣的洗衣宮女。讓其接任管事之職。
安排完這些後,她方才走到蕭子衿面前拉著她的手,歡喜而小聲地道︰「子衿,其實本宮今天是特別來接你的。在辛者庫的時候,只有你是真心對本宮好的,這些本宮都記得。如今本宮已經受封為德妃娘娘了,並且陛下還將德儀殿賜給本宮住。你和阿葉現在就跟本宮一起走。雖說只能委曲你做本宮的貼身婢女,但只要本宮在位一天,就再不會讓你受苦!」
雖說她如今貴為正一品德妃。身份的區別,無法再以姐妹相稱。但卻還能想到帶蕭子衿一起離開,這就足以讓蕭子衿感到欣慰的。
苟富貴,無相忘。雖只是簡單的六個字,但這世上能做的人到底是少之又少。
簡單地收拾完東西後,蕭子衿便和阿葉一道。隨著德妃一起到了德儀殿。
德儀殿的奢華大氣僅次于皇後的未央殿和沐貴妃的皓月殿,再加上皇帝賞賜了不少的東西,所以整個宮殿都顯得富麗堂皇。
楚靈兒吩咐阿葉去整理東西。然後就拉著蕭子衿四處參觀了起來。兩個年輕的女子,又說又笑,像兩只小雲雀初次飛上天空般歡快。
當著外面的人時,楚靈兒還拿著德妃的架子。可是私下對蕭子衿卻是親近得很,非但拉著她一桌用餐,甚至連晚上睡覺都要拉著她一同睡,說是方便說些悄悄話。可是還未睡下,便又听到太監來報︰陛下稍後駕臨德儀殿。
楚靈兒本已卸了裝,一听立馬召人來梳洗裝扮,忙得不可開交。
蕭子衿雖然還是宮女。但早已被楚靈兒抬高了地位,已成了德儀殿的宮女首領。只不過初臨這樣的場面,她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一旁指揮下,然後在搭配上給些意見。等到裝扮得差不多了,算算時間皇帝也該來了,蕭子衿便只留下了兩個宮女伺候著,自己帶著其他的人先行退下。
楚靈兒盛裝打扮下,格外的明艷動人。可是李基來了,卻似乎關注不到她的精心裝扮,只將整個人靠在軟塌上,微閉著眼楮,露出滿臉的疲憊姿態。
楚靈兒素手端茶,親自喂李基喝下,關切地問道︰「陛下怎麼累成這樣?」
李基揉了揉隱隱生疼的太陽穴,道︰「還不是國事給鬧得!哎,從前朕甩手不管,想著有臣子們操心,朕放心。可是如今眼見臣子們靠不住,朕只能親力親為,方知國事有多麼的繁雜。僅僅兩時間,朕就仿佛要累垮了。」
楚靈兒聞言,忙替李基捏起了背,柔聲道︰「陛下為國事勞心勞力,真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可是陛下的龍體關系大體,萬不可太過操勞才是。臣子們雖然有些不盡心,但到底是食君之祿,理應為國分憂。陛下也該放手,把事情都交給他們辦才是。否則留著他們又有何用?」
她的手很是輕巧,李基很是享受,拍了拍她的玉手,道︰「朕從前就是把什麼事都交給他們辦,可是他們不但不知為朕分憂,反而欺上瞞下,弄得南楚江山滿目瘡痍。如今襄陽之危未解,朕想選個可用的將才都選不到。可恨那些武將們,推諉的推諉,搪塞的搪塞!分明就是貪生怕死!」
說著說著,李基的怒氣便上來了,握著楚靈兒的手在不經意間加重了力氣,他也渾然不知,直到楚靈兒受不住,輕呼出聲,他才趕緊松手,道︰「靈兒,朕弄疼你了?可傷到了,快給朕看看!」
楚靈兒雖然有些疼,但又哪能和李基計較呢,她道︰「不礙的,陛下。靈兒不疼,靈兒只是心疼陛下。」
李基將楚靈抱到懷中,溫柔地撫著她的玉手,道︰「靈兒天資聰穎,可能幫朕想想,如何能解襄陽之危?」
那日,易容成楚靈兒模樣的蕭子衿告訴了李基襄陽真實的情況,使得他如醍醐灌頂,從太平盛世的假象中清醒過來,決心要力挽狂瀾。如今,面對紛亂的時局,他備感焦慮,卻無人能解憂。遂只能求助于楚靈兒,希望她還能向那一晚一樣,給他些幫助。
卻哪里知道,同樣的面容,卻已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楚靈兒雖說是官家出身,但自小養尊處憂慣了,根本不聞窗外事。再加上,父母自小的教導是女兒家只要溫婉從夫,哪能干預國事?
所以即使李基開口詢問了,她也根本無法應答,只道︰「陛下,臣妾乃是一介女流之輩,實在無法助陛下解憂。不如今晚先讓靈兒好好服侍陛下休息,養好了精神,明日再上朝與大臣們細細商量。或許還能商量出個好法子來。」
李基聞言,微微有些失望。她今時今日的口氣,與自己後宮里的其他妃子一樣,溫莞而得體。可是卻偏偏失了那一晚的獨特之氣。
「靈兒,你希望朕做個昏君還是明君?」
楚靈兒嫣然一笑︰「靈兒自然是希望陛下是明君了。再說了,陛下本就是明君,哪有昏君會這麼晚了不休息,還掛念國事的?」
「可是朕已經做了多年的昏君,否則國家又豈會成了這樣?」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即便現在有些戰事,想來也只是暫時的,總會有解決的一天,陛下不可太過勞心。」
在楚靈兒看來,這個時候多多寬慰李基是最為明智的。但是這話听到李基耳中,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那一晚的「她」,是如此的睿智,三言兩語便將國家當前的危難告訴于他。可是那個睿智的女子,怎麼今晚會顯得這樣,這樣平庸?對,是平庸!與自己後宮里其他的妃子一樣,平庸。只知閨中之事,根本不懂何為君國大事,也不屑于談及。似乎是覺得這樣,才能彰顯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優點來。
若是太平盛世,女子不得干政。可是如今,南楚河山烽煙四起,滿朝文武無一可用。他多麼希望身邊的她,即是個知情知暖,又是個能在他無助時,幫他理清亂事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破格將她封為「德妃」,是希望她是真正有大才德的女子,能與他並肩而立,指點江山。
「陛下?陛下?」見李基沉默了下來,楚靈兒又哪里能想到李基心里想的那些事,連喚了幾聲,方才將皇帝從沉思中喚回。
「嗯,夜深了,愛妃睡吧,朕先走了。」
李基丟了下這句,便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自古以來,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哪怕是九五之尊,卻也是無福之人。他低聲嘆息著,似乎是覺得自己錯看了人。
看著那個明黃的身影慢慢地走出內殿的大門,楚靈兒一時有些鬧不明白。思量著自己方才應對的話,並無不妥之處,怎麼就沒討得陛下歡心?按理,陛下夜晚來此,一定會留宿才是,他怎麼才說了幾句話便走了?難道是自己今天的裝扮不合陛下的意,所以連留宿都不願意?可是看看鏡中的自己,無論是衣著,還是發式,又或是妝容都挑不出一絲毛病。再加上她本就麗質天成,換了任何一個男人,必然都無法抵抗。那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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