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兒一夜未歸,辛者庫也沒有接到什麼消息。蕭子衿擔心得一夜輾轉難眠,想到不久之後的逃跑計劃。她才記起,今晚該給陸桓送解藥了。這麼重要的事,她差點都給忘了!
夜里,她趁著阿葉熟睡,偷偷地翻出阿葉藏在衣箱最下面的小藥瓶——她之前早就觀察過,那腦蠱的短效解藥一直被阿葉藏在這里。倒出了一顆之後,她又小心地將藥瓶放回去,然後便偷偷地溜出門去。
陸桓早就等在昨夜會面的地方了,見到蕭子衿後忙質問道︰「你怎麼才來?我都等你快一個時辰了!見你一直沒來,我還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呢。」
蕭子衿滿臉歉意,將藥丸交給陸桓,道︰「我在辛者庫的一個姐妹出了點事,今天突然被皇帝派來的人請走了。我有些擔心,所以差點把自己的事給忘了。」
陸桓道︰「與其擔心別人,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蕭子衿想到楚靈兒,又想到昨天夜里發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那番話是不是真的引起了皇帝的注意。遂向陸桓打听道︰「今日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如果皇帝真的重視,那麼那種事一經掀開,必非小事,陸桓雖不是朝臣也一定會有所耳聞。
「你怎知今日有大事發生了?」陸桓有些驚奇,又道︰「皇帝向來極少早朝,即便早朝,也不過是過過場子,對國事一向是漫不經心。可是今天卻突然召開朝會,且一上來就將宰相沐長貴和兵部侍郎孫桂全部罷了官,滿朝文武皆被罰奉半年。連我那個做禮部侍郎向來輕閑又不擔什麼責任的老爹都未能免責。」
果然,是自己的那番話起了作用!皇帝雖一直被蒙蔽,但也並不完全昏饋,蕭子衿因此對他的映象稍稍轉好了點。
「原因是不是皇上發現宰相欺瞞他軍情的事情?」
陸桓聞言更驚︰「咦,你怎麼知道的?辛者庫里的消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靈通了?」
蕭子衿笑了笑,便將昨夜的事與陸桓說了一遍。陸桓越听越吃驚,瞪大了眼楮道︰「小狐仙。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你知不知道,昨夜若是陛下稍有不悅,你的腦袋就要與你告別了!漬漬,好在你不僅化險為夷,居然還引出了滿朝風雨!那個老奸巨滑,弄權欺君的沐長貴,怕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你這位個小丫頭害得他丟了頭上的烏紗帽,大半輩子經營也都將要化為烏有了。」
蕭子衿道︰「我倒是奇怪的很。滿朝文武百官何其多。為何人人都甘當聾子、啞巴,非但不關心國事,也不將實情上呈給陛下知道?」
際桓道︰「以前也不是沒有敢于直言的忠臣,但是沐長貴權勢太大。哪個臣子直言上諫,不等陛下知道,奏章就先到了沐長貴面前。他就會來個惡人先告狀,搶先將人給整死。有一回,倒是有個臣子。當朝把奏章傳給陛下。陛下看過後,一時間哪會輕信,于是便派人去查。沐長貴手下人那麼多,再加上與皇帝身邊的人又有勾結,想要掩飾真相,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陛下非但未能查到實情,反而以為是忠臣污告。那位忠臣氣憤不過,當朝踫柱而亡。自那之後,忠臣傷心,或被排擠出朝。或是自己辭官歸隱。如今朝堂上的官員,要麼就是以一己之利為重的奸臣,要麼就是像我爹那樣明哲保身的。當然也就沒有敢于說真話的官員了。至于宮里的嬪妃們。能得寵的,皆是代表著一方權利,輕易也不會亂說什麼。而太監、宮女一類人,就更不敢亂說。唯獨你,居然無意中就攪得滿朝風雨,真不愧是我的小狐仙啊,哈哈!」
「什麼叫你的小狐仙?我什麼時候成你的了?」蕭子衿白了他一眼,只不過夜色晦暗不明之下,她甩的白眼被他毫不客氣地無視了。
「朝堂上的事暫且不說,你先告訴我大概什麼時候能幫我弄出腦蠱的解藥來?」
陸桓道︰「快的話七天左右,慢的話就說不好了。總之我一定盡力而為,爭取在下次水閘打開之前。你留在皇宮越久,我也越不放心。今天能攪起滿朝風雨,誰知道下回你是否還能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蕭子衿點了點頭,又與陸桓說了幾句話後,兩人便各自散去。
蕭子衿暫時沒有回辛者庫,卻是到了太液池去習水。只不過經過昨夜的偶遇,她今晚挑的地方更加偏僻,水也更淺一些。盡管這樣,在初次下水時,還是狠狠地嗆了幾口水。折騰得精疲力竭後,方才穿著濕衣回到了辛者庫。但是這麼一來二去,她睡覺的時間就大大地減少了。仿佛才眯著,院里集合的鑼聲就已響起。蕭子衿睡得太沉,根本沒有听到,直到阿葉推了她許久,她才慢慢地睜開眼楮,強撐著爬起。
阿葉怪道︰「以前也沒見你睡得這樣沉,今日是怎麼了?」
蕭子衿打了個哈欠,故作犯愁地道︰「也不知道楚靈兒怎麼樣,昨夜總是想著她的事,很晚才睡,這會兒倒是困得不行。」
阿葉已經麻利地穿戴好了,一邊催促著蕭子衿一邊道︰「人各有命,想要在宮里安穩地潛下去,就只能少管別人的閑事,還是多想想咱們自己如何能盡快完成任務才重要緊。不瞞你說,腦蠱的解藥我已不多了。而完全根治的藥還未配好,即便藥方在我腦海里,但在辛者庫里藥石全無的情況下,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蕭子衿相信阿葉說得是真話,可惜自己壓根就不願去完成那件任務。好在陸桓那里有些起色了,否則自己只怕真要落得個被蟲子吃光腦子的結局。
由于起得晚了,等蕭子衿趕到院里集合的時候,已經是所有人等她一個了。
李嬤嬤當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當下便加了三倍的洗衣量給她,並免了她的早飯、午飯,還說若是日落前不干完這些活,晚飯也沒得吃。
看到那一桶桶堆得跟小山似的衣服,蕭子衿真是哭的心都有了。不過想到不久之後就要逃走,好歹有點盼頭,于是咬咬牙也只能認了。
打水、浸衣、搓衣、漂洗……一系列的動作她在蕭家就已經是極為熟練,如今干起活來就更是麻利。
但是到了下午,因連著兩頓沒吃,加之這兩天睡眠極少,蕭子衿實在是累得很,一頭栽倒在水盆里,嗆了幾大口污水,瞪時又驚得跳起。自己弄了一頭濕且不說,這番動靜自然又把李嬤嬤給召來,揚起鞭子就要打時,卻聞外頭傳來一聲高宣︰「德妃娘娘駕到!」
德妃娘娘?哪個德妃娘娘?
辛者庫里向來是消息流通得最慢的地方,自然不知道這個德妃娘娘正是昨天才從這里走出的楚靈兒。
李嬤嬤一頭霧水,握著鞭子的手尚還高舉著,一時未反應過來,直到旁邊有人扯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來,急忙引著人前去接駕。
不等她們到院門口,一身華貴衣裝,珠光寶器的德妃便在眾多宮人的簇擁下進到了辛者庫。
李嬤嬤一看到楚靈兒,瞪時就愣住了,一時間居然連行禮都忘了。
「大膽奴才!德妃娘娘駕前居然不知行禮,可知有罪?!」當下便有宮人厲聲喝斥著。
李嬤嬤驚得手中的鞭子也握不住了,噗通一聲就趴在了地上,渾身顫抖個不停。她自然不明白昨天還是辛者庫賤婢的楚靈兒怎麼一夕之間,就搖身一變成了德妃娘娘。
楚靈兒除了裝扮變了之外,其他的似乎還與從前一樣。她含笑著招手︰「大家都起來吧。這院里子都是水漬,跪上去衣裳都要髒了。」
眾人謝了恩,便都站了起來。普通的洗衣宮女們心里都艷羨楚靈兒的好運氣。管事的嬤嬤們則擔心著楚靈兒報復——以前她們可沒少給楚靈兒苦頭吃啊。至于蕭子衿,則松了口氣。看這模樣,楚靈兒是極得皇帝歡心,今後只怕是榮寵不盡了,暫時不會有什麼麻煩。
楚靈兒足下踩著的是繡著精致花紋、綴著龍眼大小珍珠的翹頭雲鞋。剛往前走了兩步,鞋底就被院里的污水給染上了層水漬。楚靈兒眉頭才一皺,立刻便有宮人在她前面鋪上了錦墊,供她落足。
李嬤嬤見狀,忙跪下謝罪︰「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叫人清干淨這里的水漬!」
楚靈兒笑道︰「哪能怪嬤嬤呀。嬤嬤昨日不是吩咐了本宮清掃院里的水漬嗎?都怪本宮不好,未能做完嬤嬤吩咐的事就被陛下給召去了。要說錯,還是本宮的錯才是。」
一听這話,李嬤嬤清楚楚靈兒這是要開始算賬了,伏在地上,磕頭不止,嘴里直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她的頭磕在污水里,磕得極重,幾下便已頭破血流,血水混著污水,沾得她的臉上到處都是,頗叫人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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