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退下去的蕭子衿,輕吁了口氣。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一但听聞李基來了,她便有意無意地避開。李基有時來未央殿檢查小太子的學業,有時就干脆將小太子召去問話。在未央殿時,蕭子衿還能避開,但是被召去問話,作為伴讀的蕭子衿就只能陪著了。好在李基並沒有再過問那次之事,漸漸的蕭子衿也算是放寬了心。
蕭子衿這段時間也算是深居簡出,只有陪著太子時才踏出未央殿。今日,李基又召了小太子到墨華殿,問了課業後,太子皆對答如流,李基很是高興,順帶也稱贊了蕭子衿。
在回來的途中小太子又蹦又跳,還得意萬分地對蕭子衿道︰「今日都是因為本宮,你才能得到父皇的嘉許。」
蕭子衿跟在太子身後碎步走著,順著他的話應著︰「是是是!都是太子殿下聰慧過人,奴婢才能跟著沾沾福氣。還望殿下日後讀書更勤奮才好,如此奴婢便能長久地沾著殿下的福。」
太子小臉一仰,眼沖青天,傲然道︰「本宮的福氣可不是人人都能沾的!好吧,就看在你總是陪著本宮玩耍,又是個伶俐人的份上,本宮就許你沾本宮的福氣吧。」
人小,口氣卻大如天。瞧那模樣,那說話的口氣,著實欠揍。蕭子衿暗暗白了他一眼,心道,幸好這小子不是她弟弟,否則真想一日打三次!
兩人正一路走一路說,剛離了墨華殿,走過一座石橋時,卻見前方一人迎面而來。身上穿著鎧子甲,走起路來「索索」作響,頗為威風。那一頂銀色的頭盔,包住了大半個頭,只露出一張俊逸而年青的面容來。那本是張不羈帶著幾痞氣的臉,可是此刻。卻因神色過于肅穆而顯得有些冷毅。雖然認識陸桓已有許久,可是她卻是頭一次見他這般的神色。恍忽間,她方才明白,曾經在泉州與她把酒言歡、暢意人生的少年郎已然成熟。徹底的成為了朝中的棟染之材。
「臣,御林軍統領陸桓參見太子殿下!」單膝一跪,語氣沉冷,鎧子甲沙沙作響,即使是跪著,卻依然氣勢十足。
太子還認得他,知道他與蕭子衿「沾著親」,所以對他的態度也頗為不錯,嘻笑道︰「是你呀。平身吧!」
「謝太子殿下!陛下急等見臣,臣先告辭!」
太子點了點頭。便將他拋過腦後,繼續一蹦一跳地走遠了。
蕭子衿在與陸桓錯肩而過的時候,終是難以克制,出口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當初那個不羈的少年,會忽然變得如此沉穩?為什麼當初那討厭一切禮教束縛的少年。會在官場中越陷越深?
「你即要留下,我便會陪著你。」
宮延險惡,若只是個小小的校尉,除了偷偷地見她一面外,什麼也做不了。哪怕是得知她傷重,也只能干著急。所以,他逼著自己成長。只有向上爬。只有擁有權,才可能在她需要的時候,為她提供幫助。哪怕為此放棄稜角,放棄自由,他亦心甘情願。
「陸桓!」蕭子衿心中一動,回眸看時。那英武的身姿卻已走遠,走近了一片樹蔭下,恰好一陣風起,枝搖葉動,簌簌落下的枯葉模糊了他的身影。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她這樣好?
似乎從相識起。他就總在幫她。沒有目的,有時甚至不問原因。
「喂!你怎麼不走了?」已經走遠的小太子注意到蕭子衿沒有跟上,在不遠處叫開了。
蕭子衿只能急步跟上,卻在回眸之時,見她與他二人的距離分明漸漸拉遠。
陸桓,難道此生注定要欠你嗎?
李基的動作很快。不過半個月余,便已經制定好了偷襲大蒙的方案。
五千精兵,分批偷入大蒙交界的大梁國。大梁是諸多依附于大蒙的小國中,最為強勝的一國。在一百多年前,曾屢屢與大蒙交戰,最終在大蒙的強勢陣壓下而不得不屈服。所以這次,他們選擇從大梁潛入,一來是因為大梁暗中與南楚通貿,對南楚入境的人員查的不是特別嚴。二來,可以偽裝成大梁攻擊大蒙的樣子,更能引起大蒙人的重視。試想,自家的後花園若是失火了,哪還有心思去惦記別人的東西?而一但借此機會,讓大蒙撤軍,南楚能得以喘息,那麼軍事上便能稍稍復原一些。大蒙再想入侵,就是那麼容易了。至少,襄陽那邊的危難是一定能解的了。
三個月後,襄陽第一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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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報。由平蒙將軍趙昶率領的人馬,突破了大蒙的封鎖,成功將物資送達襄陽城內。而此時,襄樊受困已長達一年半,城中糧食耗盡,已到了以稻草裹月復的程度。而城中居民,無論青年老幼,還是孤寡婦孺皆參與襄陽城的保衛戰。眼看連稻草都已食盡,戰馬也早就殺之填月復,城中守將險些就要下令食死尸時,援兵趕至。
無法想象,在那種斷糧、斷水,又不斷面臨重重殺戮的情況下,忽然見到援兵,那真是比見到親生父母還要激動。據聞,已五十高齡,身上的戰袍都髒得看不出本色的守將,在看到趙昶的時候,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城中的守兵有了糧,吃飽喝足了,再加上知道陛下還記掛著他們,一時間士氣大漲,與趙昶所領大軍一起,連著擊退了蒙軍的幾次進攻。後,又在趙昶的主持下,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偷入蒙軍陣營,一把火燒了蒙軍糧倉,使得蒙軍損失慘重。
當捷報傳到臨安城的時候,舉朝歡呼。要知道,這可是幾年來第一傳來的捷報。
但這僅僅也只能算是一次小捷,並未能真正另蒙軍退去。
如果是南楚的軍隊少了糧草,那是致命的影響。可是大蒙人,掘撅起于草原,習慣于搶掠。哪怕是從游牧民族成立大蒙國已有近百年的歷史,哪怕是受漢文化影響頗深,那掠奪的習慣依然根植于骨子里。所以糧草被燒,雖是一時受了難,但是通過對附近村莊的劫掠,並不會使他們餓死。
又過了幾個月後,就在蒙軍與南楚軍隊對持不下的時候,大蒙國內突然起了戰事。南楚五千精軍喬裝成的大梁軍隊,成功地引起了大蒙國人的恐慌。大蒙國君不得已,只能暫時放棄對南楚的入侵,搬師回國救援。如此一來,襄陽城危徹底解決,南楚近幾年來首次衛國成功,一時間,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對于李基的宣召,蕭子衿頗感意外。
墨華殿,蕭子衿陪著太子來過幾次,但只身一人還是頭一回。
李基正在龍案前翻著奏章,那一雙英氣逼人的劍眉時而深鎖,時而舒展。蕭子衿不敢打擾,靜靜地在殿門前候著。
李基看了會奏章,正想問︰不是說蕭女官來了嗎?怎麼遲遲不見她來覲見?
一抬目,便見蕭子衿安正靠立在殿門旁的一根龍柱邊上,安靜得不聞一聲。大而奢華的墨華殿,她就那麼垂著頭,靜靜地站著,仿佛一直以來她就那麼站著,帶著遺世**的氣質。縴弱的身形,秀麗的面容,穿著雖不似宮妃那樣華麗,卻更有一種樸實之美。
李基原本的詢問已經快滾出喉,卻又生生地咽下。身邊的內侍想去喚蕭子衿,卻又被李基抬手止住了。
放下了奏章,李基負著手,慢慢地走近。走近了,方才听到有細若蚊蠅的酣聲傳入耳來,而蕭子衿的腦袋則在不知覺中,一下一下地微顫著。
「咳咳!」李基身側的總管公公高謙看不過眼,輕咳了一聲提醒著,蕭子衿這才猛然驚醒,一抬頭,驟然對上皇帝凝視的目光,頓時唬了一大跳,忙忙跪下︰「奴婢參加陛下!」
李基被她那模樣給逗笑了,道︰「朕召你來,剛才也明明听人來報說你到了。可是卻總不見你進來,朕還以為怎麼了,想問一問,誰料你卻站在這里睡著了。」
蕭子衿向來警惕性高,按理這種事是絕不可能發生在她的身上的。說來也是因為有些受涼發燒,總想昏昏欲睡。剛才見李基埋首于國事中,不敢出聲驚擾,就在一旁等著。等著等著便睡蟲上腦,一時竟然打起了盹來,還被李基給抓了個現形。頓時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奴婢君前失態,實在該死!該死!」解釋怕會顯得多余,她只得老實地請罪,頭正欲磕下,人卻先被李基給摻了起來。
「朕瞧你臉色蒼白,似乎身體抱恙。稍後找太醫瞧瞧去,莫要耽誤了病情。」明明是她失態了,李基不但不以為怪,反而還注意到她臉色不好。
「多謝陛下關心,不過只是受了寒,不礙的。」
「天寒了,你的衣裳怕是有些單薄了。來啊,吩咐下去,讓司衣坊給蕭女官做十身新襖,五雙新鞋,用料要比照一品後妃的標準。」
「陛下,這恐怕于禮不合。奴婢只是五品女官,衣服豈可用一品後妃的標準去做?」這倒不是蕭子衿客氣,只是她不想將自己再置于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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