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蕭子衿和忽延商量這個招數的時候,忽延是極力反對的。////他擔心的是,即使楚兵沒能認出他們,但必會認為他們是與之相關的人,萬一將他們抓回去再細細烤問,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蕭子衿卻認為絕不會發生忽延所擔心的事來。如果換了別人,或許會如此。但是陸桓是絕對不可能的。以他的為人,當他認定只是無辜的百姓時,是絕不可能隨便抓捕的。非但不會抓捕,甚至連那一綻被蕭子衿丟出當作「髒物」的金子,他也沒有收走。
忽延又看了看地形,揚手一指道︰「前方有條小河,直往南去。若我沒記錯,南邊應該是錢塘江的方向,一但到了大江處,便可尋船而走。到時楚兵想再追,就不那麼容易了。」
蕭子衿道︰「不錯,走水路要安全得多。茫茫大江,船只眾多,你又戴著人皮面具,即使楚兵盤查也容易蒙混過關。不過,你的腿傷怎樣了?還能長我趕路嗎?」
忽延道︰「已經好多了。我那藥非是凡品,經過這一天一夜,雖然走路時傷口還疼,但是外人已看不出異樣來。」
「那我們快走!看那溪上有打漁的村魚,想來弄條竹筏不成問題。」
陸桓不敢有誤,一路著急忙慌地往山坳村而去。到了村口一見到把守的官兵,便詢問有沒有推著獨輪車的男女進來。
那把守的官兵回想了下,道︰「回陸統領,中午的時候有對祖孫倆進過村子。那老頭子都有六七十了,他孫女十幾歲的模樣,長得極丑。」
「長得極丑?」陸桓眉頭微微皺起。
「是!那個小丫頭,膚色極黑,吊眉、塌鼻,兄弟還在私下議論這樣丑的姑娘怕是連婆家都找不到哩。」
之所以如此詳細的描述,為得是表明那個丑丫頭和蕭女官沒有關系。而他們一直很盡職,不可能會認錯人。
陸桓也覺得蹊蹺,若是蕭子衿和忽延進了村,即使衣服可以改變。那麼面容呢?
對了,他忽然又想起,之前蕭子衿曾提及過,不能明著捉拿忽延,為得就是怕忽延一但逃走,會用易容的手段蒙混過官兵的追捕。所以才定了,以狩獵為掩護來抓捕忽延的計劃。////
難道真是被蕭子衿說中,忽延是精通易容之術?又或許忽延發現蕭子衿懂易容術,逼她易容?
想到這些陸桓神精登時一緊,問道︰「那對祖孫倆可曾出村?」
那官兵道︰「山坳村有兩個出口。屬里把守的這個口子並未見到他們再出來。至于另一個出口,屬于不知。不過陸統領可以到村尾的王麻子家看看,那是老頭兒的女婿家,若是沒有出村應該還在王麻子家。」
陸桓不再多置一言,領著人便趕緊進了村。直接抓了名村民叫領著就往王麻子家去。
王麻子家是兩間破舊的矮房,陸桓等人還未跨進院子,便先听到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傳過來︰「天天借糧天借糧!你當我們家員外家嗎?」
緊接著,便又听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我老頭子也不願意總舌忝著老臉來乞食,實在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了,地里的活都干不動了。收成少了許多。哎,說來也是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你便是不看我這張老臉,也可憐可憐這孩子吧,她自小便失了爹,跟著我這個沒用的老頭子饑一頓飽一頓……」
「別在這兒倒這些苦水!我們的糧也不多,還得養活三個孩子。你這孫女要吃飯。我這三個孩子也得吃飯不是?」
「他爹,要不就給我爹點糧,畢竟是我爹總不能叫他們餓死。」
「閉嘴!敗家娘們,家里還有多少糧你不是不知道!上回就偷偷背著我給了他們糧,害得老子都差點吃不飽!」
隔著不遠。陸桓已能順著那個敞開的破門,看到男人對著自家的女人罵罵咧咧,以及那個老漢絕望而無助的側面,還有縮在他身後的丑陋少女掩面哭泣的模樣。
見到這種亂糟糟的模樣,眾官兵都沒有進去的**。明顯是人家的家務事,哪有一點他們要尋的人的樣子?
陸桓更是大皺其眉,問那個本村的村民︰「你對這王麻子家里的情況可了解得多?」
那個領路的村民嘆了口氣,道︰「說起來,那老頭子也真真可憐。他家住在隔壁的許村,自八年前唯一的兒子病死了後,便與那個孫女相依為命。開始兩年,還能靠著自己種的地養活自己。後來那老頭子年事漸高,身子骨越來越差,根本干不了農活,便時常到女兒家來借糧。一回、兩回還行,時日久了,王麻子哪肯?更何況王麻子家里條件也不好。可憐他媳婦夾在中間左右受難,上回背著王麻子偷偷拿了半袋糧給了那老頭子。王麻子回來後,氣得將他媳婦狠揍了頓。」
村子里的人都認識這對祖孫倆,且如今見到了,也沒有認出有何不妥。那是不是就真的說明這對祖孫倆沒有問題?
陸桓不敢掉以輕心,讓大隊的人馬侯在屋外,自己只領了兩個手下進到屋里。
原本還張牙舞爪,準備要將老岳父趕出門去的王麻子一見到官差,立馬便慫了,呆愣著,卻是連話也不敢說。
領路的村民道︰「你們莫怕,這位是城里來的上官。想來看看老張頭和他孫女。」
王麻子原本還愣著,一听說是來找他老岳父的,登時罵開了︰「你這老不死的,居然招惹上了官差!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可千萬莫要連累到我們!」
「住口!」陸桓很是厭煩王麻子,喝了一聲,王麻子便也不敢吱聲了。
陸桓道︰「這位老人家,我們只是看你有些面熟,似乎與我們要找的人相似,所以特來瞧瞧,並無惡意。現在已經看真切,你並非我們要尋的人。我這兒還有些碎銀,權當是打擾之處的補償。」
離得近了,陸桓已能真切地看到,這老漢身形瘦小,根本不是忽延那種壯實的男人所能偽裝的。至于老漢身邊的少女,因長期的營養不良,身形很是瘦弱,個頭也比蕭子衿矮了半個頭。這些也不是易容術所能偽裝得出的。
既然這對祖孫倆沒有問題,那麼說謊的就必然是先前遇到那位穿著蕭子衿衣服的人。如今想來,陸桓方才注意到那個村女身邊的男人,身形高壯,倒是與忽延的體型有八成像。如非是那個村女的一番說詞太過真實,再加上救人心切,陸桓也不會忽略那個細節。現在想來,那個村女很有可能就是蕭子衿無疑。
可是讓陸桓怎麼也想不通的是,蕭子衿怎麼會幫著忽延欺騙他呢?莫非是受到了忽延的要挾?但當時,他明明已將蕭子衿護在身側,忽延應該傷不到她才對。即使真有什麼內情,以她的聰明,想要給自己些暗示並不難。
雖說有重重疑問,但是陸桓卻也等不得想清楚,片刻不得停歇便又投入了追捕中。
然而等他折返回去的時候,蕭子衿和忽延早已坐上了竹筏往錢塘江的方向而去。
錢塘江自古便是臨安的第一大江,江水濤濤直入汪洋大海。幾艘漁般點綴在江心處,隱隱約約間,還能聞听到漁民們豪爽而淳樸的歌謠。
此際,江風獵獵,鼓吹著蕭子衿的衣衫不住地翻飛如蹈,她向忽延福了一福,道︰「你且去吧,順著江便可到海上,到時天高海闊,再不必擔心我們的人追上你。」
忽延抬頭,但見天上雲卷雲疊,恰如江上的波濤翻飛。或許是即將逃出生天,也許是或此情此景所影響,忽延只覺得心中暢意無比。
但聞他嘆道︰「臨安自古魚米之鄉,富庶繁華之地。而這江,便是臨安的富庶之源,物產豐富,滋養著所經的州縣城鎮。」
蕭子衿道︰「再好,那也是我們南楚的江,與你們大蒙並無一絲一毫的關系。」
「哦?」忽延揚眉一笑︰「那可未必。莫不知,山河有桓,而朝代卻更替頻繁?」
蕭子衿忽然肅容道︰「莫忘了,你答應過我,五年內大蒙不再與南楚開戰。」
「哈哈哈……」忽延朗聲而笑︰「難道你就真不怕我此一去,便違背了先前的約定?須知,那個約定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若來個抵死不認,你又能耐我何?」
蕭子衿臉色變了一變,但一瞬間之後,又便得從容而淡定︰「我若是你,從自身利益考慮,也必不會違約。」
見她說得肯定,忽延倒是有些奇了。
蕭子衿盈盈一笑︰「與其整日在戰場上拼殺,倒不如先肅清國內的政敵,穩定自己的地位。否則,落得一個為他人做嫁衣裳的下場,未免圖惹笑話。太子殿下以為如何?」
「好好好!好一個免為他人做嫁衣裳!」忽延又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在這滾滾江畔邊、濤濤雲海下,如此的豪邁而快意。
他道︰「我忽延平生甚少敬佩什麼人。可是你這個小丫頭,卻著實讓我另眼相看。你若是肯隨我一同北去,今生無論你想要富貴還是權勢,有我一份就絕少不了你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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