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為人母,慕容映霜每每看著緯兒那俊秀的小臉,挺俏的小鼻子,可愛的小嘴,以及像極了軒轅恆的長長的劍眉星目,便心生萬般憐愛與無限驚喜。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可是,在喜悅之余,她也能感受到內心深深的焦慮與擔憂,她擔心自己不能很好地照看和保護小小的緯兒,會讓他意外受到什麼人的傷害糌。
或者,會突然有那麼一天,他會被人從她身邊帶走。
她如此緊張,又有著這些難以對人言的隱憂,以致于她每時每刻,都不能讓緯兒離開她的視線。
即使在夜間,她也不敢熄滅房內的燭火,只為了能在頻頻醒來之時,第一眼便可看到她的緯兒安然無恙。
她自己也意識到,她的這種焦慮未免有些過份了。
絮語醫女也溫言提醒勸慰她,或許是由于她太過在意緯兒的安危,加上產後身子尚未復原,情緒仍未穩定,難免有些憂思太過。
慕容映霜知道自己的癥結所在,卻無法抑制自己對緯兒的焦慮與擔心。
絮語醫女將她的焦慮與擔憂看在眼中,只好私底下勸她︰「有皇上嚴加保護,小王爺不會有事。皇上如此寵愛娘娘,又如此疼愛小王爺,即使安排了乳母,也不會讓娘娘與小王爺骨肉分離。因此娘娘實在不必過于心焦,只須靜待月子過後,心緒平穩下來,便可以徹底將這些不必要的焦慮放下了。」
明白到自己即使再擔心也是無益,慕容映霜勸謹記著絮語醫女的話,只懷著那種既喜悅又擔心,既在意又焦慮的心情,悉心照料著緯兒的起居與喂食楮。
日子在甜蜜與艱辛,幸福與擔憂之中,很快便過動漫了二十多天。
慕容映霜看著緯兒一天天長大,笑容一日比一日多,眉目神情也一天比一天精靈可愛,她的心也總算慢慢地安定下來。
這一日午後,在辛苦哺乳照料了緯兒大半天後,看著他在身旁的小床上甜甜睡去,慕容映霜也終于累得在床上沉沉睡著了。
初夏的午後並不炎熱,習習涼風從寑室的窗戶吹進來,讓房內的一對母子睡得更加香甜。
因此,當衛太後來到華碧苑,看到寑室內這溫馨的一幕,不禁淺淺笑著,實在不忍心打擾。
「慕容昭儀實在是位好母妃,如此親力親為照料小王爺,也當真是辛苦她了。」衛太後站在房門外,輕聲對著輕歌等人道,「因此,本宮便不進去打擾她了……」
衛太後離去之後,午後寂靜的寑室之內,慕容映霜終于被內心不期而至的一陣恐懼驚醒。
當她猛然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從床上坐起來,便听到了寑房外一步一步走近,穩重而又驚人的腳步聲。
這熟悉的腳步聲,她平日是如此期盼,甚至每每听到都禁不住心頭一跳,然後便是滿懷歡喜……可今日,她听著這漸近漸沉的腳步聲,心中竟莫名地生出無限驚慌來!
為何,她今日竟會有種不祥之兆?
正暗想著,慕容映霜便听到門外響起「皇上駕到」的響亮通傳聲。那通傳之聲不帶一絲情緒,卻有種令人難以抵御的壓迫感。
慕容映霜疑惑地從床上坐起身來,看了看身旁小床上的緯兒,一手不自覺地扶緊了小床的圍欄,整個人俯子湊近前去。
為何,今日看著這可愛的俊俏小臉,她竟生出如此多的心疼與不舍?
轉念間,軒轅恆的腳步聲已走進了寑室。慕容映霜循聲抬頭望去,便望見了軒轅恆那張千年寒冰似的臉。
此刻,那張毫無笑意的臉上,只剩陰沉與冰冷,如此疏離,如此陌生,仿佛早已將與她有關的一切親密痴纏徹底忘懷,一筆勾銷。
「皇上?」她緊張輕問,不知他今日為何黑陰著臉,神情竟是如此不悅,甚至,冷酷!
「你,根本便不配當緯兒的母妃!」
高高站立的軒轅恆冷冷地俯視著她,聲音比他的臉色還是冰寒。冰寒得隔著不遠的空間傳過來,仿佛也能在空中結出冰來。
慕容映霜猛然一驚︰「恆,你說什麼?」
「你根本便不配當他的母妃!」軒轅恆冷酷的眸光中,不含絲毫情分。
「為什麼?恆,你為什麼這麼說?」慕容映霜不能接受他的突然轉變,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心力,才有氣力問出這句話。
「因為,你姓慕容!」軒轅恆的聲音冷酷而決絕,似乎這個理由根本便不容置疑。
「可是,他是我們兩人的緯兒呀!」慕容映霜再次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美眸中的水波流動著企盼,只盼著他能及時收回這無情而冷淡的話語。
為何因為她姓慕容,她不便配當他們的緯兒的母妃。
難道,她一直以來暗暗擔憂的事情,竟已成真?
難道,父兄終于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而軒轅恆也終于不再信任慕容家族,決意要對慕容一族趕盡殺絕了麼?
難道,她竟要開始重蹈高婕妤的覆轍?
盡
tang管,軒轅恆曾將她寵到極致,並將她推到了後宮僅次于皇後的最高妃位,她卻是仍是逃不掉與高婕妤相同的可悲命運?
「他是朕的皇子,是未來的太子與人君,而你……不過是個罪臣之女,如何能有資格當他的母妃?」軒轅恆冰冷而帶著譏諷的話語,證實了她的可怕猜測。
仿佛是天旋地轉,仿佛是天崩地裂……這一刻,慕容映霜根本無法接受,她的擔憂與焦慮終是成了事實。
她連忙湊身上前,一把將緯兒從小床上抱起,緊緊地摟入自己懷中,警惕地抬眸看向軒轅恆︰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不可以搶走我的緯兒?他不能離開我,我更不可能沒有他!」
她一迭聲地說著,連連搖頭,眸光驚恐,只因她已猜到了瞬間便變得冰冷無情的軒轅恆,下一步將會做什麼。
軒轅恆冷靜地望著她,輕輕一揮手,便對著身邊內侍沉聲下旨道︰「去將小王爺抱過來。」
「不!」慕容映霜嚇得抱著緯兒蹲跪在床上連連後退。
可是,軒轅恆身後的數名內侍已快步沖了上來,其中一人一把便要奪過她懷中的小皇子。
「不!不可以!恆,我求求你,不要將我的緯兒帶走……」
慕容映霜聲嘶力竭地叫喊哀求道,淚水滾滾而下……低下頭,她雙眸緊緊盯著懷中的緯兒,眼角卻感覺到軒轅恆站在房中的高大身影,寒氣逼人,始終不為她的哀求所動。
站在床榻邊的那名內侍已抱著小皇子的身子,用力地撕扯搶奪起來。
襁褓中原本熟睡的緯兒「嘩……」地一聲哭了出來。慕容映霜心疼不已,卻又是那樣擔心自己與內侍的搶奪會傷了他,只得無奈而不舍地松了手。
內侍抱著小皇子,快步回到了軒轅恆身旁。
慕容映霜無助而企求般地望著軒轅恆,哭訴道︰「你們要將他帶到哪里去?他是我的孩子,怎麼可以離開我……」
「你沒听清朕的話麼?」軒轅恆的語氣與神情仍是那樣冰冷沉靜,「你不配為朕的皇子當母妃!他會有自己的乳母,更會有自己的新母妃。宮中的魏容華,才是最適合當他母妃之人!」
「魏容華?」慕容映霜心頭又是一驚,「不可以!萬萬不可將緯兒送給魏容華!」
她迅速下了床,便要奔跑過去從那名內侍手中奪回她的緯兒,可是幾位宮廷侍衛卻突然出現,架起刀劍擋住了她的去路。
慕容映霜用手握住那些擋在身前的刀劍,想要用力將它們推開。可是那些侍衛力大如山,直到她的縴手被割得鮮血直流,那些刀長劍是紋絲不動。
「恆,求求你,不要將他送給魏容華!」慕容映霜兩手鮮血直流握著那刀劍,一邊聲嘶力歇、滿臉淚水地大聲懇求著。
可軒轅恆高大冰寒的身影依然巋然不動,冷酷拒絕道︰「沒有人比魏容華更適合當緯兒的母妃!」
說著,他再不理會她的瘋狂哭喊與無助懇求,冷然轉身,便帶著那抱著緯兒的內侍大步離開。
「不!不要!緯兒,我的緯兒……求求你,還我緯兒!」
慕容映霜心肝俱裂,絲毫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意,卻如此鮮明而深刻地感受著,心底的巨大恐懼與噬心蝕骨之痛。
她同樣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哭泣喊叫︰「……還我緯兒!我的緯兒……」
「娘娘,你怎麼了?」
「娘娘,快醒醒!」
如似是輕歌,還有漫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擔憂,又帶著關切。
終于,慕容映霜被她們輕輕搖醒了。
睜開一雙淚眼,看著面前輕歌與漫舞焦慮的臉,慕容映霜才恍然大悟。剛才那一切,難道竟是夢中?
「娘娘,你醒來便好了。娘娘剛才做惡夢了麼?」輕歌見她醒轉過來,不禁舒了一口氣,溫和笑道。
原來,自己真的做惡夢了。可是,她的緯兒呢?
慕容映霜立即向床榻邊的小床上望去。
可是,小小的雕龍木床之內,竟是空空如也。
心中一塊巨石才剛放下,又立即高高地懸了起來。
「緯兒?我的緯兒呢?」慕容映霜這一驚非同小可。她立即從床上坐起來,緊緊抓住輕歌與漫舞的袖子,連聲問道,「他們把我的緯兒抱到哪里去了?他們可是要謀害他?」
輕歌與漫舞皆被她的緊張激動嚇了一大跳。輕歌溫言勸道︰「娘娘,他們只是將小王爺抱走一陣,又怎會謀害小王爺呢?」
「什麼?」慕容映霜驚恐地松開了兩人的衣袖,失望至極地連連搖頭道,「我怎麼忘了……你們倆,跟他們原是一伙的!」
「娘娘……」輕歌與漫舞再次被慕容映霜的話語嚇了一驚,「娘娘,你說什麼?」
「你們說!」慕容映霜停止了哭泣,立即瞪大美眸看著兩人冷聲質問,「你們到底將我的緯兒怎樣了?你們兩個,難道,竟也打算要害死
他麼?」
說著,心中一陣傷感,她的淚水不禁又落了下來。
「娘娘!你這是怎麼了?」漫舞又驚又疑,委屈說道,「奴婢對娘娘和小王爺忠心耿耿,又怎麼會害小王爺?娘娘你一定是做惡夢,被嚇壞了吧?」
「娘娘你且放寬心,小王爺不會有事的。」輕歌也輕聲勸慰道。
「你們在說謊!他到底被抱到哪里去了?我要去找他回來……」悲傷說著,慕容映霜立即下了床,便直接向房外走去。
因為心急如焚,焦躁氣悶,適才又惡夢連連,慟心大哭,她走起路來未免有些跌跌撞撞的。
輕歌與漫舞連忙雙雙拉住了她,勸阻道︰「娘娘,你要到哪里去?且莫心急,小王爺很快會回來的……」
「別攔住我,我要去找他!」
身子被輕歌與漫舞緊緊拉住,根本無法向前邁步,慕容映霜更是焦急不已,=,「放開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找魏容華,你們怎麼可以讓魏容華害他?」
「娘娘,你可不要亂說話呀!」
輕歌與漫舞嚇得一愣,你一言我一句地勸了起來。
「小王爺真的不會有事!」
「娘娘,你定是被惡夢嚇壞了。」
「放開我,我的緯兒呢?」看著空空如也的小床,慕容映霜心中驚恐萬狀,不禁又哭泣起來,極力想掙月兌輕歌與漫舞兩人的拉扯,去外面尋找緯兒。
輕歌與漫舞一邊好言勸慰解釋,一邊極力拉住情緒不穩的她。
一時,房內三人扯作一團。
「怎麼了?」
寑室門外,響起了太後的一聲問話。
房內的三人,立時停下了所有動作與說話。
雍容有度、姿容絕世的衛太後,懷中抱著錦被包裹的小小緯兒出現在房內,略顯驚詫地看著房內互相拉扯的主僕三人︰「你們在做什麼?慕容昭儀為何哭泣?」
慕容映霜看見了正在衛太後懷中甜甜入夢的緯兒。甚至,睡夢中的他還可愛地動了動小嘴,然後便輕輕地裂嘴笑了起來。
禁不住心中一暖,慕容映霜所有的驚恐與焦慮,均立即散去。
她快步走到衛太後身前,一把將那襁褓接了過來,緊緊抱至胸前,喜悅而失而復得的淚水隨即沖刷而下︰「緯兒,我的緯兒……你到哪里去了,可嚇壞母妃了!」
衛太後明顯被她的緊張舉動嚇了一大跳,不禁問道︰「慕容昭儀這是怎麼了?」
「娘娘以為……」漫舞張口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慕容昭儀以為小皇子不見了?」
衛太後似有所悟,不禁輕輕一笑,轉而對著慕容映霜道,「噯,都怪本宮,見你終日勞累照料緯兒,難得偷空睡上一覺,也便不忍打憂。母後沒有讓人喚醒你,便將緯兒抱到了南宮,請你莫要責怪母後才好!」
「是母後將緯兒抱走的麼?」
慕容映霜看著衛太後絕色容顏上大度的笑意,忽然明白自己適才的擔憂、焦慮,以致緯兒即將被害的恐懼均是來自夢中,不禁略顯尷尬與驚惶。
「正是,母後見太上皇這幾日流露出想見見小皇孫的想法,可是緯兒尚未滿月,宮中也未曾為他擺宴席慶賀。你父皇自是不好到你這華碧苑來見緯兒的。你知道,他堂堂太上皇,想見孫子又不好意思說,母後心中同情他,便自作主張將緯兒抱到南宮去,以便給他瞧上一眼。太上皇見了緯兒,極是喜愛,還給了不少賞賜呢!」
衛太後笑著溫言解釋道,「怎麼,她們都沒有告訴你麼?」
一時,輕歌與漫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輕歌帶頭請罪道︰「奴婢們在娘娘醒來後,沒有及時將事情清楚稟明,請太後恕罪。」
「這不怪她們,要怪的是霜兒。是我一覺醒來見緯兒不在,便急著去尋找,也沒有用心听她們的勸說……」慕容映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若然知道是母後將他抱去,霜兒怎會如此……言行失度?」
想起自己適才又哭又喊的瘋癲模樣,慕容映霜臉頰微紅,「霜兒因此驚憂了母後,還請母後恕罪!」
「好了,你們都沒罪!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不該不跟你說一聲,便擅自將緯兒抱走了,害你醒來如此慌張!」衛太後道。
「霜兒不敢,霜兒怎敢怪母後?還請母後寬恕霜兒的小題大作,大驚小怪吧!」慕容映霜抱著緯兒,跪地請罪。
因為衛太後將小皇子抱走之事,她便痛苦焦慮,甚至哭天搶地……此事要是傳了出去,別人豈非要說衛太後蠻橫惡毒?
此事說起來,怎麼都是她的不好。作為妃子,怎能對太後存有如此防備之心呢?若是被好事之人嚼了舌頭,便也是她與太後不和的明證了。
「好了,都是誤會。霜兒快起來吧!」
衛太後說著,彎子將抱著緯兒的她扶了起來,「母後也是當娘親的,怎會不明白你對緯兒的緊張與
在意?」
「謝母後。」慕容映霜滿心感激地站了起來。
她心中暗暗慶幸衛太後是個明白事理、心胸大度之人,若是遇著個不願體諒妃子的太後,她今日的哭喊表現,便是定個對太後大不敬的死罪也難說。
衛太後扶著慕容映霜走到床榻邊坐下,看著她臉上猶未干透的淚痕,不免心疼說道︰「你這月子未滿的,情緒不穩,常愛為孩子之事哭泣,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你若是動不動便如此傷心哭泣,對你的身子可是不好!」
听著衛太後理解而關切的話語,慕容映霜心頭感動︰「母後如此體諒,霜兒實在……」
「母後也是過來人,有什麼不能體諒的?」衛太後輕笑道,「瞧你,該不是又要哭了吧?」
衛太後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慕容映霜听著,如珠子般的淚水竟又掉了下來︰「母後,霜兒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可是,霜兒實在太過為緯兒的安危擔憂,總是擔心他被人突然從霜兒身邊奪走。更因為他是宮中惟一皇子,霜兒擔心有人存心要傷害他……」
面對衛太後,她便如同面對著自己的娘親,竟一股腦地將一直以來的心頭隱憂說了出來。
衛太後同情地看著她,直到她將久藏心中的恐懼與擔憂情緒渲瀉完畢,並抬手擦干了淚水,衛太後才溫和說道︰「人人皆說你性情清冷孤高,可依母後看來,霜兒卻是後宮之中性情至真至純,也至善的一個人。難怪,恆兒對你如此上心……」
也難怪,她的諾兒也對這本屬于皇兄的宮妃念念不忘、難以解月兌……衛太後在心中暗嘆一聲,自是沒有將這後半句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