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秘書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剛好熄火,停在知何家樓下。舒愨鵡
「怎麼樣?」
漂亮女秘書的語氣有些失落和忿忿不平,「孟總監說謝謝公司的好意。」
秦殊晏微微蹙眉,「就這樣?他公寓里沒有朋友在嗎?」
「沒有,孟總監一個人在,好像是剛從外面回來,連衣服都沒有換。」女秘書低聲回道。她是公司里公認的美女,有多少男同事明里暗里的追求她,就連實踐部部長也曾經向她示好,偏偏在孟一川這里踫了壁。
孟一川連門都沒有讓她進去,只守在門口,無論她如何暗示,都裝作木頭不解風情。滿心歡喜的去了,就這丟人敗興的回來。
秦殊晏長腿一邁,從車上下來,抬頭朝五樓的陽台看了一眼,四樓和五樓的燈亮著,更顯的五樓一片黑漆漆,孤寂的被夾在兩樓層之間。
他再次刷新頁面,屏幕上依舊沒有顯示出新的信息。將手機收起,他大步的跨進單元樓,直奔五樓,掏出剛才從車里的置物櫃拿出來的備用鑰匙,干脆利落的擰開防盜門的門鎖,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燈光從對面單元樓里透過陽台的窗戶,在客廳的地板上灑下一片隱約明昧的光線,整個屋子都安靜的連溫度都降下來。
陽台的窗戶是關緊的,臥室的門也合著,他捏著拳頭,幾步過去,將知何的房門打開,淡紫色小碎花的*品平整,房間的擺設布置各歸其位,在寂靜的房間里連一絲聲響都發不出來。
秦殊晏的眸光比這屋子里的黑暗還要陰沉昏暗,似乎是將這無盡夜色盡數濃縮在他的眼眸里,他緊捏著的拳頭自始至終都沒有松開。
看來,小啞巴實在不乖。他讓她乖乖在這里等他來,她卻離開了不止一兩個小時。
秦殊晏轉身帶上房門,將陽台的窗戶打開,房間里悶熱的空氣散出去,清新的夜風吹進來。
防盜門重新被鎖上,樓道里明亮的光線也被格擋在厚重的門外,進不來一絲一縷。
秦殊晏回身長腿一分,坐進沙發深處,盯著面前一片黑屏的電視機,就這樣沉默無聲的靜坐在黑暗里。
窗外的誰家的燈光泄露,偷偷溜進客廳里,光線明明昧昧,無聲的灑在幾乎與寂靜的客廳融為一體的秦殊晏臉上。他的五官立體而精致,高蜓的鼻梁在側臉上投下半道陰影,影影綽綽,像一尊雕塑被澆鑄在知何家的客廳。
他得到的知何最後的方位就是那家餐廳,距離歐莎的職工單身公寓距離比較近。既然孟一川剛回去不久,那知何一定是打車回來,他才會放心不來送。
一個小時,足夠她從那家餐廳回家。等一個小時,如果知何還沒有回來,那她很有可能出了意外。
秦殊晏緊緊的抿著,客廳牆壁上掛的鐘表滴滴答答的跳著,一秒,一秒,又過了一秒,每一秒都被拉成滄海桑田那麼久。
他就在這種黑暗與時間的雙重逼壓下,熬過對他來說像無數個數不清的世紀輪回那般久的時光。
秦殊晏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時候,牆上的鐘表分針不過轉過九十度多一點點。他迅速的下樓,打開車門坐進去。悍馬在駛出小區時,停在門房,車窗緩緩的落下,他快速的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也沒有看是多少,直接遞出去,叮囑門房的大爺如果看到知何回來叫她務必回電話給他。
等那大爺應了之後,他連車窗也沒升上來,直接開車出去,三分鐘的時間停在路邊。
他方才過來的時候,發現這一片的路燈壞了,幾百米長的路段黑漆漆一片。如果知何中途下車,去附近的超市買些東西,然後步行回來,必定是會步行回小區的。這段沒有路燈的路,他擔心她會出意外。
這里是老舊城區,一輛悍馬停在這里,車子駛近了,都會放緩速度看上一眼。而秦殊晏同樣會以注目禮,看看經過的出租車里知何會不會突然要下車窗探出頭來。
他反復的看著經過的每一輛出租車,再配以每一次的低頭查看手機,知何是否給他發過短信,或是讓門房的大爺打電話過來。
不知不覺中,經過的車輛越來越少,出租車更是寥寥無幾,等他再次看向手機的時候,才驚覺過了兩個小時。
車子沒有熄火,車里開著空調,他一腳猛踩
在油門上,因為這一腳實在突然,悍馬就像是匍匐的獵豹突然跳起來一樣往前猛沖了幾米,因為沒有方向盤,車頭直接撞到了路邊的路燈上,身子由于慣性狠狠的往方向盤上一撞,拳頭直接擋在胸前砸在了方向盤中央,尖銳的喇叭聲嗶嗶的響成一條直線,響徹夜空。
車頭的保險杠已經被撞得凹進去,還好這一段距離不算太長,所以秦殊晏沒有受傷。不過這麼一撞,心情是差到了極點。知何現在依舊不知所蹤,他還失控之下撞了車,不順利的事情一樁接一樁的來,像連環反應一樣。
想要在*之間,找到一個大活人,簡直是痴人說夢。何況知何不是隨意亂動的泥女圭女圭,在哪里丟了,順著原路找回去就會找到。
她就像一滴普通的小水珠融入到l城這個成千上萬個人口的海洋里,不著任何痕跡。
他給自己的一個朋友打了電話,將手機里知何的照片發送給他,當晚這座不夜城里所有的交通路口,只要是能看到交警夜里查車的地方,每輛車都會被攔截下來對車里的人進行仔仔細細的排查,每個小組的組長都會拿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照片,與車里的女人進行對比。
一整夜,所有出動的交警在查違規駕駛的同時接到同一項額外的命令,尋找照片上的女人--俞知何。
甚至有人在想,上面突然出動所有的交警在各個路口夜查,主要目的就是尋找俞知何。
而此時被翻天覆地尋找的小女人,正安靜的躺在別人柔軟的*上,捂緊了身上的被子,昏昏沉沉的睡著。
客廳里的空調被調低,從洞開的臥室門里將涼空氣打進去,這樣間接的降溫不容易讓知何在睡夢中被空調吹感冒。
孟一川從浴室里走出來,套上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柔軟的棉拖踩在木質地板上,沒有發出任何細微的聲響。他走到*邊,彎下腰,將知何身上捂緊的被子從她手里往外松了松。
知何面向他這邊的方向側躺著,大片的發絲在昏昏的燈光下泛著淺淺的棕色,光澤流轉,格外柔軟的流淌在她的面頰上。他抬手,小心翼翼的將她的頭發都捋到腦後,落下的固執的黏在臉上的發絲也被他用指尖輕柔的挑起來攏做一縷別在耳後。
他起身,不發出任何聲響的走出臥室,從茶幾上拿起空調的遙控板將溫度稍微調高一些,然後拿著手機走到陽台。
相比秦殊晏那邊的心急如焚,翻天覆地,這里是如此的安寧靜謐。男人細心體貼的幫女人調好空調溫度,走到陽台去打電話,而女人在臥室里睡得正香。
女秘書來之前,知何正在衛生間,等到女秘書走後,才從衛生間里出來,陰差陽錯的將時間錯開的剛剛好,她沒有看到女秘書的來訪,女秘書也沒有在客廳和敞開的臥室里看到俞知何。
經過一天的外景拍攝,知何真是累極倦極,一挨枕頭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孟一川問她要不要喝點東西再睡,知何早已經沒有清醒的意識去回答。
陽台的推拉門在孟一川的身後被關緊,以免他打電話的聲音吵到知何睡覺。
電話被接起,幾句交流之後,那邊迅速的換了人接听。孟一川的眼底流露出春水一樣柔軟的情緒,他微笑著,輕松的跟那邊打著招呼,「hey,myboy。thiism。」
那邊的聲音很是驚喜,小孩子稚女敕的聲音異常激動,一口地道流利的英語也開始斷斷續續,回應著孟一川。「爸爸!我是如此的想念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看我?」
「不,現在不行。乖寶貝,現在爸爸剛回中國,一時半刻還不能回去看你,你乖乖的跟外祖母他們生活,再等段時間,爸爸會帶著你最喜歡的超人去看你,好嗎?」
商量並雙方這種妥協了關于這個孟一川何時回美國的問題,兩父子隔著千萬里的越洋電話,將彼此的思念漂洋過海的傳達到對方的耳朵和心里。
父子兩個之間會有什麼大事可聊,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chris今天在學校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連哪個小男孩喜歡哪個小姑娘,哪個小姑娘偏偏又只喜歡chris的事情,小男孩也一一列舉。
chris對中國也很是好奇,因為那是爸爸的祖國。爸爸回到中國,已經很久沒有回來看他。到底什麼樣的美好的像天堂一樣的地方,讓爸爸流連忘返?
這遠洋電話里夾雜著絲絲縷縷電流的聲音,一打就是一
個半小時。直到手機發燙,孟一川才開始將已經想月兌韁的野馬一樣四處亂跑的話題收尾。那邊有中年女聲操•著英文提醒著chris,爸爸這邊是深夜,他需要休息。
chris這才依依不舍的像自己的父親說再見,最後飛吻給他。
孟一川簡直要被自己這小兒子的乖巧懂事所融化的一塌糊涂,恨不得立刻就見到自己有著一頭金發比女孩子還有漂亮的小兒子。
他回了一個吻,掛斷電話,已經過了零點。
據說這場難遇的巨蟹座流星雨現在已經零零星星的開始,偶爾有一顆安靜的劃過夜空,等到凌晨兩點左右,便會有大•波的名副其實的流星雨從他們頭頂的夜空上劃過。
他輕手輕腳的從陽台進來回到臥室,在衣櫃里找出兩件比較厚的長款風衣,夜里天涼,天台上夜風又大。
等孟一川重新坐在*沿上,去輕聲的叫知何起*,好半天知何動了動眼皮,眼楮卻沒有睜開,只是面色有些痛苦,微微蹙緊眉頭。
孟一川用手去貼她的額頭,溫度還好,沒有發燒。他的手臂穿過知何的脖頸下,將她半抱起來,靠在自己的懷里,溫柔的笑著開玩笑道︰「知何,可愛的知何,你不想看流星雨了嗎?只有今天能看到,錯過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等下個百年了。」
他不厭其煩的在知何的耳邊輕聲細語,好不容知何掙開有些沉重的眼皮,卻是吸了吸鼻子。她迷迷糊糊的打著手語,「我好像有點感冒。好困,我想睡覺。」
流星雨她想看,可是全身上下都是酸軟無力,她想看,身體卻不容允許。知何實在沒有精力去等候在天台上,抬頭數著一顆顆流星劃過。
可惜了,百年難遇的巨蟹座流星雨啊……
知何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心里還不住的惋惜著,可是孟一川卻不覺得。
流星雨雖然很難看到,相比之下,知何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他小心一一的將知何放在*上,從客廳里找出感冒藥來,端著溫水讓她把藥吃了。
這藥里有著催眠的成分,本就迷迷糊糊的知何立刻安穩的睡過去。
一覺就是睡到天蒙蒙亮。
知何睜開眼楮的時候,首先看到陌生的天花板,青白色的光線,朝陽還未升起。轉過頭來,孟一川正坐在*邊的椅子上,低頭睡著。他的身材高大,坐在這樣一張椅子上窩著身體睡了*,實在憋屈,
知何抬起眸子掠過自己的身側,她身量嬌小瘦弱,這張不小的單人*上足夠她跟孟一川相擁而眠。
可是孟一川卻沒有躺到她身邊。這是對知何的尊重,在詢問並得到她的允許之前,孟一川從來不會輕易的越過雷池半步。
知何掀開被子,準備從另一側下*,頭痛的癥狀已經消失,只是身上還是虛軟無力,她踩在木質地板上,小腿一軟,直直的抓著*單單膝跪下去。
膝蓋與木質地板相撞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將一直不敢睡沉了的孟一川驚醒。他睜開眼看到知何在*的那邊跪著,像是摔倒了,連忙站起身來,起身太猛,直接帶倒了身後的椅子,他幾步繞過*尾,將知何抱回*上,聲音里還帶著宿夜未眠的疲憊,輕聲問道;「你醒了,怎麼不叫我?是不是餓了?」
知何搖頭,打著手語,「你怎麼坐在那兒睡覺?」
孟一川踫了踫她的額頭,有些發黏,想來他不小心睡著之後,知何出了汗。他繞回去,從*頭櫃上拿起已經變得溫熱的毛巾,轉身去衛生間里用溫水洗淨擰干,幫知何擦著臉和手,動作極其細致與溫柔。
「你昨天說你好像感冒了,吃了藥之後,睡得死死的,卻翻來覆去的轉身蹬被子,我怕你夜晚著涼發起燒來,感冒更嚴重,所以就沒有去客廳睡。」
知何心里柔軟一片,看著他將毛巾送回衛生間,然後出了臥室。
一陣粥香絲絲縷縷的傳進她的鼻端。廚房的門被打開再次合上,孟一川直接叫小電腦桌擺在*上,將幾碟剛剛拌好的小菜和白粥擺在知何面前。
粥里撒了細細碎碎的小蝦米,別有一番鮮味。
中午的午餐也是孟一川親自下廚。知何就靠在廚房的門上靜靜地看著他。
在孟一川出國之前,一直是
她在變著花樣的做菜給他吃。記得有一次,孟一川下廚,不知他做了什麼,煤氣灶上紅火中夾雜著幽藍的火苗直接往上躥了一米多高,險些將廚房廢掉。從那以後,孟一川再也沒有進過廚房。
孟一川端出兩盤番茄肉醬意面,微笑著拉開椅子,讓知何坐下,他扯掉身上的圍裙,搭在自己的椅背上,坐在知何對面,「快嘗嘗,看我做的怎麼樣?」
知何早上起來之後,洗過澡,穿著孟一川的一身居家服,褲邊挽上來好幾截,卡在腳踝處,短袖袖口也到了手肘的地方,看起來像是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一樣,頭發隨意的用在孟一川房間里找到的鉛筆綰起來,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輕松愉快。
她幾乎是無所事事的帶了一整天,參觀完孟一川的單身宿舍,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孟一川早就調好的綜藝頻道。
茶幾上是孟一川新切好的水果,整整齊齊的碼在水果盤里,插上牙簽,溫熱的蜂蜜水也放在邊上,隨手就可以拿到。
孟一川就對著著電腦坐在一旁的餐桌上,工作的同時時刻注意著知何的動作和需求。
這對于很多年凡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才有的吃有的喝的知何來說,簡直像是世界在她面前翻了個個。
習慣了辛苦忙碌奔波操勞的女人突然成了蜷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小女人,享受著未來老公殷勤而無微不至的服務,那是怎麼樣一種感覺,除了有些小小的不適應之外,滿滿的都是輕松和安心。
這樣安靜閑適的時光持續到下午他們吃過簡單的晚餐之後,知何提出要回家。
「這是公司給你提供的單身宿舍,我如果常住在這里,被你的同事看到了會對你影響不好。你不是在找房子嗎?要不再緩緩吧,我那邊的房子到年底才租約到期。如果現在就退掉,會損失一半的費用。我明天要上班,從我那里走比較方便。」
知何打著手語的時候,寬松的袖口還在臂彎上來回晃悠,知何並沒有帶衣服過來,明天再回去換的話,肯定是來不及的。
孟一川點點頭,從陽台上將她的長裙取回來,遞過去,要她換上,「好,我送你回去。」
知何連連擺手,「不必了,明天要上班,你要準備的工作好像還有很多,我自己回去就好。」
孟一川捏了捏她的耳朵,笑著將她推進臥室,「好知何,知道你心疼我,送你回去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正好趁著這一兩個小時緩緩。去吧!」
直到出門,知何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為沒電就關機了。因為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面對的人只有孟一川。而對著孟一川,她們之間交流無障礙,並不需要借用手機,所以才一直沒有發現。
對于知何來說,無論這部手機有多少功能,最實用且最常用的就是能夠通過它打字與別人交流。
知何隨手將手機再次扔進包里,直到孟一川送她回了家,才不慌不忙的將手機放在客廳里,充電開機。
客廳、衛生間、她和許橙的臥室倒還保持著昨天她離開的樣子。看來許橙是兩天都沒有回來過。
她拿起手機給許橙發著短信,問她在哪里,什麼時候回來。
等知何整理完冰箱,從浴室里快速的沖了個澡,換上居家的長裙出來,才看到許橙不久前回的短信。
--我回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去,也許再回去就是收拾東西離開了。
許橙回家了?知何放下手機,重新用干毛巾擦拭還在往下滴水的頭發,門鎖被鑰匙擰動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知何還在猜想著許橙家是做什麼的。
這樣一想,她才發現自己對許橙的了解少之又少。她從未听許橙提起過自己的家人,也不曾看到過有人來這里找她。但這是不同的。除了她依舊健在也不肯認她的母親,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來往的親人。
門被推開的時候,她下意識的看向玄關處,正想問她,不是說回家了?怎麼剛發完短信就回來了。
這一眼看過去,知何擦著頭發的動作僵住,手臂高抬在半空中,沒有任何支點。直到手臂發酸,知何才如夢初醒的從沙發上跳起來,往後退了兩步。
秦殊晏!
她以為在她掛斷他的電話,並一而再再而三的沒有接听之後,他一定會
很生氣,再也不來找她,這才是秦殊晏該有的並且平日里對待一個女人的態度啊。
他對關夏不也是隔三差五,心情大好的時候才會來會所哄一哄嗎?甚至很多時候,他連關夏的面都沒有見到,也滿不在乎,悠閑自在的離開。
秦殊晏將鑰匙扔在玄關處的鞋櫃上,反手把防盜門關上,淡漠的語氣明明波瀾不驚,知何卻莫名的不寒而栗。
「你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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